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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   时溆糟心地拖着自己沾满泥巴的手,到边上那条萎缩成溪流还起了个风雅名字的新柳河里清理。

      A市八月份正午的阳光下,在郊区荒路暴晒——再没有比这个更酸爽的事了。

      时溆满腹恼火地搓着手,企图把想要黏在他手上安家的黑泥沙赶回老家。

      另一边祁边戎还火上加油地嚷嚷:“时溆快来!我撑不住了这千斤顶怎么用!”

      时溆假装没听到,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河边安静洗手。

      然而这回祁边戎的叫嚷还没嚎到一半,车轮子底下就传来颇让人心碎的一声“砰——”,柔弱的千斤顶终于禁受不住主人残暴的蹂躏彻底报废。

      那声“砰”猛然把在装死洗手的时溆给拽了起来,跑到祁边戎那观摩完了千斤顶的惨状后终于傻了眼,暼了暼祁边戎凉凉地说:“恭喜达成拆迁成就。”

      祁边戎心虚地蹭了蹭鼻子,沉默了两秒,又嗫嚅道:“我刚刚说要弄的时候你也不也同意的嘛……”

      想起时江手贱地把车钥匙拔出后被没空调的车箱闷得想杀人最终同意祁边戎将魔手伸向千斤顶的时溆眼里发出死寂的光:“那真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车箱里没有空调,现在闷得像个蒸笼,而且刚刚顺手关了车门,现在是想进去也进不去了。于是祁边戎和时溆悲哀地发现他们现在只能二傻子似的在烈日下面面相觑。

      今天正是时溆和祁边戎约着去扫荡美食的那天。祁边戎是个单纯奔着吃去的,于是也没叫太多朋友,就拉着常年食友时溆,顺带一个来A市游玩,赖在时溆身边的时江,兴致勃勃地去吃那家他盯了很久的农家乐。

      本来就是好好吃吃喝喝的一天,奈何时江这个扫把星来作妖了。时江前不久刚过完十八成年礼,就飞快地跑去考了驾照。驾照拿到手还没热乎呢,就朝到处嘚瑟他那手飙车技术。

      要不说装逼遭雷劈呢,秀了这么久的车技,在他车上吐得死去活来的人都快能堆成小山了,终于在今天遭报应了。

      A市已经连着一周阳光普照到直接能超度众生,昨天终于下了一场大暴雨,把城郊这片本来就不咋地的泥土路彻底变成了泥坑路,时江就凭着那一手烂技术把车给开到了坑里——而且身为司机竟然还不会用千斤顶。无奈之下只好让时溆和祁边戎留守,他自己去找附近的人家来帮忙。

      本来昨儿下了一天的雨,夜里和今早都是凉爽的好天气,可谁想到一到中午,太阳就又出来作威作福了,而且没有了云,活像个刚脱离家长控制的熊孩子,撒欢儿一样向外放射能量。

      这下不只当苦力的时江,连时溆和祁边戎两个也被这祸事殃及了的池鱼。

      就在两人在路边快炸了的时候,时江终于领着救星姗姗来迟。

      时江旁边的救星——一个老大爷,不多话,直接去看了陷在坑里的轮子,又琢磨了会光荣退役的千斤顶,慢悠慢悠地说:“小伙子哎,你这顶坏了呀,老爷子我也没办法呦。”

      三个人眼巴巴地就盼着大爷能把这倒霉轮子翘出来,却马上遭了重击,顿时傻眼地连话都说不出。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大爷问。

      “去何家乐,就是一个农家乐。”祁边戎没精打采地回道。

      大爷掏出根烟叼着,含糊说:“嗐,那地我知道,就在不远那,要不你们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你们?”

      时溆整个人精神起来:“他们能来接的吗?”

      大爷说:“我知道他们哩,人都不错,会来的!”

      祁边戎忙打电话联系那边,时溆向大爷道了谢后,让时江把空调开起来,招呼三人上车,准备就着空调等人来接。

      成夏坐凳子上看何婶送走了上午的客人,帮着递了条汗巾。

      正当所有人收拾东西等下午客人来时,屋里电话响了起来。

      何叔对着电话沟通一番后,向大家说道:“有客人车卡泥里了,我们得去接一下。”

      何婶道:“那就明子去一趟吧。”明子是何婶儿子何天明的小名。

      “好嘞!”明子在外院听到,呼噜了一把满脸的汗,就要往门前那辆小板车上赶。

      成夏赶忙站起来:“明哥等我!把我也载到巷口!”何家乐这边是一个临着湖的小院子,环境好是好,但就是难进来,外面的巷道十年前曾改建过一回,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放下了,就留下个九曲十八弯的迷宫,为了让人能顺利走到这,何婶都会安排个人领路。今天领路的就是成夏。

      明子在巷口把成夏放了下来,换了停在巷口的面包车出去接人,成夏就戴着随手拿的草帽在阴影下等着。

      时溆三人在车里等了不久,就看到路口有辆面包车晃晃悠悠地在泥路上曲折前行,然后在他们车旁边停下了。

      车上走下一个皮肤黝黑,留着平头的男人,他看了看被卡住的这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打着手机里记下的号码。

      车里祁边戎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对,是我们……好!我们这就下。”

      车下,那个男人笑着介绍:“我叫何天明,你们叫我明子就好。”

      祁边戎也笑着回了他,扯着另外两个人下车,坐上了那辆颤颤悠悠的面包车。

      面包车一路行到一片看起来很老旧的街巷旁就停了下来,男人说道:“我先把你们送到这,你们的车我现在回去弄,这里会有人接你们进去。”

      祁边戎问:“那人长什么样?”

