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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拜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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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个月了。
归剑道坐在屋里,也不点灯,就让自己融在夜色里,静静的听着屋外的蝉鸣。在这三个月里,他用尽所有的关系来打探一痴的消息。庄外庄这个地方,隐藏的太好。江湖上的人竟然鲜少知道这个地方,,要探听庄外庄的消息,竟然要动用他用心建立起来的人脉,去要求别人来还欠自己的恩情,帮他打探消息。
然后结果来了,虽然消息少的可怜,可是他相信,庄外庄,绝对不是一个平淡之地。
而后,他去了敏香楼,见了红绫。
红绫是当年的欧阳小姐,可是,两年过去,红绫已经不是当年的欧阳小姐。她恨秦依依。因为秦依依,她落魄无处谋生,沦落妓楼。
三月来,归剑道慢慢认识一痴,了解秦依依,突然间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关注太多,然后他试着对一痴不闻不顾,试着遗忘,最后他终于了解,他竟然不能将那个和尚痴傻的身影从心里抹去,抬头低头,都是一痴蜷曲在地上痛苦的身影,就算是过了几年,那个和尚……不,那个女人仍在那个魔障之中,他恨那个男人,恨秦依依,竟然到最后,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力,恨相逢太晚。
而后,他不愿再等。
“阿布少爷,外头有人求见。”管家忽然进门,对着阿布说道。
阿布抬头,若有所思,而后想到什么似,笑了笑:“请。”
归剑道踏进庄外庄。这就是庄外庄吗?庄里景色同庄外,一派是清幽、秀气,庄里除了树木,最多的,就是水,亭台楼榭,处处可见。只是,这个庄看起来,并不像庄外看起来那么小。抬头可见的几座屋外,反而让人觉得,更有许多谜一样的东西在。归剑道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觉得这庄里,有许多外人看不见的东西存在。
“庄主请。”管家在前面引路,归剑道一点头,随着管家进去,迎接他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
“归庄主。”青衣少年笑着看归剑道。归剑道眉一挑,“你认识我?”
“不认识。”青衣少年摇头,脸上一贯保持着笑容,“在下阿布,归庄主来庄外庄,有什么事?”
“一痴可是你庄里的人?”归剑道随着阿布走入客厅,在客厅落了座,便直白问道。
“归庄主找一痴,有什么事?”阿布点头,笑着看归剑道。他早就派人去查了一痴的行踪,一痴行事诡异,想要查他的行踪并不困难。当然,他也查了归剑道。或者许久以前,云清就查过了。对于今天归剑道拜访庄外庄,阿布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正在等归剑道的到来。能够这样来关注一痴,实在让阿布觉得惊奇,一痴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可图,一个天下第一富的人,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呢?
阿布不明白,云清却明白。
“我要见他。”归剑道目光坚决,非见不可。
“一痴身体不适,不见外人。”阿布笑着摇头拒绝。
“我却一定要见。”归剑道看着阿布。“你既认得我,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我虽然不懂武功,可钱来山庄是个生钱之地,要说我是天下第一富人,我也担待的起。这个天下第一富人,听上去虽然无江湖无甚瓜葛,江湖上的人,却莫不卖我一个面子。不敢说朋友遍天下,可是,天下没有金钱摆不平的事。”
阿布笑着挑眉,“所以?”
“庄外庄几乎从不出门,放眼天下,无地无商,根本没有收入。可是,要养活庄里的人,总是要花费不少的钱,否则,也不用一痴常常外出化缘了。”归剑道信心满满的说道,天下的每一分钱,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庄外庄能从哪里抠出多少钱,他一定会知道。“江湖上的人,都没有听过庄外庄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庄外庄太小,就是隐藏的太好。而可以让一个耸动京城的人从此在世人眼中消失,我想,这个庄园,肯定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神秘。”
阿布笑着,一如既往,平静看着归剑道。
归剑道也不介意,兀自说着:“庄园里的人,不敢说认识,可是,我的朋友告诉我,在庄外庄里,有曾经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曾经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曾经是天下第一的郎中,曾经是天下第一的花魁……当然还有很多个曾经第一,而这些人,都是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了。”归剑道嘴角勾着笑,眼神笔直对着阿布,看着阿布的表情。
阿布笑着看归剑道:“庄主无愧于天下第一的商人。”
“看来这些事情庄外庄一点都不想外人知道,可是今天,我知道了,难保日后,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也或许,我就是这个让别人知道庄外庄过去的人。”归剑道眼神幽深,盯着阿布,捕捉阿布脸上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庄外庄没有过去。”阿布笑着说,脸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庄外庄里的每个人,都生活在现在,没有生活在曾经中。”
“江湖人可不会管曾经还是过去,能成为天下第一,就不乏追逐者,这些追逐者,可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打发的。”归剑道笑着说道。
“庄主说得没有错,所以呢,庄主就是为了告诉我,庄主已经掌握了庄外庄的一切,为了封住庄主的口,要让庄主带走一痴吗?”
