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41、第四十章 保护

　　温故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从下午开始温故就期待着晚上的这顿饭，听说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杭帮菜馆，菜品精致细腻，没点关系很难预约上。同部门的几个同事已经开着两辆车先去餐厅了，温故跟其他人还不太熟，而且座位也挤不下，温故就等着和吴琼一起过去，而杜若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则自己单独开车过去。
　　吴琼的车停在D区的两个柱子中间，视线正好被挡住，温故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温故拿起手机，看到吴琼刚刚发来的消息，说会议还有十分钟结束，让她再稍等会，温故于是靠在车旁边刷起了新闻。
　　几分钟之后，温故听到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温故以为是吴琼过来了，抬起头看到穿着一袭宝蓝色风衣的杜若沿着通道正好也朝D区走来。温故兴奋地扬起手和杜若打招呼，示意自己的方向。
　　然而，就在温故刚迈出步子准备迎上去的时候，杜若左后方的阴影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穿黑衣戴鸭舌帽的人，体型高大、身型迅速地朝杜若跑过去。
　　此时杜若也看到了温故，挥挥手朝她走去，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在那人越来越接近杜若时，温故敏锐地发觉到那人从袖子里伸出了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看上去十分锋利。
　　温故惊讶得来不及发出任何制止和提醒的声音，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在看到那把刀的时候，温故下意思地就感觉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温故几乎是本能地全力冲了过去，在黑衣人离杜若只有半米的距离时，一把推开了迎面走来的杜若。杜若被强制推离的瞬间，温故由于强大的惯性作用直直地撞到了黑衣人的身上，两人一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等杜若回过神来的时候，停车场已恢复平静。杜若用右手努力支撑起自己，待坐稳之后，轻轻捏了捏刚刚因为跌倒而刮蹭到的左手臂，瞬间的冲击力让杜若还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撞击到了地面，杜若试图抬起左手，但神经元用强烈的疼痛感表示了身体的拒绝，杜若只得用右手扶住自己无法自然伸展的左手。
　　杜若没有再理会自己的伤，而是马上转过头去寻找温故。只见她独自蜷缩着倒在离自己约五米的距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杜若大声地连唤了几声“小故”，温故却依旧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杜若心里涌起莫名的慌乱和不安，她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快步朝温故跑去。每走一步，担忧就加重一分。待走到近处时，杜若发现她的腹部深深地扎着一把刀，两只压着伤口的手浸满了血。温故眼睛半睁开，面部时不时地抽搐，整个人已经意识模糊。
　　杜若几乎是颤抖地跪坐到温故身边，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难受席卷了全身。
　　就在此时，杜若的右手感觉到一种湿滑的触感。杜若低头一看，温故正用自己沾满血的手轻轻地覆上自己的手背。温故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仿佛是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说道：“你没事就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等温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周围的环境又是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套，白色的吊瓶。腹部的疼痛感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提醒着她，嗯，自己还没死，至少还可以躺在医院里。
　　温故刚睁开眼没多久，就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小故，你醒了！太好了！”那人说完就朝温故扑了过去。
　　温故听到她的声音，还来不及发声制止，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
　　果然很重，温故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不自觉地闷哼一声。嘶，也很疼。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张萌听到温故发出难受的隐忍声慌忙起身，但双手仍然紧握拳头，“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从手术室出来，昏迷不醒又满脸煞白，我都以为，我以为……”张萌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萌萌，别哭了。”温故伸出另外一只没有在输液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埋在自己胸口放任自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张萌，“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说完又不自觉地轻咳了两声。
　　听到温故虚弱的声音，张萌收起了情绪，生怕又把好不容易苏醒过来的温故给压坏了。
　　“你个混蛋，下次再敢这么吓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张萌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刚刚还柔软得像个兔子，现在立马变脸成了急眼的大灰狼。
