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可嫁否》或许有一天

22、第 22 章

　　楚凛和卫洵怕山中野狼追来，不顾夜色又赶了大半夜的路，就连那匹从北戎人手中夺来的马儿都经不住奔波，在黑暗中“吭哧”“吭哧”的喘粗气了。

　　夜色中也难以计算路程，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不过远处的狼嚎声似乎没有再传过来。

　　楚凛一直没有和卫洵交换骑马，她就这么牵着缰绳走了半夜，到此时双脚已经疲惫得几乎抬不起来了。可是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只一味的牵着马往前走，脑海中时不时徘徊着卫洵的那句问话，让她有些茫然……

　　替人牵马吗？这自然是第一次，之前便是父皇的御马楚凛也是没有牵过的。她是太女，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只有旁人对着她跪拜臣服，何时轮到她去讨好照料别人了？！

　　楚凛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对卫洵似乎格外优容，甚至是下意识的在照料对方。可是所有的事情都该是有因果的，她又是为了什么给予卫洵这般的优待呢？

　　因为卫洵的才华？她承认卫洵的策论写的好，可治国之才并不止卫洵一个，礼贤下士也不必如此。那是因为两人此番患难，卫洵救了她还对她不离不弃？可身边的三十二亲卫都为她赴死了，她还不是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和皇家人讲情谊，其实就是个笑话，她们看到的只是忠心而已。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楚凛脑海中划过，可终究寻不出个因由来，这让她有些不安。

　　许是想事情走了神，而手中的火把早已经燃烧殆尽，楚凛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就被地上冒出来的一截树根绊了一下。她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去，手中却下意识的拽进了缰绳，似乎想要以此借力稳定身形，却不料马儿本已是精疲力竭，被她这一牵扯顿时嘶鸣了一声，险些跟着摔倒。

　　马背上的卫洵也被惊了一下，不过她的反应倒是很快，离开翻身跳下了马背，然后上前扶起了单膝跪倒的楚凛：“殿下，您怎么样，可还好？”

　　楚凛被卫洵扶着胳膊搀了起来，膝盖有些疼，大抵还是磕着了。可这些疼痛不算什么，她只觉得狼狈和尴尬，于是下意识的挣开了卫洵的手，淡淡道：“孤无碍，就是没看清路而已。”

　　卫洵显然也察觉到了对方这一刻的疏离，她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手，然后道：“殿下，咱们应该走了很远了，换你骑马吧。”

　　楚凛闻言看了看旁边立着的马儿，虽然马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对方的疲惫也是显而易见的，否则好端端的一匹马，怎么会差点儿被她拽倒？所以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算了，没听到有狼追来，大概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今晚还是休息一下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卫洵自然不会驳斥她，更何况此刻人疲马乏也是现实。不提驮着人奔波了整日的马儿，也不说牵着马走了半宿的楚凛，就是骑在马背上的卫洵这会儿也觉得乏累——这样马不停蹄的赶路，再加上风餐露宿，是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

　　两人于是又寻了个背风的地方，依旧是卫洵找来了枯枝生起了火堆。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两人的脸颊上，带来了温暖，也释放了疲惫。

　　楚凛抬手捏了捏鼻梁，又看了一眼对面女子姣好的脸，说道：“今晚恐怕不太平，你先睡吧，孤守夜，晚些时候再喊你起来换。”

　　卫洵闻言抿了抿唇，看向楚凛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旋即又收敛了情绪道：“还是殿下先休息吧，之前赶路走了那么久，殿下应该累了，还是在下先守夜吧。”

　　楚凛的好意被拒绝了，心下莫名涌出了一股懊恼。倒不是懊恼别人的拒绝，而是懊恼自己又不自觉的想要照顾对方，她明明就不是这样温柔和善的人啊！

　　想不通为什么，可楚凛也确实疲乏了，甚至一坐下来后疲累和困倦瞬间席卷而来，使得她大脑都跟着混沌了起来。于是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楚凛胡乱的点了点头，便靠着一棵大树闭上了眼睛，然后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卫洵看了一眼对面沉睡的人，拿着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火苗舔舐着枯枝，烧得劈啪作响……不止楚凛，她也觉得心有点乱，似乎有什么脱离了预料。

