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也有温暖解法》历千归

6、偶遇

　　刚刚陪梁星河吃了晚饭，黎佑杨就接到了楚言的电话，说是在他小区附近的十字路口过马路时，没看清信号灯，把一辆电动车给撞了。

　　“你女朋友就是一个走路的行人，又没踩风火轮，能有多大的冲击力啊，”梁星河靠着桌子，看着哥哥匆匆忙忙地换衣服准备出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该不是骑电动车那人碰瓷吧。”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去看一看。”黎佑杨眉头微蹙，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这段时间，黎佑杨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因为楚言的表太反常了，以各种借口拒绝黎佑杨的邀约，像是忽然对任何事情都没了兴致，即便跟见了面也经常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程度别说看不清交通信号灯了，简直都能忘了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

　　“言言，别着急，我马上就到。”黎佑杨发出一条语音信息之后，就启动了汽车。

　　出了小区转个路口就能得，的确非常近，然而黎佑杨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却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无比飘渺遥远。

　　他没有想到，跟楚言相撞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小妈。

　　黎佑杨可是从来都没跟女朋友提过自己的家庭的。同性恋家庭长大，这几乎就是他心里最不能曝光的秘密。

　　当然他很爱养育自己的两位妈妈，可是楚言就像一池清水，他怕自己身上的这点“特殊”，是那池清水溶解不了的杂质。尽管他清楚，这件事总有一天要告诉楚言的，但至少不是现在。

　　杨舒雨也愣了。

　　刚才，骑着电动车的杨舒雨失了平衡，连人带车都栽倒在了楚言身上。虽说是楚言闯了红灯撞了杨舒雨，可是受伤的也是她。手臂和膝盖都擦伤了，杨舒雨本来是想送她去医院的，不过楚言不想去，杨舒雨坚持，小姑娘只好说自己男朋友就住在附近，让他陪自己去就行。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男朋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杨舒雨黎佑杨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楚言觉察到气氛的怪异，才推了推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你跟杨阿姨认识？”。

　　“不……不认识！”猛地回过神来的黎佑杨仓促地开了口。

　　看到了儿子的反应，杨舒雨连懵都没懵一下，瞬间入戏配合黎佑杨演起了陌生人：“哎呀你就是小楚的男朋友吧？我刚才没刹住车，把小楚给撞了，你送她去医院检查下吧，医药费我赔。”

　　“怎么能让您赔医药费呢，是我没看到红灯，”楚言连连摆手，“等会儿我男朋友送我去社区医院清洗一下就行了，倒是您的腿，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医药费算我的。”

　　梁星河要是看到这场面，绝对后悔刚刚关于碰瓷的猜测，两个人不愿意息事宁人的原因竟然是担心对方，抢着付钱让对方去医院做检查。陌生人之间都这么友善，世间真有爱啊。

　　可是这个时候的黎佑杨早就顾不上感慨这些了，一个女朋友，一个妈，都受了伤，他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先救谁的世界难题了，还得在女朋友面前表演跟自己妈不认识，演的太假了不像，太真了又担心小妈难过。

　　好在杨舒雨很体谅儿子，这么多年来，她懂家庭的特殊带给黎佑杨的困扰与压力，所以，每次儿子不愿意承认和自己的关系时，她都立刻影后附体，特别积极地给自己安插上二姨、三姑、四婆甚至陌生人的身份。

　　这次，也不例外，杨舒雨完全入戏，演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可是黎佑杨的演技显然没有小妈好，作为开了这场戏局的男一号却一直杵在原地，一脸的不自然，特别是听到楚言说小妈的腿受了伤之后，更是惊慌得连眼睛都不知道看什么地方好了。

　　“我没事儿，就是点小扭伤，回家自己敷点儿药就成。”杨舒雨似是安慰地看了黎佑杨一眼，心里却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演技真是拿不出手啊。

　　“要不，我和我男朋友先送您回家吧。”楚言又接了一句。

　　可别了。咱俩见个面就把你男朋友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要是一会儿还坐同一辆车上，估计他车都开不走。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杨舒雨脸上还是笑得格外和煦：“谢谢你们好意啦，不过我这电动车还得骑回去呢，也不能扔大马路上不要了。你们先走吧，我自己骑电动车回去就行。”说着给儿子使了使眼色。

