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千门如昼

62、独处

　　第六十一章 独处
　　“呵呵，不用朕动手，你也是活不长的了。”
　　良久的宁静，慕铭憧坐到龙塌上面，他没有去看紫焰的眼睛，那会让他觉得内疚和恐惧。
　　“没想到会有人以妃子以外的身份与朕共度良宵。”慕铭憧看见紫焰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呼吸却不太均匀，“而且还是一个将死的女人。”
　　紫焰也不看他，她此时已然是没有一点气力说话了，光是站着，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煎熬了。
　　“朕现在，和一个将死的女人，也不会较真了，你也假扮过苏明，就一直假扮到死去吧。”慕铭憧看向别处，声音很小，却在空荡的寝宫回荡着，忽的他用余光瞟见紫焰，她竟然是支持不住，马上就要倒下了，才移步过去扶住她。方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嘴唇已经一丝血色也没有了，闭着的双眼，似是挣扎着想要睁开。她竟然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方才那些与自己争锋相对的话语，若不是他亲耳听见，他是不会相信是从这个女子纤薄无力的嘴唇里吐出来的吧。为什么她要做到如此地步呢？他不能明白，她再强大，也不过是个生命垂危的女人而已啊。为了苏断风么？她自己都明白，她只是他的一颗弃子而已，何必要为那个男人做到如此呢。
　　慕铭憧将紫焰抱起来时，又回想起那日在凤凰塔边的情景了，他也是这般抱着她，穿过长廊，穿过殿堂，穿过皇宫点点昏黄的灯光。她还是如同那日一样的轻，而且周身几乎完全没有什么温度，这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根本没有抱着一个女人，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美艳无比，此时却危在旦夕的女人。
　　他将她刚在床上，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和一个女人呆在寝宫里，不去打探生死未卜的阿离的消息，是因为苏紫焰有一双跟阿离很像的眼睛，就能够蒙蔽他软弱的内心了么？还真是牵强而懦弱的理由呢。
　　慕铭憧再端详了紫焰一会儿，她还真是上天的宠儿，似乎上天将所有的美丽都给了她，还给了她完美的舞姿，和不俗的智慧，方才的话要收回了，可惜她是一个女人，其实不然，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女人？
　　紫焰这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触到了慕铭憧的目光，而他，现在已经不再害怕她的眼睛了。
　　“你就睡吧，朕是不睡的。”话一出口，慕铭憧自己也是已经，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想让她安心睡么？他们两可是敌人啊。
　　紫焰勉力一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线。没想到皇上，竟然也是个温柔的人呢，可惜，她已然是睡不着的了，心脏现在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慕铭憧见到她的笑容，又想起了阿离幼时的微笑了，他不曾想过，竟然会有另一个人，有着像阿离一样纯粹精致的笑容，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是蚀心的修炼者呢，她练了那样杀人的武功，怎么还会笑得这般纯净呢。
　　休息了几个时辰，痛意散去了一些，紫焰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慕铭憧慢慢地睡去——坐在他身边，仅仅用手支着脑袋，都说皇上日理万机，看了也并非是虚言哪。紫焰轻轻坐起身来，将龙塌上的龙袍盖在他的身上。她环视四周，这里空旷而寂静，说起来，皇上还真是简朴呢，完全没有任何古董摆设。她的敌人，断风的敌人，现在竟然离她那样的近，几乎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她看着他睡熟了的面庞，睫毛修长而细密，侧脸有着极其优美的弧线，这是一种属于王的高贵，她又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羽涯，不只怎的，她觉得他们两不仅仅是拥有相同的气息，连相貌也是有些相似的，想到这里，她本来微锁的眉舒展开了，眼睛跟着笑了起来。这可是皇上，莫公子啊，说你们像的确是便宜你了。现在想来，她唯一知道的关于羽涯的事情，唯有舞团了吧，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曾经也想过要探清楚他的底细，后来竟然不予哪一那样做了，骗自己说没有机会了，实际上是不想吧，不想了解一些可能会让自己难过的真相，人就是这个样子，情愿被假象蒙蔽。她宁愿他只是那个与她萍水相逢的莫清阳，而自己，竟然也想做回那个漂泊异乡的胡式微，或许四娘现在正在哪里唤着“式微式微，胡不归”吧。
　　她转过脸来，忽然看到这个偌大的内殿边上，突兀地摆着一扇屏风，上次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吧。她勉力侧过脸去，竟然被惊吓到血气逆流，那后面，竟然是一架胡蝶筝，可是，它已经那样旧了，那样的斑驳，让她心里发慌，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比剧痛更加令人绝望，好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却挣扎许久也未能有什么突破，她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
　　慕铭憧被这动静惊醒了，看见紫焰已经痛苦到不行，不住地喘着气，却没有吸进一口气！他背上的龙袍滑落下来，掉到了地上，这让他心里有种异常刺痛的感觉，要救她，是的，他想要救她。慕铭憧将紫焰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为她输入真气，当气流通过心脏时，他竟然发现她的心脏处有一个洞！那是一个终年不愈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感恐怕是一直伴随着她吧，可是方才她还坚强地站立在他面前，还能够反驳他，还能够对自己微笑，想到这里，慕铭憧不由地锁紧了眉头，自己提防的，竟然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还真是讽刺呢。
　　紫焰的气脉终于变得顺畅了些，但是由于心率不齐，她依旧有着不均匀的断断续续的呼吸。
　　方才有那么一刻，慕铭憧竟然是害怕的，害怕她就在自己的怀中死去，害怕自己无力挽救任何东西，害怕她那双眼睛就这样一直紧闭下去，那双极美的眼睛啊，若是是谁让它们永远地合上了，岂不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