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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怀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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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怀”称号者,得天下。民间一直有这样的传闻。
上代的怀王,叱咤风云多年,收复了大慕大部分边界的疆土,说起来,一切已经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当百姓以为要改朝换代时,怀王却突然病逝,留下一门孤儿寡母。
子承父业,此乃天经地义之事。皇帝必须从怀王的儿子中选出新的怀王。皇帝也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他登基时年纪尚小,经验尚浅,需要他的叔父怀王替他框辅政事,等到皇帝成年,怀王几乎已经坐稳了半壁江山,皇帝的势力则相对薄弱。
怀王的死,恰恰合了皇帝的心意,这是众人明白的事情。甚至有人传言,怀王正是被皇帝害死的。而怀王毕竟是叔父,皇帝还是为了免遭“不孝”之嫌,替怀王举行了国葬。
而传言国葬当日,怀王的尸体被人劫走,从此下落不明。
继承人的挑选,皇帝自然是小心谨慎,以免重蹈覆辙,养虎为患。
怀王有六个孩子,四男二女,两个女孩都是冥妃所生,是错胎的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怀王,一个长得像冥妃。取名叫绛纱,鸾镜。可惜冥妃红颜薄命,生下孩子不足三年就传出了她的死讯,而绛纱似乎也是先天不足,冥妃死后她也跟着夭折了。所以怀王身边就只存了一个女儿,自然是万般疼爱。
长子长风为怀王 正室所生,比皇帝大五岁,曾任怀王坎,离,震三军中震军的统帅,他眼法极佳,是王军统帅毅老的传人。二子元白三子羽涯是黎妃所生。元白善墨法,好古玩,使矛,为离军军师。羽涯二十三岁,却仍旧玩世不恭,虽被太后称赞才高八斗,有“夺席”之才,却常年流连烟柳之巷,又好炼丹之道,时常守在丹炉旁边。四子子谢,十八岁,已是上晓天文,下通地理,使得一手好剑法,世人都说他最像怀王,怀王在世时他才十五岁。就已被命为坎军参谋,实乃后生可畏。
皇帝碍于“倾怀”一方朝中元老的施压,不得不迅速准确地做出决定。
诏书宣于世事。
封怀王长子长风为明王,二子元白为楚王,三子羽涯为怀王,四子子谢为谦王,鸾镜为怀冥公主。
明,乃日月之分,明于心中。元白为文将,封以楚名,不足为患。谦则包含劝勉之意,提醒子谢不要自负高才,心高气傲。而封羽涯为怀王,众人都知道,多年迹象表明,怀王三子,难成大器。羽涯加封坎离二军统帅,降原统帅青云,樊立为副统。
左相杜旭,听诏时脸上阴云密布,却也无机会发作。
“王爷,那苏紫焰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又不是苏断风亲生女儿,怎可成这交好之礼,幽虚之境果然是毫无诚意,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洛水在替羽涯斟茶,不免漏出这番话来。
羽涯一抬眉:“我们洛水今天是怎么了,说句话都醋意横生的。”
洛水轻笑微嗔:“还不就是因为王爷你``````”
“我?”羽涯的嘴角勾起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我岂不是要遭更多人的妒嫉了?”
洛水故意放下了茶壶,撇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然后絮絮地说:“王爷这话是何意?洛水不明白。”
羽涯浅笑。
“非得要本王说出来?就是十个苏紫焰,也比不上京城第一美人洛水啊。”
洛水微微叹了口气,似是开心不起来。
“王爷,也不是洛水不懂事,只是,若是王爷取了王妃,洛水是必然会难过的。”
“谁在外头?”羽涯稍稍收紧了话锋.