      男人说:“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你们叫他小夏就好了。”

      三个人被放在路边一棵大榕树下,开始仔仔细细打量着四周。

      他们所在的这条街巷看起来年代久远,墙上街上都有青苔和颜色可疑的污斑,可是一整条街巷以及里面一排排的小院子都是屋檐飞翘,雕出的纹路也是颇具古韵,在这安静的城郊,倒真有种特殊的美感。

      突然有人喊道:“是祁……先生吗?”

      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男孩戴着一顶草帽从远处小跑过来。

      祁边戎应道:“对!是我!”

      那男孩的眉眼完全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下看不分明,只能看得见紧抿着的嘴唇和因营养不良而显得不甚健康的面色,然而男孩的精神气十分充足,像是某种翠绿坚韧的植物,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让他看起来挺拔极了。

      祁边戎自来熟地朝男孩笑:“你就是小夏吧。真的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啊,你今年几岁?”

      小夏笑了笑,回道:“我十三了。”

      “那你今年也是初一吗?”

      “是啊,九月就要上初一了。”小夏领着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叮嘱道:“你们要认真跟我走,这里小街巷弄很多,没来过的人乱走一定会走丢的。”

      三人应了声好,祁边戎又跟几百年没说话一样不停地跟人天南地北地聊,没一会就问出了小夏的大名是成夏。在时江时溆看来,这是祁话痨又满血复活发挥功力了,好在成夏也没有不耐烦,虽然从来不找话题,但祁边戎问了,他就会答,两人有来有往,加上旁边因为做错事而格外蔫的时江和本来话就不多的时溆偶尔也插上两句,场面还是很和谐的。

      三个人被成夏七拐八弯地领到了一个小院里,院里屋舍古朴,院前的大空地上种着一棵少说上十年的大树,树根盘桓,树干笔挺,荣茂的树枝树叶遮住了烈日,留下一地清凉,凹凸不平的青石砖地上散落着不少被风吹下的枝叶。

      祁边戎和时江被树荫遮得凉快极了,兴味十足地在院中走着。

      从进入院里以来,就能闻到满院的蚊香味,这里说是城郊,其实更像一个被河流和小山包裹的小乡村,一边是山一边是水,夏日里蚊虫烦不胜烦,所以久居于此的居民都爱在夏天弄的满院飘香来驱蚊。

      时溆走进屋里,就被案台上摆着装饰的木雕吸引住了。

      木雕就是一只黄鹂站在枝桠上的简单样式,但是木雕做工细致,线条流畅,枝干上的纹理自然顺滑,黄鹂翅膀边细细的羽毛都雕得精细,外行人都能看得顺眼。

      成夏在时溆身后探了探脑袋,说道:“这时间太早了,菜还没开始准备呢,你们先在院里坐会儿歇歇吧。”

      时溆却没回他的话,而是指着木雕笑着说:“你们这儿的木雕真好看那。”

      成夏看了看木雕,发现以前从没注意过的木雕的确雕得很不错。

      时溆说完就等着成夏接茬,没想到成夏半天没反应,只好自己接着说:“是从哪儿买的啊?”

      “啊?”成夏有些愣,说道:“应该是巷尾的老陈叔。呃……我去问问吧。”

      成夏登登登跑进厨房,没多久又溜出来,说:“没错。”

      这会儿他机灵了些,歪着头问道:“你想要这个吗?我可以问问多少钱的。”

      时溆摇头:“有没有别的样子的?”

      “有。”成夏说,“要我带你去吗?”

      时溆点头,于是成夏跟何婶说了声就带着时溆出了门。

      时溆跟着成夏在小巷子里走迷宫,小路九绕十八弯,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这小孩要把自己拐去卖了。

      他们最后走到一家和小巷其他店风格没啥不同的小店,成夏直接穿过摆着各种木头家具的店面,走进里面的一个小屋子,喊到:“老陈叔!有你雕的那些玩意儿吗?”

      老陈叔正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目歇着,闻言睁开眼,声音带着很重的口音和乡腔:“有——在那楼上。”他慢悠悠地背着手,驼着背,头对着成夏和时溆,浑浊的眼珠子却让人根本看不出是在看他们哪位。

      “你要啥样的啊?”

      时溆说:“那种花鸟山水多一些的,我爷爷喜欢这个。”

      老陈叔拖着鞋子踱到一个木梯子下面,木梯上面连着一个小窗门,窗门缝隙合得不紧,有好些光挤着窗缝溜进阴凉的小屋里,可以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几缕光里面飞扬飘转。

      成夏先一步拦住了他,说:“我上去拿吧,老陈叔,要拿哪边的?”

      “靠窗那边的。”

      时溆道:“要不别麻烦了,我自己上去选一个。”

      成夏看看老陈叔,道:“行吧,你跟着我,小心点。”

      成夏爬到一个窗子口,手费劲儿地把栓着窗门的一根木头抽出来。时溆看到那块透着光的窗子被掀开,眼睛顿时就被夏日灼眼的阳光刺激到睁不开了。

      梯子下的小屋没多少光亮,只有一面朝着街角的小窗子在通着风,照进来一些可怜兮兮的亮度,可是窗门上的小阁楼却是四面都留了窗,只要有太阳就都能照进里面。

      时溆慢慢从木梯上站起,走上小阁楼的地板,入目所及,都是几个柜子桌子,甚至地面上铺着各式各样姿态相异的木雕,人像的,蛇虫鸟兽的,花草山水的,或者是用木条木片木楔编织成的物件,金灿灿的阳光一点不落地撒在上面,就像给它们镀了一层金,满室满屋的木雕看得人莫名震撼。

  •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两个主角的相同处:
    时溆:我有一个煞笔朋友。
    成夏:我有一个煞笔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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