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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妈妈 ...

  •   即便是季老爷子也难免觉得他比季辰宇强太多,他拥有的比季辰宇多太多,所以理所当然季辰宇应该获得爷爷更多的关注和疼爱。已经归于了季辰宇的爱,不管是从爷爷那里还是从叶哲那里,无论是争还是买,都是拿不回来了。
      理所当然的,季辰宇才是孙子,季辰昊只是长孙,是季氏的继承人。
      季辰昊呆了一会儿,忽然被一声雷打断时,脑子里有一瞬的混乱,竟然喃喃地脱口说了一句,“妈妈”。

      豆大的雨点疯狂拍着挡风玻璃,雨刮器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工作,但看出去视野仍然模糊。季辰昊坐着发呆,许久才听到了手机响,看也没看就按掉,那边又不依不饶地打过来。

      季辰昊按了一下,点了免提,将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上。手机里传来爷爷的声音:“阿昊,你是长孙,不应如此没风度。季氏终究是你的,阿宇威胁不了你什么……”

      季辰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其实爷爷就算不打这个电话他都知道爷爷会想说什么。对啊,你是长子长孙,你妈妈明媒正娶,季辰宇和他的贱人母亲不过是从季家分得半张床,你记恨什么?季家的家业都是你的,你连两个蝼蚁也容不得?

      他轻声道:“知道了,爷爷,我今天有点失态,对不起。”季老爷子“嗯”了一声,难得道:“雨下大了,开车小心些。”

      季辰昊按掉了通话键,有点自嘲地笑了笑。他清楚记得季辰宇被他安排去美国读书的时候,有几次他爸想给季辰宇打电话问问情况,季老爷子若是在场总会说:“看看时间,阿宇那边还是凌晨,在睡觉呢。”“没接?说不定在开车,待会接通了你问问,在开车就过会再说吧。”

      然而轮到了他,就只剩一通说教之后才想到的的“小心些”。就算是季辰昊这样冷硬的人,也难免在心中假设,如果妈妈没有那么早去世,可能他也不至于这样孤独,连一个全心全意待他好的人都没有。

      季辰昊想了很久,想得头痛欲裂,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适合在暴风雨中开车,只能打电话给司机来接自己。到单身公寓时已经凌晨,他感觉很疲惫却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拍他的脸,用什么凉爽的东西擦他的额头。他有些困难地睁开了酸涩的眼皮,见到了穆渔那张漂亮又欠揍的脸。

      季大少已经没力气跟穆渔发火,只能有气无力地说:“穆总说过的没事不会来打搅我呢?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穆渔却没有一贯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眉道:“这叫没事?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季辰昊挣扎着去拿手表,穆渔没好气道:“别看了,已经七点了。”

      季辰昊说:“早上?”

      穆渔被他气笑了:“晚上!你一天都没出现在公司,夏秘书说你从不迟到从不旷工,打你电话打了几千个都没人接,夏秘书已经准备自杀谢罪了才找到我,我找物业要的备用钥匙进来看看。”

      季辰昊脑袋难得有点不够用,“哦”了一声,说:“昨天太晚睡了。”穆渔无可奈何道:“不是睡太晚……你发烧了。”说着转身拿了水杯和两颗药来递给他,“还好,现在已经退了,你吃个药先。饿不饿?我让小梅送饭来,特地吩咐他们做了白粥和厚蛋烧,应该合你胃口。”

      他看季辰昊还是直愣愣的样子,感觉以季大少的见识估计不知道厚蛋烧是什么玩意儿,更正道:“……煎蛋卷!”

      季辰昊说:“我只吃白煮蛋。”

      “……”

      季辰昊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喝粥,穆渔坐在他旁边给他剥鸡蛋。不是季大少不想让穆渔离自己远一点,但单身公寓面积就这么大,如果不允许穆渔坐在沙发上,就只能让穆渔坐去床上,季辰昊思考了一下,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

      穆渔剥好鸡蛋,又把鸡蛋放在手心里切成四瓣,淋了一点酱油,退给季辰昊,又从小梅的便当盒里拿出一叠酱菜,让他下粥。

      季辰昊觉得这种四下安静的环境太危险了,只得打开了电视机。他一边吃一边看本地新闻,新闻中开始播报城市规划新举措,将把所有政府职能窗口集中在一个中心办事,减证减“跑”,是本市未来三年的重点便民行动。中心规划在某某区,已经开始动工。

      季辰昊去夹鸡蛋的手顿了顿,穆渔知道他已经懂了,笑道:“无意中得知的消息,当然,季少只是因为家中不炒房地产不关注此类信息,否则信息来源应该比我可靠。”

