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疯子》因果定律

36、第 36 章

　　“二哥，你上午给那个薛大傻子捆起来了？”午饭的时候，贾环神神秘秘的问道。旁边的贾琮清清嗓子，贾环的好奇心真是没救了。

　　宝玉的关注点却在另一方面：“管他叫大傻子……你听谁说的？”

　　“琏二哥啊。”贾环理直气壮：“琏二哥那天亲口对琮哥和我说的，”他假装贾琏的语气，“你们俩离那个薛大傻子远点！省着跟他学坏了，还是笨坏笨坏的。”

　　这下贾琮没忍住，也笑的差点喷饭，他二哥贾琏的确就是这种嫌弃的调调，让他们不许蠢坏蠢坏的让人抓把柄，这个教育方法真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贾琏哥哥近来常常跑到外头，夜不归宿。

　　啧啧，早晚有一天被二嫂抓个正着，看他怎么收场。

　　饭后兄弟三个在郦匡跟前说了些闲话，宝玉敲了一下贾环的脑袋：“你小心些，若是被薛家或者太太房里的人听见，让太太知道，你不得挨骂。君子不欺于暗室，也别总觉得自己私下随便说说，面上带出来怎么办？”

　　旁边郦匡笑道：“诚哉斯言，所谓慎独，不外如此。”

　　“先生，这里头没有是非吗？比如根本不能这么想，觉得谁蠢笨什么的。”贾琮疑惑道：“什么都不能说？”

　　郦匡笑笑：“宝玉怎么看呢？”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只能想不能说，还有些话只能和自己人说。”宝玉也看着郦匡：“亲疏远近总有变化，但也总是存在的。可这种亲疏并非以礼法为准，还是要遵从本心，要紧的是你要学会辨别这个远近之分。”

　　贾环不明白：“依照孔圣人所说的礼法吗？”宝玉听这个问题心中一沉，他弟弟没学坏固然好，也别成了傻乎乎的小学究啊。

　　“至圣论礼是让众人各安其位，从个人到家族再到国，都处在一个平稳状态。”郦匡细细为贾环分说：“可孔子家语中也说过，至圣认为，无论什么样的礼，核心都是人。如果丧失了人心，那么光靠礼就能约束民众吗？”

　　贾环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这有点抽象，他不太能理解。郦匡笑道：“孔子家语你还没有读过，还有一些是亚圣孟子所撰，环哥儿只要记住就行了，不必着急想明白这些。所谓读书，不止是死记，还要结合自身所经所历，最后才是自己的阅历。”

　　在旁的贾琮若有所思，他从大房、二房，老太太，想到了去年宝玉哥哥是怎么没搭理二太太执意南下。这里头，是不是也有一个亲疏远近呢？而且，宝玉哥哥能分的清，这并不难，贾琮也能。但琮小哥觉得，如果将自己放在宝玉哥哥的立场上，他没有那个勇气不搭理亲妈。

　　那么，纵然分辨出亲疏远近，又怎么能践行自己的想法……贾琮心想宝玉哥哥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小哥俩午睡之后跟着郦匡读书，还有黛玉、探春姐妹俩相携听课去，可梦坡斋书房中的贾政就很惆怅，自己儿子很显然是知道好坏的，而且一心学好……可是宝玉啊，你也给为父找了一个麻烦。政老爷眉毛拧的能夹死人，看着窗外跪着打瞌睡的薛蟠和那几个小厮，深深的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这要是贾家的子弟，或者这么说，要是贾敏生的儿子……贾政的亲侄、亲外甥，他这个当叔父、舅父的把人打个半死那叫“斥责”，叫“为了孩子走正路”，可薛蟠虽然也叫外甥……对吧，就不是那么回事。

　　但是在荣府家门口弄出这种事，当事人还是东府亲戚、宝玉的友人，作为长辈、父亲，贾政不能毫无表示。宝玉看着亲爹在那里犹犹豫豫，他先不耐烦了，“老爷，儿子倒是有个主意。”

　　“哦？你快说。”

　　宝玉就道：“干脆就把这事告诉太太，请太太定夺，反正……薛蟠姓薛，既不是林家的表兄弟、也不是王家的表兄弟，我也是气他玷辱了咱们家的名声。”

　　政老爷好歹在朝廷上混了二十多年，儿子这点未尽之意听的明明白白，无非是将外头跪着的麻烦精扔给老婆。作为一个坚定的封建好男人，贾政迟疑了一下，随即决定：“宝玉你说得对！”

　　为大局着想，为家中子弟着想，夫人你看怎么办吧？

　　王夫人能怎么办，她的亲外甥调戏东府即将临盆的大奶奶的亲弟弟，这个大奶奶还是刚刚没了丈夫和公公。这要是没个处置，在东西二府、宁荣街上流传起来，别说贾氏族人，就这荣国府里，多少人要戳二太太的脊梁骨。