　　……

　　就如之前楚凛默不作声的牵着马走了全程，卫洵也不打算早早叫醒楚凛交换守夜。毕竟比起赶路，守夜轻松了太多，而楚凛需要更多的休息。

　　面前的火堆一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在黎明前终于将卫洵之前在附近收罗来的枯枝都燃尽了。火焰渐渐变小，篝火带来的温度渐渐消散，而深秋凌晨的山林却是格外的冷。

　　卫洵拢了拢身上的长衫，可一阵山风吹过，还是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再抬眼看看对面靠坐着睡着的楚凛，对方虽然没有醒，却也不自觉的蜷缩起了身子，皱紧了眉头。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病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卫洵也知道自己体弱，说不定吹几阵山风冻上一冻，就又要风寒发热了。因此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起身再次在附近收□□柴。

　　山林中的凶险是难以预料的，哪怕是捡个柴禾也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山林里除了凶猛的豺狼虎豹之外，毒蛇虫蚁也没有一样是能够轻忽的，而经过这几日的山林奔波休憩，卫洵带在身上驱赶虫蛇的药粉也已经消耗一空了。

　　卫洵怕遇见危险，在深夜里捡柴也是小心翼翼的，她并不敢走远，还带了一根燃烧的树枝时不时在身边的树枝或者地面扫过。隐藏的虫子被惊走了不少，也不知其中多少有毒，但万幸没有遇见蛇，而深林里的枯枝其实也不少，捡起来还是很快的。

　　不多时，卫洵便捡了不少柴禾，而不远处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嘶鸣了一声。

　　在夜间寂静的山林里，这一声嘶鸣显得很是响亮，也传出了老远。卫洵怔了一下，心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因为她在这马嘶声中似乎听出了一丝焦躁。

　　难不成是楚凛那边出事了？！

　　卫洵只是离开了片刻而已，可山林中的危险谁也说不清，这让她心下顿时一慌。捡柴什么的再也顾不上了，卫洵抛下了怀中满捧的枯枝便要往回赶。

　　然而卫洵刚站起身，便觉得双肩一沉，似有人在背后重重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卫洵顿时僵住了，后背同时浸出了一层冷汗。她当然知道背后的不可能是楚凛，不说两人的关系还没亲近到可以勾肩搭背，就算真的如此亲近，楚凛也不会一声不吭做出这种事——此刻搭在她双肩之上的，根本就不是人！

　　很久以前卫洵曾经听过一个传闻，传说狼是一种很狡猾的动物，它们会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立起身，然后将两只前爪搭在人的后肩上。通常人们不会察觉到搭自己肩的是狼，于是便会下意识的回头查看身后之人，而这一回头，正好就将脆弱的脖子送到狼口中了。

　　卫洵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但她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传闻，因为几个时辰之前她们真的听到了狼嚎声！而此刻深夜静林，四野无人，能搭在她肩头的除了狼恐怕也只剩下鬼了……

　　无论是哪一种，卫洵想想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可是她僵直了身子，一时间却无对策。

　　如果真的是狼，自己不回头难道就有用吗？后脖颈也就比咽喉坚硬了些许，野狼的尖牙足以咬断她的颈骨，回不回头也只是早死晚死片刻的区别而已。至于鬼神之说，卫洵也不做论断，如果真遇上了，恐怕比遇见野狼更加糟糕。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卫洵感觉到背后似乎有粗重的呼吸声喷吐，同时空气中也渐渐散发出了一股腥臭气，这让卫洵越发笃定背后的肯定就是一匹狼！

　　卫洵的脸煞白煞白的，她脑子转得飞快，想要寻找脱身之计。可一力破十巧，直面真正凶猛的野兽，再多的智计在此时也是全无用处的。因为野兽听不懂你说什么，也不会理会你，它们只要咬断你的脖子，啃食你的血肉而已。

