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39、第 39 章

　　杜竑知道，贾宝玉暗指的一定是李德裕那番话，他无奈的看着虽然兴奋却稳坐钓鱼台的勋贵外戚子弟，和紧张的不停整理衣饰的清流重臣子弟。这个形容过于夸张，但杜竑依旧发现了这书房中，的确是分成了两拨。

　　清流大臣家的孩子凑在一起，外戚勋贵子弟围在一块，两边泾渭分明，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仔细回忆一下，翰林学士过来给他们上课的时候，两拨人也都是分开坐的。好像都不怎么说话，杜竑有点惶恐，这种情况都不是第一天了，一定在贾宝玉到来之前就存在！

　　可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习惯了井井有条、面面俱到的杜竑攥着拳头，宽大的袍袖之下，只有身边的宝玉注意到了对方的头上青筋跳起。不至于吧，贾宝玉评估了一下对方的情绪，突然觉得杜竑其实挺可怜的。这种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超负荷的思考，尤其是人际关系上，是件折磨人的事情。

　　“皇孙？”宝玉轻轻碰了一下杜竑的衣袖：“时间差不多了吧？”

　　杜竑被打断思路，脸色也好看了一点，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小孩子怄气。他慢慢的呼吸，朗声道：“二弟、三弟，你们好好读书。诸位，我们走吧。”

　　隋炀帝的长子杨昭温良谦恭、少年老成，举止得体，得到祖父和父亲的爱重。处理政务、代理监国也得体周全，并无不妥，可就是这样一位太子，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宝玉看承德殿前的那个背影，突然想到了史书上那些被父母爱重、臣下拥戴却英年早逝的太子们。在排除遗传病的情况下，只能说长期的高强度紧张生活让人抵抗力低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倒下。

　　毕竟古代的皇太子和未来的银行家可不一样，臣僚不会想要看见一个热衷于“铁人三项”的东宫殿下，那样的粗鲁可真是太不合体统了！

　　“免礼，都起身罢。”

　　皇帝让众人起身，宝玉趁着这个机会瞄了一眼上头，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充当烛台，只在杜竑行礼的时候露出些笑容。而皇帝则熟络的对待每个少年，不管是勋戚子弟还是大臣子弟，杜竑在一旁看的心服口服。

　　他刚刚意识到了问题，可根本没召见大臣子弟的祖父却能自然的通过对方的父亲谈到对方本身，让每个人感激涕零。这种手段真是让人叹服，杜竑攥紧拳头，这才是我需要学习的东西！

　　用这种手段对付小孩子，还真是……大材小用。

　　宝玉面色平静，心中却在疯狂吐槽皇帝的举动。少年人的感激涕零，无非是因为对方是“皇帝”，这个意象对他们来说是所有荣耀、地位，尊严的集合体。就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如果有一天皇帝垂问他、看好他，要提拔他，兴奋晕过去的也不是没有。

　　今天被皇帝亲切垂问过的少年们，恐怕也都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辉煌大道，必定光耀门楣。

　　很快轮到了宝玉，皇帝看见他就笑了，问道：“如今你也出仕了，不打算改个名字吗？”

　　“回禀陛下，”宝二爷口齿清晰：“去年下元节时，臣梦到了先祖父，祖父说我当改名贾珏。”

　　听说他梦到了贾代善，皇帝有心想问些别的，又觉得环境不大合适，最后只点点头：“是个好名字，既然如此，你的幼名宝玉，就作为字来用。”

　　“谢陛下！”过了明路的贾珏贾宝玉行礼，这很好，省下了不少对长辈的口水。

　　“朕希望你能像你的祖父辅佐朕一样，去辅佐竑儿。”皇帝终于说到正题，宝玉还能掌得住，很多以“辅佐圣天子”为己任的读书少年们已经满脸通红，喜盈于色了。

　　明明说的是我，你们兴奋个屁啊。宝玉一躬：“臣必不负陛下期望。”

　　上首的皇帝摇摇头：“不是不负朕的期望，你们其他人也一样，应该是不负皇孙竑的期望。”

　　杜竑极力按捺激动，看着面前那些人，听从他的、不太听从他的，泾渭分明的少年们，终于混杂在一起，在贾宝玉的带领下向他行礼。上首的皇帝和皇后满意的笑了，皇帝随即下令，因为六王已经成为了太子，他的嫡长子杜竑晋封亲王。

　　这也是朝廷惯例，晋封亲王，而太子登基之后，杜竑作为嫡长子再次填补空缺，成为大魏朝的皇太子。真是一场成功的觐见，回到书房之后，看着对杜竑愈加恭敬的侍读、伴读和有些妒忌，却什么也不敢说的杜翊。

　　皇权的力量，难怪令人沉醉。皇权提升了某人的地位，其他人就必须按照地位礼法来对待他，否则就是没有体统，不守规矩，是国将不国的乱象。

　　没人喜欢混乱的后果，所以大家会下意识、不自觉的维持“秩序”，因为混乱造成的后果可能伤害到自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并不奇怪。

　　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再过三天就是皇帝禅位大典，宝玉静悄悄地从书房退出去，来到了校场。现在并不是东宫卫率训练的时间，校场上只有一个人。

