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拒绝超能力》千帆游

13、13

　　“叮……”

　　手机铃声。

　　“叮……”

　　“咔。”

　　电话被人接起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你不是去了——”

　　电流声。

　　噪音。

　　“我遇上麻烦了。”

　　接连不休的枪声。

　　“等等，你现在在哪？那些见鬼的噪音是什么？”

　　“我在哪不重要，你听着——”

　　“嗞——”

　　噪音。

　　“什么？”

　　“……时空乱流……平行……正……联……嗞……”

　　更大的噪音。

　　“……被困在……嗞……阿卡…………夜……你……同位体……”

　　“……我……不知……嗞……很……”

　　“我很抱歉。”

　　“什——为什么？”

　　“喂？”

　　无人回应。

　　“喂？！齐木楠雄？！！”

　　电流声。

　　“——再——嗞——”

　　“喂你别挂——”

　　“吱——”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播放完毕，是否继续播放？】

　　【是】/【否】

　　达米安挪动鼠标，点击了【否】。

　　这是三年前，齐木楠雄跟他最后一次通话时留下来的录音，也是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四年来，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的语音通话录音。

　　谢天谢地他有随手给电话录音的习惯，经过一段时间的紧急修复，达米安终于还原了齐木楠雄原本的声音。

　　【我在哪不重要，你听着，我遭遇了时空乱流，目前在一个你们世界的平行世界里，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个正义联盟。】

　　【我暂时不能进行时空跳跃，目前我被困在这里了，昨天超人袭击了阿卡姆，夜翼被你的同位体误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很生气。】

　　【我很抱歉。】

　　【再见。】

　　“呼……”达米安吐出一口气，摘下了耳机。

　　他本来以为像齐木楠雄那种人不会有除了冷漠和吃咖啡果冻（对，他给齐木楠雄吃咖啡果冻的表现就命名为吃咖啡果冻）以外的第三种反应，但是就在这段录音中，他却听出了至少四种感情。

　　迷茫，困惑，愤怒，和几乎微不可查、却暗潮汹涌的——悲伤。

　　这些感情是针对什么的？是对事还是对人？

　　达米安又看了一遍完整的文字版对话整理，左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个开了刃的蝙蝠镖。

　　从他的话中可以整理出一些基本信息，关于他在一个平行世界里遭遇了正义联盟，并且这个超人似乎并不怎么正义，甚至还有些邪恶，毕竟一个正常的超人是干不出袭击阿卡姆的事的。

　　而最令他在意的是……他的同位体杀了夜翼。

　　达米安·韦恩，杀了夜翼。

　　达米安只是坐在这里想想，都感觉像是有沼泽从脚面漫上来，冰冷而粘稠的泥浆附着在他的身上，滑腻又阴冷的感觉弥漫在他心间，寒冷犹如跗骨之蛆，直至淹没了他的头顶。

　　他，杀了他的兄长。

　　他非血缘关系的至亲。

　　有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他抄起刀就想砍点什么，抬头一看却家徒四壁，连个练习用的假人都没有。

　　他刚要抬手砍向离他最近的一张茶几，却在门口传来的坚持不懈的拍门、叫门声中生生停下了下劈的刀路，泄气地把刀扔回了刀鞘里。

　　达米安捏紧了蝙蝠镖，尝试用疼痛唤醒沉浸在情绪里的自己。他能感受到利刃破开皮肤的冰冷与痛楚，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而在忍受范围内的疼痛也渐渐拉回了他快跑到天边的理智。

　　无论齐木楠雄是遭遇了什么，能引起这些情绪的事终归不是好事，他有理由怀疑齐木楠雄会因此放弃自己的普通原则，在那一个平行世界掀起巨大的动荡——毕竟那个bug一样的超能力者有能力那样做，他甚至觉得齐木楠雄会去尝试单刷超人。

　　达米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给那个世界的自己跟正义联盟点上一排蜡烛。

　　但是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去到那个世界，然后狠狠地揍上那个世界的自己一顿，把自己从成为罗宾后就再也未能实践过的刺客联盟式拷问方法在他身上用个遍（他知道自己能忍受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也肯定不会挂得那么容易），最后把他丢在夜翼的墓碑前，摁着他的头叫他道歉。

　　可是道歉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想。

　　毕竟逝者已矣。

　　“咔啦——”

　　突然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还没回过神，他下意识地用还在流血的左手将沾血的蝙蝠镖塞进了后裤腰里，右手迅速地在电脑上摁了几个键，将屏幕上换成了最近爆红的虚拟英雄主题游戏的宣传页面，转了把椅子把右半边身体面向门口，伸进衣兜里藏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抬眼向门口看去——

　　“你在干什么？”

　　八岁的爆豪胜己地倚在门框上，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我在看游戏，”达米安平静地回答，他抬起右手指了指屏幕，“DC公司新出的一款RPG游戏，下周就要发售了。”

　　“什么游戏？”爆豪来了点兴趣，往前走了几步凑到电脑前，正好挨在了达米安旁边。

　　“呃……正义联盟，”达米安往后靠了靠，捏紧了放在衣兜里的左拳，“听说是虚拟世界观下的虚拟英雄故事，跟现在的职业英雄不是很一样。”