　　根本想不出法子，卫洵觉得自己这次真是难逃一劫了。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听到耳边一声厉喝：“蹲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卫洵遵从了这一声厉喝，她猛的蹲下了身子，身后健硕的野狼也随着她的动作扑了下来。狼口大张，獠牙锋利，腥臭的气息随着血盆大口扑面而来。

　　卫洵该是害怕的，直面狼口该比之前被狼搭上肩膀时更害怕，但出奇的，她的心里似乎并不那么惊慌了。她觉得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带着莫名的笃定。

　　事实并没有让卫洵失望，一把雪亮的长剑裹挟着银色的光芒呼啸而来，擦过卫洵的头顶，准头十足的直直插入了狼嘴里。然后伴随着一声呜咽惨嚎，有大蓬的腥臭狼血喷洒在了卫洵的身上，浇了她满头满脸，看上去就好似血人一般，狼狈异常。

　　卫洵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虽然她之前好似笃定，这时候却也免不了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甚至连腿都有些软。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刺穿咽喉倒下的野狼，这狼足有一人多高，尖牙利爪，满身凶相，看一眼就使人心惊胆寒。

　　楚凛匆匆跑了过来，她一把从狼口中抽出了剑，另一只手将卫洵从地上拉了起来：“别看了，快走！这野狼多半是有狼群的，咱们现在应付不了狼群，要赶紧逃。”

　　卫洵听到这话也回过神来了，就算腿还有些软，也顺着楚凛的力道爬了起来。她还有些后怕，便故意与楚凛说话分散些注意力：“你怎么来了，是那边也出事了吗？”

　　楚凛牵着卫洵的手往回走，也没介意对方满身的狼血，边走边回道：“没有，是马嘶声惊醒了我。这些畜生对于危险的感知比人厉害，我被惊醒后又没见着你，所以过来寻寻你。”

　　从马嘶声响起，到楚凛寻过来杀狼，也不过是片刻而已。换个人的话或许还在原地等着呢，也只有她才这般当机立断的寻了过来，还果断出手，及时救了卫洵一命。

　　卫洵心下隐隐有些震动，她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楚凛，夜色下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两人交握的手却很温暖也很让人安心。她重新垂下了眼眸，跟着楚凛回到篝火旁，突然开口说道：“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旦有差遣，卫洵万死不辞。”

　　楚凛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卫洵觉得，楚凛的态度似乎意外的冷淡，但此刻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野狼大多群居，出现了那一匹之后，狼群或许真的不远了，她们必须及时离开。

　　楚凛去牵了马，卫洵赶紧灭了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两人迅速收拾妥当便要离开。然而等卫洵灭了火堆靠近马儿时，那匹马却焦躁的在原地跺了几步，还往后躲了躲——是卫洵身上的狼血吓着了马儿，也亏得这是战马，否则这会儿都该夺路而逃了。

　　卫洵撩起衣摆将脸上的狼血擦了，可除此之外也没办法做更多的清理了，狼血的腥臭味儿依旧在四周蔓延，也震慑着战马使它焦躁不安。

　　楚凛有些着急，便道：“不要管它，战马吓不坏的，赶紧走，狼群该来了。”

　　几乎就在楚凛话音落下的当口，几声狼嚎声呼应一般的响了起来，而且听声音真的不远了。两人都吓得脸色一白，再也顾不上战马的恐惧，赶紧翻身上马就扯着缰绳狂奔而去。

　　两人离开不过片刻，几匹野狼便从密林中蹿了出来，在之前生火的空地上来回踱了几圈。这几匹狼的爪子和鼻尖都沾染了血色，显然是去看过被杀死的同伴了。

　　强壮的头狼鼻子略微耸动了一下，很快便在空气中嗅出了狼血的气息。它抬起头来，锐利的棕黄色眼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爪子在地上踩了两下，旋即“嗷呜”的叫了一声，便带领着身后的野狼沿着楚凛两人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卫洵（信誓旦旦）：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旦有差遣，卫洵万死不辞。
楚凛（闷闷不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难道不是该以身相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