“跟曾经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说话,真是快意。”归剑道笑着回道,眼中闪着奸邪的光芒。
“天下第一聪明人?”阿布笑出身,眯起眼睛看着归剑道:“这个头衔太大,阿布是不敢当。”
“不是无愧。”归剑道亦回以笑容。
“庄主这样说,意思我很明白了。庄主是天下第一的商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阿布笑着,“然而,庄主可知道,想要用过去来威胁庄外庄,是一件愚蠢且无果的决定。”
归剑道挑眉。
“阿布也不必瞒着庄主,庄外庄虽然不问世事,里面住着一帮子有曾经的人,可是,有谁想要动到庄外庄,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不介意曾经,只是想要平静生活。每一个住在庄里的人,都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赌命。”阿布笑着说,看归剑道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笑意去了一些,便继续说道,“只是庄主若是有心让外人知道,今天就不会来跟我阿布讲。庄主的意思我懂了,你会对一痴有心,我觉得很惊讶,当然也很高兴,庄主若是一心想要带走一痴,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无需用庄外庄来威胁。”
归剑道的眼睛已经完全眯了起来,细细看着这个矮小的男人。
“对于一痴,庄主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过去,可是,他身上,还有很多庄主不知道的事。”阿布笑着说,看着归剑道。
归剑道正想开口问,忽然见刚才引他进来的管家踉踉跄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一痴他……一痴他……”两人正说着话,管家忽然冲了回来,看看阿布,看看归剑道,“一痴……”
阿布一怔,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快去请小白。”身边的小厮立刻去了。阿布脚步不停,对归剑道说了一声稍等,立刻冲出客厅,向一痴所住的一情斋急急走去。
归剑道眼色幽沉,随即起身,随着阿布走去。
一踏进一情斋,就听见里面传来东西摔碎,重物倒地的声音。阿布脸色一沉,匆匆走进屋里,看见一痴低首缩身,一动不动的跪着,过了一会,身子轻轻颤抖,口中喘着粗气,渐喘渐响,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光头,头上已经被抓出条条血痕,过一会儿,忽然又爆吼一声,冲到墙前,拼命的用自己的脑袋撞着墙,嘴里喃喃说着些什么,归剑道竖起耳朵听,终于听见一痴喃喃的语声,“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头一下一下撞着墙,而后又念起佛经。“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证觉自此始......”这几句偈语轻轻说来,旁人听得清清楚楚。阿布冲上前,硬是挤进一痴与墙壁之间,挡住一痴的头,紧紧抱住一痴,“昨日之事,昨日已死,一痴,你现在是佛门中人,四大皆空,过去种种,已与你无关。”一痴一愣,目光发愣,似乎人在眼前,心在很远的地方,接着喃喃自语:“若人罪能悔,悔已莫复忧,如是心安乐,不应常念着。不以心悔故,不作而能作,诸恶事已作,不能令不作。”阿布更是紧紧抱着一痴:“你已为此入了空门,一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你既是佛座前弟子,怎会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我错了吗?我一心一意对他好,却得来这种结果,这就是因果吗?”一痴喃喃,想要挣脱,却被阿布抓着,挣脱不得,继而双手抓上了阿布的头,紧紧扯着阿布的头发,竟然扯下一撮头发来,身边小厮不觉惊呼出声,阿布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脸上一点都没有疼痛的表情,轻轻抚着一痴的背。
归剑道静静看着眼前一切。
“情之所至,心甘情愿,你执念太深,放下它,真的那么难?”阿布轻轻说着,一痴摇摇头,手从阿布头上放下来,忽然抱着阿布,就这样嚎啕大哭,管家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安静站在一遍,不时看看门外。
“心甘情愿?”一痴冷冷笑着,眼里净是凄楚柔弱,归剑道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莫名作痛,“我岂不是心甘情愿?我恨他负我弃我,可是,我只不过要他一心向上,他呢,回报了我什么?我不需要他付出感情,可是,他……这个禽兽!”一痴眼里涌起恨,她好恨,好恨。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布抱着一痴。
“阿布少爷,白姑娘来了。”门外小厮忽然冲进来,手里托着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
姑娘被拖进门,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阿布:“怎么了?”
“小白。”阿布看看姑娘,再看看怀里的一痴,名唤小白的姑娘立刻明了,从包中取出一根银针,走上前,向一痴身上刺去,一痴立刻倒在阿布怀里,阿布看一眼小厮,小厮立刻上前,一起将一痴安置在床上。
“清扫屋子,一根头发都不可留。”阿布吩咐,与小白打了个眼色,小白温柔道:“我来照顾一痴。”阿布点点头,与归剑道一起走出一情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