　　就像宝玉说的，孤儿寡母、纨绔公子，这俩关键词发生冲突，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大众的朴素认知就一条：那纨绔公子忒没人伦了！

　　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对方好欺负，都是无本生意，可这让人不齿。

　　咱们荣国府还没到这一步吧？贾宝玉阴阳怪气的带着薛蟠给亲妈禀报这件事，直给王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二太太这下真是失望又愤恨，这外甥怎么真的是这么个货色！

　　事情从上午开始，一直闹到长辈们回来的晚间，宝玉虽下了封口令，可毕竟在一个府里住着，薛家母女怎么也都知道了。荣府下人的口风，宝玉心中有数，他奇怪的是自己都将薛蟠这件事交给了母亲，可薛家那边为什么还没动静？

　　“妈！您不能去。”宝钗按着母亲换衣服的手：“您不能去二太太上房那边。”

　　“为什么？我的儿子，你的哥哥，他是闯了祸，可不是没大事被宝玉制住了吗？”薛王氏也是头疼：“不管怎么样，总要替你哥哥服个软道个歉，咱们家可以去看看那位秦家小爷，总不能看着你哥哥受委屈吧。”

　　要让宝钗说，她哥哥真的该受点“委屈”，经点教训。凭心而论，若是父亲在世，冯家那档子事就够哥哥薛蟠被打断腿。可父亲没了，母亲面对儿子，总是宽容再宽容，以至于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是姨夫姨母出面管教，狠狠教训他一顿，哥哥总能安分些罢。这可是京中，马上新君就要继位，到时上皇、皇帝后宫、太子东宫恐怕都要进新人，要紧的时候哥哥能不能不要惹祸！想到这里，饶是宝钗一贯冷情，也有些难过。

　　入京这么久了，母亲头一次这么着急都是为了哥哥，而入宫待选的事情，还没有和姨妈、舅家打招呼……哥哥又闯祸，我算什么？

　　薛姑娘会这么想并非无的放矢，自入京来，她和荣府的女孩子们也有交流，虽然这家中的长辈和自己母亲没多大区别，但年轻姑娘们很多想法并不那么“主流”。比如黛玉和探春，她们对自己的处境都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但并不难过。

　　宝钗一直觉得她们一个父母双亡、一个身为庶出，而自己总算还有母亲和哥哥，可是今日看来反而是自己天真了。入宫参选，将来与娘家互相……得了吧，宝钗深吸一口气，自己也该放下幻想了，父亲去世，之前所有的对家族的规划都变成了空谈。

　　而母亲—她的母亲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继续父亲的规划，哪怕自己成功入选，薛家也基本不可能有一个被教育好的孙子来继承家业。薛家长房的败落已成定局，母亲还在寄希望于，作为亲戚的四大家族能够守望互助。

　　可宝钗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一家人在京中并非那么受欢迎，薛家有钱不假，但他们能将所有铺子变卖将资产转化为银钱吗？显然不能，所以自家虽然有钱，可对京中勋贵豪门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家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名义上是什么金陵四大家族，但政治地位不如贾、史、王三家，老牌郡望甄家也能稳压他们家一头。加上后继无人，宝钗慢慢的卸掉自己头上的簪子，自己该多为自己想一想了。

　　秦钟在当天晚些时候收到了荣府送过来的名贵药材和滋补佳品，虽然来人没有明说，但秦钟知道这其实是歉意。而且来人恭敬的表示，二太太的外甥薛家大爷，被打发出京了。说是年纪老大不小的，需要历练历练，所以远远的打发到边地，让他学些本事。

　　“蟠儿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二太太耳边还能听到妹妹的哭诉，可她有什么办法？丈夫、儿子都是这个意见，让薛蟠滚出去吧，滚得远远的，别给他自家和贾家、王家添乱。而且对这个不靠谱的外甥，王夫人也懒得管了，她才狠下心对薛王氏道：“蟠儿是你唯一的儿子，所以才更该出京，宝钗快要参选了，蟠儿再惹事怎么办？”

　　薛姨妈哭道：“可以把他禁足，禁足在家呀。万一出去有个好歹，边地是什么地方，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蟠儿可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

　　“你，”二太太这下也气笑了：“你能忍住吗？他能安分吗？出去历练一下，知道世道艰难，说不定就学好了。”

　　好说歹说才将这事抹平了，二太太松了口气，她当然不知道，荣庆堂里的老太太对此的评价就是：纵子如杀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薛蟠还不如贾赦，毕竟赦老爷最近很安分，只在院子里搞小老婆，完全没有出去浪的意思。贾家真正要乘浪而起的是宝玉，东宫传讯，令荣府贾宝玉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