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37、红楼不梦潇湘馆（十二）【倒v】

　　国公府中的繁华如过眼云烟，烈火烹油的景象落在惜春眼中只怕是繁华落尽，聚散有时。
　　待探春走后，梦夏怜惜惜春小小年纪便心生厌世之感，开口邀请：“我那里新得了几本书，可愿意跟我一起看看。”
　　“好啊。”惜春不耐烦宝钗，却对梦夏有好感，想来是因为梦夏身上的道家韵味，带着出尘之意。
　　不等芒种节，赵姨娘就因为一场风寒没了。
　　不用猜，肯定是王夫人出手了，且贾母知道后面色淡淡的，也没说什么“可惜”之类的话，更不曾提出拨银子给赵姨娘家里补偿，就知道贾母对赵姨娘所做之事也是了解的。
　　探春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听说贾环日渐消沉，除了日日给赵姨娘抄经书，再无其他消息。
　　一个姨娘没了，哪怕是探春、贾环也不用守孝，这叫卑不动尊。
　　贾环为赵姨娘抄经书的事，惹来贾政不喜，加上白姨娘的几句挑拨，贾政越发厌弃贾环。
　　与贾环交好的贾兰倒是时不时安慰贾环，让梦夏对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侄子，多了几分认识。
　　王夫人知道后，对贾兰越发不喜，私底下对心腹陪房道：“不肖我儿，日日和那下流胚子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我将来的依靠还得是宝玉，前儿娘娘赏下来两瓶荔枝酿，你送一瓶到园子里，交给袭人。”
　　陪房见王夫人看中袭人，不解道：“园子里的丫头都说袭人处事公道，对小丫头也不似别的大丫头那般刻薄。不过是几两银子买进府的丫头，偏偏得了那么些好话……笼络得平儿、鸳鸯也与她交好，这样的丫头日后做了姨娘，把持住爷们儿可不是好事。”
　　王夫人淡淡道：“不过是个丫头，如今看着倒好，能管住宝玉身边的妖妖娆娆。日后二奶奶进府了，这些个副小姐自然要放出去婚配，以免误了青春，也符合阴阳相济之道。”
　　端午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背。
　　梦夏托厨房买了糯米、红豆、蜜饯、咸肉、菜干、菌干，给大观园的姐妹送帖子，邀请大家包粽子。
　　惜春兴致最高，边包边道：“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好容易包出一个小小巧巧不漏米的粽子，笑容灿烂，眉眼弯弯，“看，我包的米粽，漂亮吗？”
　　“五月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宝钗笑容温婉，夸赞道，“‘且将粽子吃沙糖’，四妹妹的粽子好看极了，又是林妹妹调的馅，一定啊，好看又好吃，一会儿四妹妹可要多沾着沙糖吃几个。还是林妹妹巧思，怎得想出这样多的风味。”
　　梦夏促狭道：“我就是喜欢瞎折腾，刚让雪雁问琏二嫂子要醩货了，配上咱们的桃花酒，保证能写一肚子诗。”
　　迎春、探春心间流过淡淡的羡慕，林妹妹/姐姐虽是客居，可上有祖母宠爱，下有银钱傍身，在府中的日子比她们自在多了。
　　节前，梦夏借着卓府名义出了荣国府，雪雁从卓府后门出门，去到林府，将过节费交给老管家，嘱咐老管家派人调查贾雨村起复之后的种种。
　　荣国府的败落与子孙后代不修德性、行事不端，治家不严有关，被抄家也算是罪有应得。可贾雨村恩将仇报、落井下石更让人齿冷，梦夏不介意提前送他下大狱。
　　姑苏离京城，路途遥远，林管家让儿子早早往姑苏走，为老爷上坟，梦夏给的银子足，林管家会做人，拿银子邀买人心，请林氏族人平日里照看一二。
　　林氏宗族碍于荣国府的权势，不敢与荣国府争夺黛玉的抚养权，眼巴巴看着林如海的万贯家财进了京，心里哪能没有怨恨。
　　如今有银子在眼前吊着，自然有过得不如意的族人上赶着照看，毕竟财帛动人心。
　　无人时，梦夏都在房中练习《沧澜秘法》，跟着她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她喜静，事少，平日里各司其职，给她留足了空间。
　　这些日子，梦夏想过许多，不能仗剑天涯，做个逍遥女冠还是可以的。
　　若是能护佑百姓，扬名天下，林如海说不得真能因着女儿享皇家祭祀。退一万步说，起码也能护住妙玉和惜春。
　　修行不易，哪怕是资质上乘，自从引气入体后，梦夏的修行之路似乎不得法，难有寸进。等到白姨娘早产，生下个孱弱男婴，贾政被点了学差，大喜之下为小儿子起名贾琛，梦夏方平复下焦躁的心肠，平常心对待修行。
　　贾母对这个新得的庶孙不大在意，只嘱咐奶娘婆子好生照料，平日里再不关心的。
　　知道王夫人因为白姨娘生下男婴气的好多天吃不下饭，梦夏就开心地多吃了半碗米饭，还让雪雁朝厨房要了道酸笋鸡皮汤开胃。
　　贾政为幼子办洗三，想在府里好生乐一乐，王夫人推病不管，王熙凤自是知道太太心事，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百般推脱。这样的事也不好放着自家人不用，麻烦宁国府的侄媳妇，竟是请了母亲身边的赖嬷嬷，按照贾家的规矩，这样的规格可是不低，王夫人又气了个潦倒。