      政府的职能窗口中心所在的某某区正在这附近,而一旦中心成立,这附近无论是写字楼还是民居房价都将疯狂上涨。穆渔一下子买下一栋单身公寓看似很不可理喻,但如今已经在着手改建成写字楼,到时转手或者出租,赚头不小。

      季辰昊不太想理他,他其实一早就没有抱着穆渔花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追求”自己,他又并非爱做梦的小女孩,怎可能因此感动?却听穆渔情意绵绵道:“不过,就算这里毫无投资价值,为了季少,我也会买的……”

      季辰昊放下粥碗,说:“滚。”

      穆渔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被一个“滚”字就打发,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表:“才七点半,季少睡了一天了,不出去走走?”

      季辰昊说:“不,滚。”

      “那就不滚嘛。”穆渔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季辰昊不由自主地斜过身体远离他一点,结果穆渔又往他那边挪,季辰昊避得太用力,这公寓里自带的沙发讲究经济实用,地盘不稳,整个连椅带人侧翻过去。

      穆渔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故意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每天都洗澡,也不臭啊。”

      “……”季辰昊一时思维有点冻结,没办法立刻回答他。温热的手掌摆在他的腰上算得很规矩,没有乱动,但是与人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是他从未有过的,甚至于从他有记忆起,爷爷和父亲这样抱他的次数都不多。

      季大少脑子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穆渔像狗一样闻自己的胳膊,穆渔身上没什么不好闻的味道,就是用的香水气味太过木质香调,仿佛沐浴焚香过后的味道,和他这个轻浮的性格全然不符。

      “Diptyque的檀道。”他淡淡道,“这种香气像和尚,不适合你。”

      “咦。”穆渔惊讶,“我以为你不懂香水的。”

      季辰昊沉默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家母喜欢用。”冷感的木质香气,清心寡欲的檀木味道,他的母亲是个端庄自持的女人,显而易见的,不太会讨男人喜欢。

      穆渔对季家的事情有所耳闻,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季辰昊点了点头,虽然穆渔嘴里很少有真话,但他还是相信这件事不是刻意安排的。他的母亲过世得过早,他不懂风情的父亲一直到母亲下葬,都不知道母亲喜欢的是哪种香水,何况外人?

      穆渔莞尔,难得地彬彬有礼道:“那么作为赔罪,我带季少去一个地方。”

      季辰昊干脆地说:“不去。”

      穆渔惊讶:“你睡了一天了还想睡?”

      “……”季辰昊发现自己的确是毫无睡意,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刚吃完晚饭,然后看报纸看报告,十点准时洗澡睡觉,毫无新意毫无惊喜如同机器人一般精准的生活。

      穆渔拉住他的手,桃花眼笑得弯弯:“来吧,不耽误你什么,真的。”

      穆渔带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且越开越偏僻,季辰昊很怀疑他要带自己去哪里,难道是突发奇想要绑架自己?就在他拿出手机考虑要不要给夏磊打个电话让他万一明天看不到自己就报警的时候,穆渔停了车,终于到了。

      季辰昊从不知道这座城市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许是城市规划还没有到这,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城市边缘,月夜之下的湖水静静流淌,四周是切成四四方方的农田,竟然都种着菜,他被穆渔牵着走了几步,不知从什么旮旯里蹦出一只鹅,嘎的一声大叫。

      “……什么地方?”

      穆渔笑道:“不错吧,我包下来了。”

      “你包下来了关我什么事,我是问这是哪里。”

      穆渔含情脉脉道:“我主要是让你对我的财力有个更清晰的认识……”

      大鹅又“嘎”了一声,季辰昊忍不住伸出长腿踹了穆渔一脚。

      穆渔一边躲一边笑道:“别……这里还在开发的,我包下来准备做成度假休养区。”

      这是做生意投资的事了,属于季辰昊擅长的领域,他立刻听懂了,点了点头。城市人见多了钢筋水泥,吃多了山珍海味,就会逐渐矫情地开始返璞归真,想去乡下种田喂鸡,只不过很少人记得如果真的去过那种生活,每天都会被泥土肥料的味道和各种虫子包围。这片农田里的作物都长得不错,看来有专人管理,可以满足城市人们无聊过来挖挖菜的消遣心理,又不至于真的把日子过成上个世纪。

      “哎季少你过来。”穆渔又要来拉他的手,季辰昊避过,跟着他往前走,于夜色中走近一点温暖的橙黄色的光,穆渔让他临窗坐了,窗外就是静谧的湖水,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

      屋内还有两三个少年,支着画架在画着什么,十分专注,对于他们二人的忽然闯入完全不动声色。

      季辰昊有点不想破坏这样安静的氛围,就一直没有说话。幸而那几个少年人没多久就画完了,收拾了画具陆续离开,他才问:“这些是什么人?这么晚回家有人接吗?”季大少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句话不太像自己说出来的,他原本从不关心别人要做什么。

      穆渔端了两杯茶过来,笑说:“他们不回去,住在这里。虽然还没完工,不过已经有部分房间可以住,我跟他们老师是旧交,安排他们来写生学画。”

      季辰昊眼睛里难得有一点疑惑:“晚上也要写生?”

