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舒宜

112、红楼不梦潇湘馆（八十七）

　　育婴堂的待遇太好了，老百姓过日子就是茶米油盐，娶个能干的媳妇是一家子的福气。育婴堂的姑娘虽然不能在家围着灶台转，但人家能挣钱啊，一家子女人呢，谁还不能洗衣做饭了！
　　可育婴堂的规矩就是只要天足，有传言，不光是京城要再建育婴堂，就是上谷、金陵、明州等地也要一一开设育婴堂。这下子放足这股子风气在京畿之地风靡起来。
　　越来越多的姑娘等着国师府开班教学，京城原本的稳婆性情和善的被吸收进育婴堂，一门心思捞钱的、行骗的、性子恶毒的眼热育婴堂的生意，见育婴堂有圣人做靠山不能吃偏门，便想着依样画葫芦，大家联合起来也建个什么堂。
　　主意倒是不错，可能做稳婆的人家，虽然有点外财也是普通人家，哪里专门的场地给人接生？再加上这几个稳婆都不是良善人，一心钻进钱眼儿里得人物，连分钱都谈不拢，怎么都觉得自己吃亏，后来还是决定各干各的。
　　育婴堂也是要盈利的，养着那么些人不挣钱可不行，来这儿生孩子，住一天有一天的费用，花费一项用一项的钱。
　　其实在育婴堂生产花不了多少钱，还没以前给稳婆的谢钱多。育婴堂也不指着这个挣钱，挣钱的主要是靠住单间的每日花费和产后护理。尤其是产后瘦身这一项，深得豪门贵妇喜爱，她们有闲有钱，梦夏这边也有人专门上门指导，负责这部分的姑娘，运气好了每月光赏银都能得一二十两。
　　哪怕是育婴堂里的姑娘都眼馋，可大家也就是私底下念叨两句酸话，谁也不敢真的提什么要求。能被留下的都不傻，这里的月钱已经是不敢想的高，多少人羡慕，若自己犯错被撵出去，愿意替补的人能从育婴堂的门口排到城门口。
　　梦夏把杜鹃从庄子上叫了回来，管着育婴堂的帐，掌事梦夏没从林家找，还是从外招的，她私底下调查过，是圣人的人，她也不在乎，能用就行，管他背后主子是谁！
　　她没时间日日在育婴堂坐镇，专门请的精通妇科儿的大夫坐堂，有一个还是她曾经在江南的学生。
　　这个学生相当有头脑，跟梦夏说他以后要在金陵见个和京城育婴堂一样的地方，或是日后梦夏的育婴堂建到了金陵，他也可以去做管事。
　　职业女性身上的自信之美、独立之美熠熠生辉，且这些姑娘眼界开阔，和同样在外奔波讨生活的丈夫有共同语言，嫁人后和和美美的居多。
　　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不少稳婆有拜陈塘姑的习惯，现在，已经有不少稳婆悄悄在家给梦夏供奉长生牌位，猜测这位是天下派下来的神仙。
　　宝玉听说梦夏做出这么大一番事业后，频频在姐妹跟前赞叹，引得探春无限向往。
　　湘云在与宝玉院里莺莺燕燕争风吃醋中渐渐枯萎，一颗真心磨出了血，若非宝玉还是那样温柔体贴，湘云只觉得自己会被生生逼死。
　　再听到林妹妹的消息恍如隔世，如今老太太孝期已过，湘云也怀了胎，宝玉身边的袭人秋纹几个贱蹄子就开始作妖了。
　　分家后家里没有长辈镇着，湘云无奈求大嫂子李纨帮忙，可李纨是个不爱揽事的，一心都在贾兰身上，一口回绝了。还是探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管起事来，让湘云省心不少。
　　梦夏收到探春来信颇为诧异，读了信中内容对这个有两分刚强志气的二房庶女好感度飙升。
　　贾府的衰落探春早有察觉，也为府里提了不少省检之法，如今上头没了贾母管束，二老爷不通庶务，探春知道府里不少奴才身价不菲，招来让他们自己选出路，是带着银子滚蛋还是等着主家告官。
　　这些人也看得出主家后继乏力，且分了家后贾政不过是个五品官，全都利索的求去，探春利索得放了这些个爷爷奶奶。
　　别以为探春不想将这些人贪墨的家私找回来，一来她没那么大魄力，奴大欺主，这些下人早就枝枝蔓蔓将府里下人勾成一张网，真断了这些人的活路，人家闹个鱼死网破，凭他们这几个文弱书生弱质女流那就是一盘菜。
　　二来探春不解世情，她知道这些人贪墨，却没想到这些人贪得那样多，作为千金小姐也不可能丢份的当面掰扯那仨瓜俩枣，不如让他们带走自家图个清净。
　　梦夏想了想，在回信里没有一味赞她，而是将她所知一五一十告诉探春。探春不知道鸡蛋多少钱一个，梦夏还不知道？把她整理的管家心得写在信里，倾囊相助。