　　添丁之喜，众姐妹不好不贺，洗三那日都走了个过场，探春最理解庶出的艰难，那日看到这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希望她比赵姨娘精明些吧！
　　宝玉因为贾政不在家，没了大佛压阵，彻底不去家学了，要么与姐妹们在大观园中享乐，要么与冯紫英等好友在外玩乐，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宝玉与人相交，一向没有架子，颇得了些好人缘。
　　因为失母，这回探春没有发帖子建诗社，倒是宝玉念及园中姐妹没见过市井玩意儿，带了不少进院子，姐妹们觉得有趣，宝玉想起湘云，求着贾母请湘云小住，湘云进府后，不知是不是宝钗的主意，还是办了一处螃蟹宴。
　　梦夏第一次见香菱的时候，真真明白了为什么薛大傻子宁可伤人也要将她抢回来了。香菱的容貌不在钗黛之下，且袅娜多姿，多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不比大家闺秀的庄重让人敬畏，这样的香菱只会让人怜惜，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这一日，大家都在贾母处奉承，凤姐儿更是笑话迭出，乐得贾母喜笑颜开，偏张材家的进来在凤姐耳边嘀嘀咕咕，贾母听见些，问道：“刘姥姥是谁？”听凤姐解释过前因后果，又道，“我正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说话，请了来我见见。”
　　对刘姥姥这样知恩图报的厚道人，梦夏很是喜爱，不愿她被凤姐儿并鸳鸯等人打趣捉弄，便问：“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人又是太太的亲戚，老祖宗，待会儿见着刘姥姥，玉儿该怎么称呼啊？”
　　在贾母心里，别说刘姥姥这样外八路的亲戚，就是同宗远亲也不过尔尔，逗猫逗狗一样对待，奉承的好便帮几两银子，君不见廊上多少五嫂子那样快过不下去的人家。
　　外孙女儿心善，贾母也乐得给外孙女儿做脸，嘱咐张材家的：“，我知道咱们府里的奶奶丫头，惯是逢高踩低，人人长着一双势利眼，刘姥姥虽是村妇，到底是太太家的亲戚，照着亲戚的例走才是。”又对梦夏道，“有道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对着这样积古的老人家，敬着些，他们有一辈子的智慧，不可小瞧。”
　　论起生存智慧，贾母也不一定比得过刘姥姥，一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的老人家，一双利眼看多了世态炎凉，为了生存，他们能弯下去腰，舔着脸上门打秋风，让小丫头作践也不恼，把受到的恩惠记在心里，还在后来救下巧儿。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诶，玉儿知道了。等会儿见了刘姥姥，我肯定不笑她。”梦夏只做小女儿状，期待刘姥姥的到来。
　　只宝钗听了刘姥姥的事，心里不大快当，寻了个由头走掉了。
　　刘姥姥来了先问“请老寿星安”，贾母欠身问好，拉过家常吃罢晚饭，便听刘姥姥说故事，都是三乡五里的异闻传说，还有老人家现编的。偏赶上府里走水，贾母没了兴致，只宝玉纠缠着，将刘姥姥编的故事当了真。
　　梦夏正想打听些世情，也缠着刘姥姥问：“现在乡间良田价值几何？你们家几口人，一年多少赋税，费多少银米？”
　　刘姥姥没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问花啊草啊的，反而问起生计，不等回答，便听宝玉不耐烦道：“好妹妹，别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污了耳朵。”
　　刘姥姥更是惊着了，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关心生计，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糟蹋，相比之下还是姑娘靠谱。梦夏知道宝玉的性子，若是贾珠尚在，或是贾琏立得起来，宝玉未尝不能一辈子做个闲云野鹤的真名士。
　　忍不住叹口气，道：“四妹妹前儿个还说想要找只雏鸡作画，厨上都是做吃食用的肥鸡大鸭子，劳烦姥姥下次来给我们带上一只。总不能让姥姥白忙活，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二哥哥，难不成这也俗的污了你的耳？”
　　“该死该死，我竟不知四妹妹想要雏鸡，早知道四妹妹要，我在集市上买上一些就是了。”
　　梦夏哄走了宝玉，对刘姥姥道：“让您老见笑了，还请姥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