“王爷,是文书。”
“进来吧。”羽涯皱眉,在这种时候竟来搅,定然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王爷,公主她突然在家里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您被皇上赐了婚,她这会儿在家里摔东西呢,夫人都怕着,也不敢劝她。”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看看。”
羽涯抬起头看向洛水,她方才的娇怯或是哀伤都似是被瞬间抹去一般,再无踪影,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温柔淡定。
这点,却是别的风尘女子难以做到的。
洛水行了个礼:“王爷请慢走,恕小婢不能远送了。”
文书朝洛水回了个礼,合上了门。
只“吱”得一声,这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洛水一人了。她回到桌边,伸手去触碰羽涯方才坐过的雕漆木椅,那上面还留有他的余温。烛影这会儿不知为何竟摇晃得厉害,实在是有些牵扰人心。
洛水看着桌上她替他斟的茶,眼色黯了下去,京城第一美人么?
谁又能看见这光芒背后的人散茶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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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涯一到流萤阁便听见巨大的瓷器破碎声。
鸾镜被怀王宠坏了,任性的很。从小其他哥哥总是在外奔波,不能时常陪伴她,子谢虽和她年龄相仿,却喜爱钻研文学和武功,不是整天呆在屋子里就是在练功房。平日里就只有羽涯似是清闲得很,有时间陪她,所以她最喜欢羽涯,极是依赖他,父亲死后,她便只听得进他的话了。
“鸾镜``````”羽涯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屋内就突然间变得安静起来。
鸾镜抬起满是眼泪的脸看见羽涯站在门口,提着裙子,边朝外奔向他边掉眼泪。
“哥哥,他们说你要娶个叫什么苏紫焰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不行,哥哥,这样是不可以的,你明明答应过我,要陪在我身边,娘她走了,爹也走了,难道连哥哥也要丢下我不管么?”鸾镜这时已经抽泣得不成样子了。
羽涯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发。
“鸾镜,你不是也答应过哥哥不哭的吗?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你这般不乖,哥哥可是不喜欢的。”
鸾镜听到这里,咬紧嘴唇,忍着不再抽泣。
“那你不要娶苏紫焰,我就不哭,一个抵一个,好不好?”
羽涯的眉眼间有温暖的笑意。
“鸾镜,你不是也挺喜欢洛水的吗,怎么换了别人就不行了?”
鸾镜抬起头。
“你永远不会娶洛水姐姐,不是吗?如果你要娶她的话,我也是容不得她的。”
羽涯的笑容凝在那里。是的,的确以他怀王的身份,是不能娶一个风尘女子过门的,洛水今日一反常态地有些生气,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吧。
“鸾镜,王命难违。”
“王命?哥哥,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当王的``````”
“鸾镜!”羽涯厉声喝止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她如此的口无遮拦,哪怕皇上平日再是纵容她,也难免会遭来杀身之祸的。
鸾镜被这一声吓住了,瞪大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哥哥,你从来,从来都不曾这样凶我的,这次,竟然为了一个连容貌都不知晓的女``````”
“鸾镜,”羽涯温下声来,“哥哥会陪着你的,你也会嫁人,不能总是这样任性``````”
“嫁人?哥哥,你是想把鸾镜快些嫁出去,好娶那个叫苏紫焰的女人是不是,妖女,她一定是个妖女,对哥哥施了蛊``````”
“好了,鸾镜,哥哥答应你,不离开你,行么?明日你就搬来怀王府,去叫人替你整理整理吧。”
“这样使不得啊,王爷。”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吱声的静夫人听见羽涯这样说,面有急色,“公主先已成年,是不能跟哥哥同住的,坏了规矩,可不好。”
“哥哥```````”安静下来的鸾镜一听见有人来阻挠,心下不免紧张起来,扯了扯羽涯的衣服。
“大娘,无妨的,我明日就去奏请皇上,他一向疼爱鸾镜,会为她破这个先例的。”
“王爷,您就是心慈``````”静夫人看向鸾镜。“公主,你要明白王爷的这份心啊。”
“自然明白的,大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不再这公主府,你就可以去明王府了,长风哥哥一回来,你立刻就可以见到他,不正是一举两得两顺心么?”