　　“贾公子。”勒马回身的吴让打量对方：“没有跟在皇孙身边吗？不是说圣人召见。”

　　“圣人召见结束了，皇孙、不，亲王正在书房。”宝玉耸耸肩：“我挂着校尉的衔儿，就不去凑读书的热闹了。二公子正在当职的时候，怎么也在校场。”

　　两个人带马越走越近，这种距离面对吴让的时候，宝玉才明白为什么京中管吴让叫“人样子”。上次只见到这个人身量很好，飞眉入鬓，现在看来，吴让的确称得上美姿仪。这是个毫无疑问的美男子，而且气度初成，虽然带着点傲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今日并非我当职。”吴让看上去有些烦恼，而宝玉看上去并不是多嘴的人。他踟蹰再三还是说道：“家中要为我择妻，心情烦闷，与其在家中还不如来这里练习骑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社会主流思想，看上去这位公子也不是什么特别特立独行的人，相反，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却依旧维持了一个相当有礼有节的态度。既然如此，有什么好烦的？不过这个问题，宝玉不好问，交浅言深可不好，也没必要。

　　吴让也不想说下去，两个人对视一会，居然双双笑出声。吴少将军觉得，对方虽然年纪小，还显得有点世故，却是个知进退的人。反倒是自己，年长人家好几岁，反倒小心眼了。

　　宝玉有点尴尬，对方久久不和他说话，大概是真的不太待见自己。他刚想离开，吴让就道：“我失礼了，贾公子若是不介意，愿意和我一道射箭吗？”

　　“当然，吴将军不是说过想要比试一下，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点到为止！”

　　宝二爷在东宫校场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抛却偏见开诚布公的交流，会发现吴让是个好朋友。作为年长的那个，他完全没有看不起贾宝玉的意思了，而且在发现宝玉骑射真的特别出色之后，他很高兴的约宝玉一起出去打猎。

　　对于吴让这种不太和京中纨绔公子交际，又已经出仕的年轻人来说，这就是认同宝玉进入自己的交际圈。算是意外之喜？毕竟吴让将来前途很好，在宝玉的记忆中，吴让一战成名，荣府倒台的时候，城阳侯府就是他在支撑。

　　“和皇孙身边的人处的还好吗？”吴让看着宝玉又一次射中红心，提醒道：“虽然和清流大臣家的子弟处不来，可也别和他们闹到台面上。”

　　“吴二哥好像很有心得，怎么，难道吴二哥吃过亏？”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宝玉和吴让在这个下午，交情算是突飞猛进。他现在已经能很自然的调笑对方了。

　　吴让苦笑道：“不是我，是旁人。能为皇孙伴读，这些子弟的父亲必定都在要紧位置上。”

　　“哦，明白了。”宝玉放下弓箭：“他们回去，就算不告状，略说几句哪家家风不好，品行不端之类的，时间久了也会让长辈记在心里。若是在公事上碰上他们，就容易耽误正事。”需知这世上最八卦的不是八婆，而是八公。

　　长舌男比长舌妇可怕多了，女人长舌要被抨击、是七出之一。而男人长舌，那就不叫长舌，那叫不惜一切手段打击对手。只要赢了，一俊遮百丑，这就变成了后人学习的“谋略”“手段”。

　　宝玉觉得有必要把这个道理教给他的姐妹们，不要信什么“女德”、什么“贞静为要”，这他/妈都是假话。赢了的女人就是平安到老的老祖宗，输了的就断子绝孙，活成贞节牌坊也是屁用没有。

　　何况，宝二爷觉得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良家妇女的口头贞洁”，君不见教坊司那么多犯官女眷，究竟是活着偷生的多，还是一根绳子殉了贞洁的多？

　　生死面前无大事，当然是活着的多。而这些活着的人，没有成为犯官女眷之前，还人模狗样做什么官家太太的时候，提到教坊司和营妓，必定是一副臭不可闻的样子。好像多说一句、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辱没了家中的规矩。

　　而轮到她们自己的时候，保证会哭着表示：都是被逼的。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呐，宝二爷心中如此感叹，一定要告诉姐妹们，好生读书，学会判断、衡量自己的环境。要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贞节牌坊是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保障人身安全的。

　　新鲜出炉的亲王杜竑有了点危机感，他身边的小太监回报说，贾校尉在校场和吴将军练骑射呢，两个人好像很谈得来。

　　杜竑想不明白，对于贾宝玉这种七窍心的人来说，真的需要自己讲话说明吗？自己是真的不太喜欢挂名表兄弟，和血缘表兄弟，贾宝玉怎么就不能和他们保持距离呢？作为自己的侍卫，不管是他的弟弟们，还是他的表兄弟们，亦或是其他什么人，如果没有我的允许，都该保持距离！

　　不过，最近来不及在这件事上纠结了，三天后父王登基。等到忙完了登基大典，杜竑决定一定要让贾宝玉，和其他所有自己的班底知道，作为自己的属下，他们和他们的交友圈必须、也只能忠于自己。

　　宝玉如果知道对方的想法，只会温柔的笑一笑，然后留给他一个“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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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