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46、红楼不梦潇湘馆（二十一）【倒v】

　　梦夏觉得迎春、惜春还不如紫云观的春姑幸福，至少春姑身边还有两个真心爱护她的人。
　　梦夏道：“那我多做些木樨露，给春姑冲水喝，让她更开心些。”
　　一慧真人笑道：“春姑最爱甜，你送她木樨露，以后她一定日日往你园中来。”
　　别看紫云观是皇家道观，观中坤道的日子清贫艰苦，善信捐的财物，每年冬天都会在城外搭棚施粥。春姑自小生活在紫云观，没有吃过荤腥，没有铺过绫罗，因为心智问题，坤道们也不敢让她靠近客院。
　　她的生活单纯简单，一块姜丝糖就能让她快乐好久。
　　山上总是比山下冷的早，荣国府送来了带毛衣裳——大红猩猩毡外罩，梦夏冷笑，王夫人明显是不希望她回荣国府去，如今不过金秋，就给她送来赏雪景的大毛衣裳，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紫鹃见到府里送来过冬的衣裳，气得浑身发抖，明明说的是姑娘来紫云观小住，为林家姑老爷、姑太太祈福，府里是什么意思？让姑娘小住变长住，长住变久住吗？这不是明晃晃地欺负姑娘吗？
　　还巴巴送来姑娘的月例银子，没这么恶心人的。
　　来送东西的也不是吴新登家的，看上去就是个粗使的管事嬷嬷，除了谄媚巴结，一句话也说不明白。
　　雪雁没紫鹃那么难以接受，打发了来人，回来时见紫鹃偷偷抹泪，挤出笑来安慰姑娘：“这事儿老太太肯定不知道，老太太过两日肯定会派人来接姑娘的。”
　　梦夏根本没把王夫人放在眼里，也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她背着贾母干的，道：“我就是担心老太太，人家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阳奉阴违，只怕老太太的话已经出不了荣庆堂了，老太太一辈子熬到老封君，临老还要被晚辈这样对待，哎！”
　　雪雁煮了一罐雪梨汤，里面加了川贝、蜂蜜，静静端上来，给姑娘倒上一杯，又给紫鹃倒上一杯，最有静悄悄退下去收拾荣国府送来的东西。
　　就那些东西，紫鹃都没脸去收，梦夏看了，王夫人送来的东西都是面上光，没什么好东西，连银钱都不肯多准备，要知道梦夏能在紫云观住这么舒服自在，贾母可是给观里捐了不少香油钱。
　　好在如今的世道是“孝道大过天”，长辈若是告儿子儿媳忤逆，那这人是真的会被朝廷法度治罪的，管你多大的官，都不能有个“不孝”的名声。贾母在后宅经营多年，便是这些年养老了，也掌着府里不少人脉势力，王夫人再心思歹毒也不敢对贾母下毒手。何况王夫人只是二房太太，没了贾母这位一品诰命，贾赦不撵二房出府才怪，王夫人可不傻。
　　梦夏做了不少保养身体的药丸，假托一慧真人的名头，对紫鹃道：“这是平心静气的，你找个可靠的人给老太太送去。”
　　夜半，难得静不下心的梦夏悄悄开了房门，轻身跃上屋顶，飞奔至后山，打了一套天山折梅手，借着夜色从空间中取出陪了自己一辈子的剑，酣畅淋漓打了一场。
　　“谁？”
　　察觉有人靠近，梦夏反射性地收起剑，白练灌注内力冲着来人方向飞去。
　　歹人身形高大，一袭暗色深衣，银子般的月光照在脸上，十七八岁年纪，眉眼细长，鼻梁高挺，玉冠束墨发，朱色点绛唇。
　　梦夏的功力已经修到上一世的五六成，白练既出，直捣黄龙，歹人扔了弓箭，抽剑以对，根本抵不过梦夏的一击之力。白练看似至柔至弱，在梦夏手中宛若游龙，缠绕住歹人捆个结实。
　　“你是什么人，到此所为何事？”
　　话刚出口，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真是上辈子说顺了嘴，逮住人脱口而出。
　　来人到有些骨气，被捆成粽子也不开口，头扭在一边，没有半分害怕。
　　既然问出口了，梦夏便拿出主人翁的精神，半点不心虚道：“看你这身打扮非富即贵，不是王公贵族就是高门勋贵，你一个纨绔公子出现在满是女眷的紫云观，难不成是想偷香窃玉？”
　　那人到底年轻，经不得激，怒视梦夏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哪家闺秀，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还私会外男，一点妇德都不守。”
　　只听“啊”的一声，那人身上的白练收的更紧，见他还不讨饶，梦夏淡淡道：“我不守妇德，顶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是你涉嫌谋反，不知九族安在？”