　　像个木偶似的一直杵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黎佑杨，终于接收到了启动的信号，赶忙跑过来，帮楚言拉开了车门：“既然小……杨阿姨没事儿，咱们先走吧，我送你去医院清洗下伤口。”

　　杨舒雨也跟着到了车门口，趁着楚言正在上车没回头，迅速地把一个袋子一起塞到了车里。

　　这又是要闹哪样？黎佑杨没明白小妈的意图，却看到杨舒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又冲车上的楚言摆摆手，转身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头都没回地开走了。

　　其实到这个时候，黎佑杨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但他清楚小妈对自己的宽容和体谅，知道她是怕自己会尴尬穿帮才这么急着骑电动车回去。

　　看着小妈忍着腿伤跨上电动车的背影，黎佑杨忽然愧疚起来。

　　“这是你新买的衣服吗？”坐在车上的楚言发现了后座上的袋子，正是杨舒雨刚刚塞进来的那个。

　　黎佑杨探了探身，往袋子里看了一眼，迅速地明白了过来。

　　里面是一件西装外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就像是刚从商场里买回来的一样。几个小时前他在家里的微信群里说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洒上了咖啡，当时俩仙女态度明确地忽视了他，他没想到小妈会特地来给他送衣服。

　　“不是新买的，”黎佑杨转头启动了车，眼眶有点温润，“一直放在家里，刚才我妈给我送来的。”

　　“刚才？”楚言忽然发问。

　　“呃……”果然是演技不行，没了小妈的加持，马上就要露馅，“就是刚才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妈刚给我送到楼下，我来……来不及送上楼就直接仍车里了。”黎佑杨深吸一口气，大脑迅速地运转着，尽量把刚才的漏洞补回来。

　　“你是说……”女孩子的关注点永远让人摸不清头脑，“你接我电话的时候，你妈妈就在你身边？”

　　“嗯……是啊。”黎佑杨开始有点心虚了。

　　“那……”楚言顿了顿，“你跟她说了你女朋友发生交通事故了？”

　　“说，说了……”黎佑杨越来越摸不清楚状况，只能咬着牙把谎圆了。

　　“哎呀，”楚言一脸的娇嗔，“那我给你妈妈留的第一印象多不好呀！”

　　原来是这个意思。黎佑杨恍然大悟，暗自舒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句谎言编完：“哪儿有的事儿，我早就跟我妈提过你，她一听你被车撞了特别着急，还想跟我一起过来呢。”

　　“那多亏阿姨没跟你一起来，”楚言心有余悸，像是在自言自语：“要不知道了我闯红灯，多丢人。”

　　黎佑杨忽然笑了起来，“丢人到无所谓，但是你伤成这样，多疼啊。”

　　“也没多疼，”楚言倒是不矫情，“就是擦破了点，清洗一下就好了。”

　　“我疼，”黎佑杨忽然伸手抓住了楚言的右手，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胸口，“这儿，会疼很久。”

　　男人胸口的心跳，带着体温从楚言的掌心传了过来，像一阵电流，击得她浑身酥麻，神情恍惚。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的恋人，完美的爱情，完美到让她没办法以自己真实的面目去面对。

　　楚言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心爱的弟弟身染艾滋病毒，于两个月前自杀身亡。楚言非常的痛苦，披着厚厚的伪装挣扎了整整两个月，表面上晴空万里，心里面暗无天日，可是她却不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黎佑杨，她怕自己配不上如此完美的恋人，如此美好的恋情。

　　“怎么了？”黎佑杨看到了女朋友眼睛里的忧郁，有点担心，“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楚言猛地回过神来，心里陡然涌起了很多小情绪，“就是觉得，有点累。”

　　“好，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伤口，”黎佑杨声音温柔，“然后就送你回家休息。”

　　嗯，楚言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人世间繁杂的苦恼无数，轻松愉悦的时光有限，偷得一刻是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