“你啊,就知道耍嘴皮子,也难为王爷了。”静夫人一向疼爱鸾镜,几乎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这会儿离开她,终究有些不舍。
“好了,大娘,哥哥是永远不会恼我的,他可只有我这一个妹妹,而且,我也会乖乖的,不会给他添麻烦,”鸾镜环上羽涯的手臂,“是么哥哥。”
羽涯的脸上依旧是那似是永不涣散的笑容。
“是,鸾镜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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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解毕竟只是偏法,看起来时间到了。”紫焰话语刚落,她的多数经脉又恢复成了静息的状态,到了此时,她再无任何内力,与常人无异。
零舞站绕着她走了一整圈,抿嘴笑了笑。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紫焰挺好,你啊,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像自己。”
“像自己?”紫焰虽大抵明白她的意思,却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好笑,“那我原先不像自己,又是像谁呢?”
“笨蛋,平日里紫焰看来是个柔弱女子,实际上是个武功非凡的人,但是,紫焰的内心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啊,这都不懂,我的意思就是``````”
“还是做个不懂武功的平凡人来得好?”
“对啊,这才是聪明嘛。”
“若是不懂武功,断风他,恐怕就不会对我如此在意了,虽然,我也不喜欢练武。”
“哎哟,我的大小姐,怎么又扯上宫主了?”零舞叹了口气,“要我说,如果我是男人,无论你会不会武功,我都会喜欢你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紫焰微微低下头。
“瞧你,我还不懂你那心思,”零舞坏坏地笑,“不就是``````”
紫焰立刻伸手捂住零舞的嘴,并不是掩饰,只是害怕她一说出来,会动摇她这次出行原已坚定的内心。
“好了,零舞,少在这儿贫嘴了,断风他不是还有事谴你去做么?你到底还想在我身边耗上多久?”
“紫焰——你现在几乎没有武功,我还是不太放心,去皇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程,这南方湿地,我又怕你水土不服,犯了心病。师父也真是的,怎可放心让你一个人去皇城呢?”
“哟,你什么时候也跟你大师兄学起来了,婆婆妈妈的,我最讨厌了。我这个样子啊,没人认得出来的,你也知道,我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这样以来,虽说对方在暗处,我也在暗处啊,自然不会要紧的。有人在身边反而不好,会暴露我的行踪。”
“可是,若是有个万一,那可怎么办才好。”
“悄悄告诉你好了,师父把飞花锁给了我,里面有九根小银针。”
飞花锁是幽虚宫的独门暗器,内藏剧毒,只要被小银针划出伤口,没有立刻施与解药,当场便会晕厥,三个时辰内就会全身腐烂死亡。
“你早说啊,有了飞花锁,就算碰到一个师的普通军,他们都拿你没办法,只有等死的份了。看来宫主对你,还是极好的,要知道,飞花锁在天下只有一把,他也把所有的小银针都给你了,”零舞忽然感到一阵伤心,“那紫焰,我们真的又要分开了,照旧,我会在皇城等你。”
“可要活下来啊。”紫焰一咬牙,是啊,这一程,恐怕是艰险万分。
“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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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可是好久都没出过远门了,怎么这回我才搬来没多久,你就要出去了?”
“鸾镜啊,你觉得哥哥厉害么?”
“厉害啊,哥哥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伟大的人了,”鸾镜偏着头,“但是哥哥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哥哥这次出远门,是要去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或者说,这是一件宏伟大事的开端,你要阻止哥哥去做么?”
鸾镜想了想,摇摇头。
“鸾镜决不做哥哥的绊脚石,那哥哥,你要带好玩的东西回来给我。”
“这就乖了,哥哥会带最好的礼物回来给鸾镜,所以鸾镜可要乖乖地在家里等哥哥。”
“恩。”鸾镜微笑着靠在羽涯的肩上,闭上了眼睛。眼角却在不觉间,挂上了一滴眼泪。
羽涯看向窗外,满月么,可真是良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