　　温故知道张萌这是在紧张自己，舍不得说重话又气不过，只能这样放狠话。
　　“知道啦，萌萌，就知道你最好了。”温故看着这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以各种方式陪伴着自己的好友，心里温暖极了。
　　“知道什么了你知道，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也要讲究方法、量力而行。”
　　厚重的男声从病房门口传了进来，接着张萌的话开始教训温故。
　　当温故看到连同杜若一起走进来的温聿铭时，既开心又心虚。
　　“哥，你怎么在这？”温故试图坐起来，但刚用力直起身一点，腹部的伤口就扯着疼。
　　“好好躺着别动。怎么着，不想看到我啊。”温聿铭走到床边，把乱动的温故按了下去，表情严肃，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
　　温故自知理亏，于是听话地缩回到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
　　张萌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到温故吃瘪的样子，心想有温大哥在，总算能管管你了。
　　躲在被子里装温顺的温故将视线转移到站在温聿铭身后的杜若，只见她左手手掌和小臂被层层的纱布裹着，本来就瘦弱的身子，此时看上去更弱不经风了。
　　温故刚张开嘴，还未将自己的话说出口，杜若就已经知道她的意图，率先出声道：“谢谢你救了我小故，这次要不是你，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也不可能这样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杜若的语气里满是感激和感动，不过更多的是后怕。当时的温故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在救护车来之前，杜若试图帮温故止血。她用手按住伤口，但温故腹部流出的血沿着刀刃渗出来，怎么都止不住。很快杜若的手也被血浸透，看着满目的红色，杜若的心连同着身体都在颤抖。
　　温故在手术室里抢救的四个小时，杜若仿佛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最难熬的时刻。杜若无法想象如果温故救不回来会是怎样，也许一辈子都活在后悔中无法原谅自己。当看到温故手术成功被推出手术室之后，杜若的情绪仍然紧绷着，怕一不留神，这个脆弱的生命又将离自己而去。
　　杜若说话时虽然极力掩饰自己内心早已波澜起伏的心绪，表现出跟以往一样的平静和镇定，但温故从杜若的眼神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此时的杜若好像只受惊的小猫，脆弱而柔软。
　　“学姐，你没事就好。”温故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微微扬起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光芒，就像当年在青海湖边，两人并坐在草地上，看到的初升的朝阳，温暖照人。
　　当杜若再次听到温故在昏迷前说的这句话时，她感到心里有层桎梏在慢慢被撕裂，间隙中渗入光点。

　　“那个黑衣人抓到了吗？”温故回过头看向温聿铭，一身笔挺的公安制服，穿戴整齐的帽子，让本来就高大的温聿铭更显挺拔。温聿铭一手执笔、一手拿着文件材料，眼神在听到温故问话后立马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每当温故看到温聿铭这样一丝不苟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执行任务了。
　　“暂时还没有，刚跟杜小姐了解了下情况，录了口供。从调取的停车场的监控上来看，那黑衣男人应该是有预谋的，很早就蹲守在了停车场，隐蔽在一个平时注意不到的死角。在看到杜小姐出现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发起了袭击。只是恰好小故你的出现，阻止了他的行动，一击没中，最后不得不弃刀逃走。警方已经发布了悬赏通告，全力追捕嫌疑人，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温聿铭自从警校毕业之后，凭着优秀的业务能力连破几个大案，成为近几年S市最年轻的区所长。而他负责管辖的范围，正好包括杜氏集团。
　　在事发后不久，他接到了张萌的电话，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他一方面叮嘱负责的干警同事有什么进展立刻跟他汇报，一方面赶往医院了解温故的情况。
　　对于妹妹的这位好友，他以前在家里见过几面，印象还挺不错的，乖巧活泼，用温故的话说，还有些呆萌呆萌的。张萌在电话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她不敢直接打电话给温故的爸爸妈妈告知这件事，怕两位老人担惊受怕，只能先找到自己求助。
　　待温聿铭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时，温故还在手术室里急救，情况尚不明朗。温聿铭在手术门口等待的这段时间，同样选择对二老先隐瞒这件事，免得他们跟着担心，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庆幸手术很成功，只是由于失血过多，温故还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医生表示温故已经脱离危险期，剩下的就是等她自己醒过来。
　　在听到医生的回复之后，温聿铭总算松了口气。温聿铭在病床前守了一晚，第二天他让张萌帮忙留在这照顾温故，自己则需要回警局跟进案件的情况。
　　在温故被送进手术室后的两小时，杜若在张萌和家人的劝解下去处理自己伤到的手。虽然被劝回家休息，但她也是一晚没合眼，天一亮便来了医院。也正是在温故的病房里，她第一次见到了温聿铭。
　　温聿铭在得知她就是当事人之一，又是温故的上司兼校友时，便顺带聊了几句。结合昨天的口供，温聿铭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他丝毫没有因为温故为了救她而受伤，就去责怪于人。相反，在交谈中，他从面前这个女人的谈吐和气度上感受到了她的镇定和不俗，绝不是外表看上去的这么弱不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