《元媛的爱情》水水刺猬

29、放手

　　电话打过去，听声音元媛觉得她好像在开会，说话时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可当元媛说了一句“阿姨，齐帅不见了”后，她只觉得电话里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什么？你说什么！”
　　同齐妈妈一起赶来的还有齐爸爸，以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看样子像是他们的司机或者是助理。回到医院，元媛又简单向他们说了一下刚才的具体经过，以及自己都找了哪里，又去问了护士站，可都没有齐帅的消息。不过对手机上自己与木诚强照片的事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提。
　　一则是她并不确定齐帅是否因为看见了那张照片才离开病房的，再则，在齐妈妈面前说这件事她也有点心虚。
　　听元媛说完，齐妈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她看了一眼齐爸爸，又看了看元媛，思忖了一下说:“我们分头去找。老齐你赶紧回家看看，我和小张开车在街上找。”她又看向元媛:“你继续在医院里找找看。”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元媛重新从住院部的一楼找起，每个病房，楼道，水房，甚至是楼道里公用的卫生间。到了每一层，她都会先去护士站，将齐帅的体貌特征形容一下，问她们有没有看见。护士摇头，她就挨个房间，一间一间的往里看。她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步行走楼梯，因为她觉得齐帅也有可能在楼道里，说不定他正蹲在哪个角落里抽烟呢。
　　后来她又去了门诊大楼以及楼与楼之间的所有露天或是封闭的过道，依然不见齐帅的踪影。天气很热，正赶上三伏天，空气中的湿气像是能拧出水来，元媛的上衣已经湿透了，下身的牛仔短裤也紧紧包在腿上，又湿又潮。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是像个永不知休止的永动机一样，楼上楼下不停的跑，不停地张望。
　　医院里每天都有探视的人，每个病房里又往往都是有好几张病床，所以去每个病房里查看时，元媛都不用敲门，也用不着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向里张望，而是直接推门进去扫视一圈，如果没有再马上关门出来，就像是一不小心走错了房间一样，不会引起其他人过多的注意或是反感。
　　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不见齐帅的影子。元媛重又回到了四楼齐帅所在的病房，垂头丧气地在病床边坐了几秒，她复又站起身，齐帅爸妈还没有回来，她不能就这么待在这，她要继续再找一遍。
　　不过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从一楼找起，而是先又围着四楼的楼道以及各个病房又找了一圈。推门进到四楼最后一个病房时，靠门位置的那张病床上正有两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在聊天，这个病房是个两人间，另一张床是空着的，屋里没有其他人所以她们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听说前两天这家医院里来了个割腕的，这不，今天听我侄女说，她们第一医院那边又收了个跳楼的！你说……”
　　元媛只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腿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她赶紧用手抓住门框，缓了几秒，才感觉重又恢复了正常。她飞奔着跑向电梯间，此时电梯门口堆着好几个人在等电梯，指示灯显示的是十层，而且半天都不见动静。
　　元媛在人群后站了几秒马上放弃，转而冲到楼梯通道，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两级台阶的飞奔上楼。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木诚强，她没有接，而是重新把手机装回了裤兜里。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顶楼十二楼，感觉心脏都已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十二楼再往上只有一节很窄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个小门。她死死盯着那扇小门，犹豫着，突然有点不太敢上前。她害怕，害怕看到她不敢看到的场景。可也许，那也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踏着台阶朝那扇门走去。到了门前，她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锁。她的心里顿时一阵狂跳。顿了一下，她猛地推开门，然后，呆住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黑漆漆的楼顶，放眼望去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空旷又有些瘆人。小门正对着的地方竖着一块巨大的板子，看形状和长度，应当是医院楼顶上挂的那副a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牌子，从这个角度看正好是它的背面。
　　元媛又上前一步扫视了一下四周，楼顶的四面围着一圈高台，跟着，就在左侧高台的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齐帅！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齐帅。虽然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形和样貌。
　　“齐帅！”她朝他那边叫了一声。那人回头，没有答应她，却转过身静静看向她。
　　她壮着胆子一步步的朝那人走过去，待走到距离他还有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她看清了，那个人就是齐帅。
　　她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可突然想起他站的位置，她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
　　“齐帅，你怎么上这来了？”她试探的问。
　　他还是没有答话，转过身去背对着，视线越过高台看向远处。许久，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元媛，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去泰山看日出吗？我们裹着大衣在山顶上等了一夜，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霞光万丈，满眼都是耀眼的金光。你激动得搂着我的脖子又叫又跳。旁边有个男孩大声喊她女朋友的名字，对她喊我爱你。我当时也特别激动，也学着他的样子喊你的名字，喊我爱你，声音比他更大，喊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干脆把你双脚离地的竖抱起来，边抱边喊。等我把你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哭了。我知道那是幸福的眼泪。我帮你擦去眼泪，紧紧的抱着你，吻你，觉得整颗心都被你占据了。当时我就想，有你在我身边真好，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天天这么抱着你，永远都不分开。”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元媛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是泪流满面。
　　“还有一次也是出去玩，中间忘了是因为什么我们吵架了，你一气之下摔了酒店房门自己走了。当时我正在气头上也没去追你。后来再找，却怎么也找不着你了。打你手机，你已经关了机。我慌了，一边到处找你一边不停的打你手机。又给所有你认识的人打电话，他们都说没有和你联系过。当时我都已经准备要报警了，你却一个人走了回来。头发乱乱的，看见我就开始哭。后来才知道你是打算独自坐火车回家，在坐公交的时候手机被人偷了，钱包也被顺走了，身上没了钱，你又不太认识路，后来是一路打听着走回的酒店。你不知道，当时看着你那副样子我有多心疼。幸好只是丢了钱包，丢了手机，如果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就是从那以后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再惹你生气，即便是吵架，也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不管。”