　　“是吗？”爆豪盯着电脑屏幕，“你前几天还嘲我玩的游戏幼稚，今天就看开游戏了？”

　　“啧，你的游戏肯定不能跟我看的游戏相提并论，”达米安习惯性开了嘲讽，他指了指屏幕，“就你那个跟连连看差不多水平的游戏，这个游戏甩它十条街。”

　　——毕竟是我投资的公司开发的。

　　他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找死啊你？”爆豪皱了皱鼻子，“找死挑别的时候，我不跟受伤的人打架。”

　　“不敢和我打也挑个别的借口，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容易就滚一屁股的伤回家。”达米安冷笑，悄悄地用拇指蹭了蹭手心的伤口。

　　“……你！”爆豪瞪眼，深吸了一口气，把想要将手摁在达米安脸上直接开炸的欲望憋下去，站直身体揣上裤兜，撇了撇嘴，“死矮子嘴就跟鸭子一样硬，我都闻到血味了。”

　　“还有，血滴到桌子上了，傻子。”他嘲笑一样地用下巴点了点桌子的方向，几滴正在蒸发干涸的血液黏着在键盘左边的桌面上，缓慢地在空气中氧化变成褐红色。

　　“……啧。”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在心底痛斥一番自己逝去的警惕心，把左手从上衣兜里掏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张开左手晃了晃。

　　“玩飞镖割的。”他解释道。

　　“飞镖呢？”

　　“扔了。”面不改色地撒谎。

　　“就好像我会信一样，”爆豪胜己冷漠脸，“你当我傻吗？就飞镖那种东西割成这样？你这矮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是飞镖。”达米安咬死了不承认。

　　不能承认，承认就是输了。

　　反正……蝙蝠镖也是飞镖。

　　“磁铁飞镖？”爆豪挑眉，抬手指了指门后挂着的飞镖靶。

　　……啧。

　　啧啧啧。

　　达米安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你过来干什么？”他问，“是不用上学吗？这才……”他看了一眼表，“这才十一点半，还不到中午。”

　　“今天周六。”爆豪瞥了他一眼。

　　达米安在这一眼里感觉到了浓浓的嘲讽气息。

　　这个连星期几都不知道的弱智。

　　他这样解读了那个眼神。

　　“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给你带点吃的，以免你过于沉迷你的学业猝死在家里，”爆豪冷笑，“这样看你也挺生龙活虎的，还有功夫玩自残？大天才，你是实验材料找不够了所以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总比你这个还在小学挣扎的小鬼要强一些的，”达米安扯出了最为气人的罗宾对红头罩施展的专属笑容，双眼眯起嘴角单勾，拉仇恨程度瞬间max，“我智商高还凭本事拿了大学文凭真是对不起了啊，小·学·生。”

　　“……呵。”爆豪额头暴起了井字，咬牙笑道：“学历高又怎样？那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无个性而已，小矮子。”

　　“……哼。”达米安保持微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而你，连我这个无个性都打不过，榴莲头。”

　　对视。

　　噼里啪啦——

　　……

　　“我不跟受伤的弱鸡计较，”爆豪率先挪开了视线，冷哼一声就往门口走，“自己处理好，我不想老太婆以为你的手是我搞的，还来找我的麻烦。”

　　“知道了，怕老妈的小鬼。”达米安回应也不忘刺上一句，从抽屉里掏出一卷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的绷带和一瓶双氧水，跑到卫生间里对准伤口直接把双氧水倒了下去，然后面不改色地三下两下给自己缠上绷带。

　　爆豪胜己拥有自己家的钥匙，这件事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三年前齐木楠雄失联，他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不惜重新披挂上阵成为罗宾，到处刺探情报寻找方法也没能联系上他。

　　他那次熬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不眠不休简直就是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就算是再健壮的人类身躯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就更别说就他那一副四岁儿童的身体了。

　　回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脱下装备藏好，他倒在床上，浑身发烫手心发凉，迅速地开始发起了高烧，最后居然是爆豪胜这个心比他夫人都细的男人首先发现了不对劲，他敲门敲不开，于是爬上窗子撬开锁进了达米安的家，把他连夜送去了医院。

　　从那以后爆豪光己就强制性的把达米安家的第二把备用钥匙扣在了家里，她几乎把达米安看成了她的第二个不省心的儿子，对他进行不间断地爱的口头教育与间歇性的爱的铁拳惩罚——那多半是在她又看见达米安吃速食食品的时候。

　　挺烦的。达米安最初这么想，但是那个普普通通甚至是有点奇怪暴力的家庭却像是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一样，让他不自觉的去靠近，去接受，去听爆豪胜的絮絮叨叨，去看爆豪光己骂骂咧咧，甚至是去跟爆豪胜己进行一些无意义的斗嘴活动，然后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内心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却有些不同的温暖波动，橘子汽水味的潮水冲刷着他的心房。

　　他们让他感觉到……家。

　　普通的家。

　　……

　　不，这不属于他。

　　不属于……罗宾。

　　达米安垂眸，给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单手打结的技能是他从三岁就已经熟练的基本功，他拿纸巾擦了擦洗手池把血迹清除干净，把被血液污染的纸扔进纸篓，转身下了楼。

　　楼下还有热腾腾的饭菜正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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