　　探春收到信才知道自己的愚蠢，对家中那些个只知道享乐的长辈更是一言难尽。
　　此后，探春与梦夏的信件往来密切许多，直到荣国府被抄。
　　梦夏本想着元春多次害自己，这次一定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荣国府灰飞烟灭，没想到元春竟然会吞金自杀。
　　收到消息的时候梦夏正带着一慧真人和百卉在保定、河间二府培训稳婆，建育婴堂。
　　这辈子梦夏没有培养自己的人马，如今就觉得吃亏了，没有信得过的人代管，为此她只能尽量保证财务的空开透明，减少贪/污土壤。
　　育婴堂的收费明细就贴在院中显眼处，连续十日派人打着锣在城中宣传，保证大家都能知道育婴堂的收费。
　　掌事和账房总管是从当地两大地方豪强族人中挑选的，两家有积年的矛盾，梦夏就让两人互相监督。
　　收到京里消息，梦夏没有回去，而是写了一份名单让林管家将人买回来。
　　同时梦夏也没敢在外多停留，就怕引来僧道二人，育婴堂的事告一段落就立马回了京。
　　她猜测不假，僧道二人啥算出绛珠仙草的死期却没听说国师薨逝，发觉不妙想上京探探究竟。可梦夏已经是国师，和大雍国运相连，受到大雍气运保护，他二人贸然出手讨不到好。
　　这两人至今还瞒着天上的警幻仙姑，可这事儿瞒得了一日瞒不了一世，这局已到最后，一个个痴男怨女也快归位了，等仙姑发现他二人小命不保。这二人打定主意跟以前认识的一位邪修换了点采补的丹药，迷惑圣人。
　　人间事，人间了。
　　只要掌控了圣人，还怕对付不了个孤魂野鬼？
　　如今已经顾及不到混乱一代帝王所犯的业力，足以让他二人受天谴雷劫，魂飞魄散。只盼着这事了结，找警幻仙姑助他二人修炼。
　　一来二去，两人还是赶在了梦夏后面进京。
　　到了京城，二人法力受限，单是想接近圣人就颇感没有头绪。
　　这也难怪，这两人外表邋里邋遢，又不是名满天下的大和尚大真人，圣人吃饱了撑得会见他。且圣人原本就对出家人观感一般，尤其是梦夏刚上任国师时，那么多本该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为了国师之位攀附权贵，让圣人更是厌了这些一门心思“上进”的出家人。
　　……
　　梦夏回京的时候，荣宁二府的判决已经下来，明面上的罪过是包揽诉讼、强人妻女、盘剥重利，还有就是受薛蟠一案的牵连。成年男子流放，女眷除了李纨是节妇特被放出，剩下的都被当街发卖。
　　像这种被抄家的女眷，尤其是面容姣好精通琴棋书画的贵族小姐根本不会真的到了街头等人买走，有权有势有门路的私底下就将她们买走了，真正充做奴婢卖的还是府里的原本的奴婢。
　　林管家了解里面的门门道道，上下关系打点好，买回了探春、惜春、湘云等人。
　　丫头里面平儿等人也被买了回来，兰小子和贾环因为未成年也被当街贩卖，李纨买回贾兰却无力赎买贾环，好在林管家及时赶到将人买了回来。
　　梦夏回到林府的时候，李纨已经带着贾兰回金陵去了，剩下的人都因这一场劫难心绪难宁。
　　尤其是湘云，宝玉不知所踪，肚子里又有一个孩子，重压之下濒临崩溃，好在探春坚强，日日安抚。等湘云情绪稳定下来，探春提出要想跟着梦夏学习接生，希望日后能在育婴堂谋个差事。
　　如今的贾家一穷二白，探春主动提出对未来的打算很得梦夏心意。
　　“你们都是识文断字的，仅仅做个稳婆太屈才，尤其是你，在荣国府也是理过家的，不如跟着育婴堂的掌事好好学，日后也能出任一方掌事。”梦夏道。
　　探春明白这是人家照顾自己，且她如今这样，当初的亲事是不做数了，与其在京城受人白眼，不如到外乡谋划前程。
　　“林妹妹的恩情铭感于心，万不敢忘。环儿顽劣，于科举一途无望，我想着不如让他学些算账理财的本事，日后也能混碗饭吃。”环儿与她是亲姐弟，如何能不为他谋划。
　　梦夏想也不想道：“可以让他跟着府里的账房学，但我有言在先你们姐弟不能同时在育婴堂任职。”
　　探春脸上浮现一丝羞赧，道：“承蒙妹妹收留，将我等从那泥淖火坑之处救出，已经得了府上不少好处，哪能得陇望蜀，不知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