　　他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
　　“可是现在，日出再也看不到了，你又一次离开了我，而且再也追不回来了。”
　　“齐帅……”她想要打断他。
　　“不，你听我说元媛。其实一早我就已经知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可是我不愿去相信，我宁愿自己骗自己。看着每天你来医院陪我，给我买饭，喂我吃水果，就好像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一样。我知道我这样其实很自私，可我就是……就是……”
　　“我们在一起两年，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也没觉得怎样，可是在医院的这几天，有你在的时候我却觉得特别珍贵，即便你什么也不做，就是那么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我也会觉得特别踏实。”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这世上真有卖后悔药的该多好，那样一切就可以重来，我会好好珍惜你，爱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不和你吵架，不让你伤心，更不会让你哭。可是……”
　　他流泪了。
　　“齐帅……”她又一次叫他。
　　“元媛，我爱你，现在是，过去是，一直都是。可我听人说，爱是成全，爱也要学会放手，我希望你幸福，希望看你高兴，看你笑，所以……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会再想不开。刚刚站在这里我想了好多，我们俩，我的父母，还有未来，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会好好活着的。”
　　元媛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别哭了，你知道，我一直都看不了你哭，你一哭我就心软。”说着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元媛抬着一双泪眼看着他，他也注视着她，许久，他轻轻问她:“还能再最后抱你一次吗？”
　　元媛看着他，轻轻点头。
　　他上前一步，伸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她，很用力，似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然后，没有说话，他绕开她径直离开，走过小门的时候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木诚强擦身而过。
　　孟瑶回来的那天下着大雨，可元媛还是迫不及待的把她约了出来。
　　进了咖啡厅，孟瑶第一句话就是:“亲，我打老远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说着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大袋子递给她。
　　元媛接过朝里面看了看，都是好吃的，好像还有一盒护肤品。
　　“谢谢啦！就知道你会想着我！”她笑的一脸灿烂。
　　孟瑶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马克杯里的咖啡:“说吧，这么急着把我叫出来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就是想我了！”
　　元媛:“我当然想你啊，每天在心里念叨一百遍你的名字，做梦都会梦到你！”
　　孟瑶:“打住，打住！我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说着她还装着小心翼翼地样子朝四周看了看，说:“让别人听见了会误会我们的！”
　　元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看着她，孟瑶终于正经了起来:“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元媛也收敛了俏皮，把孟瑶不在这几天发生的事全都跟她说了一遍。
　　孟瑶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这么说你已经和木诚强在一起了？”她难以置信的又向元媛确认道。
　　元媛略显羞涩的点头，孟瑶顿了顿，转又开始替齐帅感到叹息:“哎，想不到齐帅也是个情种。”说完这话她好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看样子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一时间还让她有些难以消化。
　　元媛手捧着马克杯扭头望着窗外。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雨点打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雨水顺着玻璃不停的往下流，窗外的景物也变得模糊。
　　咖啡厅所在的这条街是一条古街，街巷很窄，但店铺林立，平常来往这里的行人很多，今天因为下雨路上没有什么人。窗对面有一棵大槐树，树干很粗，看上去已经有几十年的树龄。树冠很大，但树叶并不繁茂，一眼望去能看到它向上以及向侧面恣意伸展的枝条，那枝条和树干被雨水浸泡后看上去黑黢黢的，再配上满树苍翠滴着水的叶子，看上去竟有一种稀疏零落的沧桑美感。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还是孟瑶先打破了沉默:“不管怎么说，还是真心的替高兴，木诚强人不错，我一直就觉着你俩在一起挺合适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孟瑶突然想起来问:“你说你现在暂住在木诚强家里，那你还打算继续找房子吗？”
　　元媛:“本来我是想找的，可是他不同意，说没那个必要，而且我一个人住他也不放心。”
　　孟瑶有些不怀好意地笑:“是没什么必要，再说来都来了，他肯定也舍不得把你放出去啊。”
　　元媛:“少来了你！他不是那样的人。”
　　孟瑶:“是哪样的人你知道吗？男人啊，其实都差不多。”
　　听孟瑶这么说元媛突然来了精神，她凑近了一些眨巴着眼睛问孟瑶:“你和高哥不会已经……”
　　孟瑶一下红了脸:“去你的，说你的事呢，别扯上我！”
　　看她这幅表情，元媛心里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于是笑嘻嘻地瞅着孟瑶，看对面这位女汉子居然有也有脸红的时候。
　　孟瑶被她瞅得发毛，女汉子本性重又被激发起来，于是朝她翻了个白眼说:“对，你猜的没错，俺俩已经行夫妻之实了。”
　　“噗——”元媛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到她的脸上。
　　“大哥，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中途木诚强给元媛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结束，说他去接她。
　　木诚强赶到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他拎着一把长伞走进咖啡厅，裤脚已经湿了，伞尖还在不停地滴着水。
　　孟瑶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冲着元媛开玩笑道:“待遇就是不一样哈。”说着却拿眼去瞄木诚强。
　　木诚强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走出咖啡厅她们才发现，外面的雨果然下得很大。雨水连着线从天空坠落，仿佛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个水帘。地上已经有不少积水，雨水溅在上面，激起无数细小的水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寒意。
　　木诚强站在咖啡厅门口的高台上朝四下看了看，此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车，想要把车开过来肯定不可能的，于是他把伞递给元媛，又朝车的方向指了指说:“车停的不远，我们走过去吧。”说罢独自迈下台阶朝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身上，他没有用手去遮挡，好在他腿长步子也大，三两下就走到车旁上了车。等元媛与孟瑶也终于坐到了车上，看见他整个后背都被雨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