　　“你……”那人道，“谋反？姑娘口气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是你家开的。”
　　“嗯？”侧耳倾听，有不少脚步声混着呼叫声，了然道，“原来有援兵啊？”
　　反正梦夏也戏弄够了，因王夫人而起的火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在人来之前消失在夜幕中。
　　这个少年出身不低，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他身上独属皇家的那份傲气仍然时有闪现。虽然深衣低调，但梦夏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玉佩上刻着龙型暗纹，不显眼，却是他的身份象征。皇家少年，为何出现在紫云观？
　　不合情理。
　　就算来这儿上香的善信中有他的意中人，他是冒险来与佳人相会，可谁家少年郎私会佳人时还带着弓羽箭矢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梦夏不想牵扯进皇家争斗，她林家的基业就是毁在帝王的权力斗争中，对天子宗室，半分好感也没有。
　　利用紫云观做遮掩，真是好计谋！
　　翌日一早，梦夏照常洗漱做早课，发现一慧真人不在观内，便是一慧真人坐下的弟子也有两个没在，问其他人，俱是不知。
　　虽然梦夏已经改口，但拜师茶还没喝，观中诸人并不知晓，也不好冒然打听，梦夏只担心一慧真人不在之事与昨夜那个少年有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慧真人明显不愿与皇家再有什么瓜葛，事关皇家，便免不了陷入宫廷倾轧，再一次深陷其中，还能不能全身而退？紫云观是否会受到牵连？
　　“弓箭。”梦夏低声沉吟。
　　“雪雁，打听一下，附近是否有人在围猎，悄悄的，别让隔壁知道。”梦夏嘱咐，白姨娘身边的人一定有王夫人和贾母派来的眼线，以王夫人的秉性，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几年，雪雁也锻炼出来，常避着人往林府走。
　　林管家和林嬷嬷还住在山下，雪雁脸上还残存两分稚气，直说姑娘想吃糖葫芦了，下山为姑娘寻摸。
　　因着紫云观香火鼎盛，山下自发形成集市，很是热闹。紫鹃以为雪雁真是只为糖葫芦下山，在院子门口拽住她，道：“再买些新鲜果蔬回来，若是有农家晒的菜干蘑菇，也带些回来，钱够不够？”说着从荷包里摸出碎银子给她。
　　说来也巧，刘姥姥就住在附近，离紫云观不过十里地，经常在山下的集市上卖些自家种的菜果。
　　刘姥姥是认识雪雁的，当初在荣国府对梦夏印象深刻，认为这个姑娘不一般，可惜不是个男儿，能在外边建功立业。刘姥姥感念梦夏的善意和帮助，见到雪雁，当即认出人了，拉住她就要往她的篮子里塞东西。
　　“刘姥姥，您怎么在这儿啊？”雪雁没想到会和刘姥姥碰上，拿了刘姥姥的东西就得给钱，老人家种点东西不容易。
　　刘姥姥连连推拒，道：“不能要姑娘的银子，自家种的，不值什么。我就就在附近，姑娘怎么一个人儿来这儿啦？”往雪雁身后看，没看着人，不放心道，“这里人来人往的，拍花子的也多，见姑娘这么好的模样，指不定起什么歪心，趁着天儿还早，姑娘赶紧回去吧，我为姑娘找个车，都是庄户人家，绝对可靠。”
　　雪雁道：“谢谢姥姥，我今儿就不麻烦姥姥了。我是陪我们姑娘在紫云观小住些日子，府里派的妈妈婆子一大堆，今儿我们姑娘想吃糖葫芦，让我下山寻寻，若是有，就买几个回去甜甜嘴。”
　　刘姥姥笑道：“我就说姑娘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原来是林姑娘来了，那我可得去拜见拜见。”说着就要收摊。
　　雪雁想着：刘姥姥是地头蛇，又是积古的老人家，想必对附近的事知道的详尽些，带刘姥姥回去，暗地里引了话头说，绝不招人怀疑，随即道：“我们姑娘若见到姥姥，一定高兴，且先陪我买些东西。”
　　刘姥姥道：“这集市上数刘村郭二的糖葫芦最好，就在街东那颗大杨树边儿上。姑娘还买什么跟我说，我带姑娘去，保管姑娘买回去的东西是集市上最好的。”
　　雪雁道：“亏得碰上姥姥了，紫鹃姐姐让我买些山菌蘑菇回去，我也没见过，正发愁呢！”
　　雪雁自小就在黛玉身边服侍，进了荣国府后，姑娘身边虽然有了紫鹃打理着屋里的事，但雪雁还是姑娘最信任的丫鬟，跟姑娘同吃同住，十指不沾阳春水，手皮比寻常人家姑娘身上的皮子都嫩，哪里进过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