      穆渔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季少,学画向来辛苦。”

      季辰昊对画画一窍不通,决定不再过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有些奇怪的发苦:“灵芝?”

      穆渔手往外一指:“那边是个灵芝园,会用灵芝熬茶,去了孢子的灵芝也会拿去喂鸡产蛋,农田里的麸皮豆粉玉米等又可以反作灵芝营养物。”季辰昊“嗯”了一声,难怪穆渔不依靠自己父亲也能创下不小的基业,这里确实舒适且应有尽有,他只是坐了这么几分钟,就有了一种早点退休住过来的冲动,这种安逸感太消磨人意志了。

      于是季大少放下茶杯:“没别的了?没别的就回去吧。”

      穆渔一根长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微笑着“嘘”了一声,示意他将椅子的靠背放下来,成为一张颇为舒适的躺椅,然后不再说话。

      季辰昊一躺下来便看到窗外沉沉的夜幕,月光挺亮,但是城市的夜空依然很少有星星。四周逐渐彻底静谧下来,等到心与环境一起安静下来后,就能隐隐听到一种清脆的鸟叫声。

      那鸟似乎不知疲倦,一声接着一声,声音却始终悦耳清亮,只是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凄清的味道。

      季辰昊道:“这是什么声音?”

      穆渔说:“你听它的叫声像什么?”

      季辰昊侧耳去认真听,听了许久,只听到有规律的“咕咕”声,过了一会儿,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轻声试探道:“布谷?”

      穆渔笑道:“就是布谷鸟。叫声一直是布谷布谷,催人快快播种。城市中很难见到了,但一旦有绿树青草,有蝴蝶昆虫,就很容易吸引到它们过来。”

      季辰昊安静听着,穆渔道:“其实布谷鸟还有一个名字更为普通人熟悉,叫做杜鹃。”

      季辰昊接口道:“望帝春心托杜鹃。”

      穆渔笑说:“是的。因为叫声一直是布谷布谷,也叫做四声杜鹃。杜鹃、子规,许多诗人都描写过,因此也是国画中常有的意象。”

      季辰昊“嗯”了一声:“你画过。”

      “是啊画过。”穆渔望向窗外,慢慢道,“国画画花鸟,求的往往是意象,是神似而不是形似,但我当时年纪还小,很想看看杜鹃鸟究竟长什么模样,所以到野外去找过很久。布谷鸟不会自己筑巢,喜欢把自己的蛋生在别的鸟巢中,让其他鸟孵化。它的雏鸟又往往孵化得早,会将原巢的鸟蛋拱出巢外摔碎,以免和自己争抢食物,有的时候会把刚孵化的其他雏鸟也推出巢外活活摔死。”

      “……”季辰昊有点不舒服,道,“别说了。”穆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说:“对不起,我没有影射什么。”

      季辰昊皱了皱眉,低声道:“真恶心。”

      穆渔笑道:“这是杜鹃的天性,几百几千年都是这样。”

      季辰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提醒我外来的私生子被生下来只是‘天性’吗?”

      穆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辰昊坐起身,厉声道:“那么你想说什么?你刻意接近我,带我来这里,挑起杜鹃的话题,是来当说客的吗?谁让你来的?你可以回去转告他,已经在我眼前了,我怎可能视而不见?难道我要被他逐出巢去才是对的?”

      穆渔感觉到他已压抑不住的怒气,温和地笑说:“不,我不是任何人的说客。”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才道:“我原本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季辰昊本想脱口而出“谁跟你是朋友”,然而穆渔这句话说得太过小心和犹豫,和他平日的轻浮和自信全然不同,令他话到了口边,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穆渔续道:“所以只是想跟你聊聊……一些其他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他笑了笑,“算了。我想请季少看的东西还没到,季少可否看在我有口无心的份上,赏脸留下来呢?”

      季辰昊没有躺回去,静静坐了一会儿,道:“我让司机来接我,你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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