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今天又死了》禾中子

11、信山翁直表

　　一醉阁里，侍女们双手托着食案从楼下快步走上，其上满满当当地盛放有三四盘菜肴。她们身上着的皆是水绿纱裙，此时正步调整齐地排成一列。

　　有好事的酒客看到这一幕从座位上探出头张望，随口和一旁的朋友玩笑道，定是昭穆小王爷到了此处吃酒。

　　有些发福的掌柜跟在队伍最后，可能因着走得有些急，他的额上沁出细汗，到在走到三人这桌前，立即满脸堆笑，露出一副谄媚的模样，招呼道：“客官，您的菜来了。”

　　“嗯。”小王爷随意地应了一声。

　　周掌柜拿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抬起头视线正对上对面坐着的冷面女将。

　　霎那间，一股寒意从后背直涌而上，周掌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亲娘勒，这尊女战神居然和昭穆小王爷一同上酒楼吃酒？他俩是怎么混在一起的？王小二那厮怎么都不知道先同自己通一下气？

　　从战功赫赫的将军，到触怒圣颜被贬为一名小兵，再到后来一夜之间重新官复原职，沐女英女将军的赫赫声名已经在北国都城内传开了。

　　周掌柜近几日时不时地听几个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讲述她的这些事迹，都已经听得快要倒背如流。如今见到真人，脑海中就不禁浮现出那些什么沙场上茹毛饮血，百步杀一人之类的血腥场面。

　　这么想着，周掌柜全身紧绷，用与其富态身材完全不相称的速度匆匆离开了此处。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向安静地坐在另外一边的女郎瞥去一眼。
　　叶娉虹回到都城不过一年，期间有大半时间都被关在公主府，像周掌柜这样的普通百姓自然不可能认出她。

　　小郡主望着掌柜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板着一张脸隐隐露出几分尴尬来的好友，郁闷的情绪终于消去不少，捂着嘴偷笑几声。
　　沐女英表示心累无比，不想说话。

　　“稍后你们之后要去哪儿啊？”昭穆小王爷一手提着只鸡腿，狠狠地在上面咬下大块肉来，含糊不清地说道。

　　叶娉虹扭过头就看到这“凶残”的一幕，瞧着曾被自己认为“谪仙般的人”的表哥如今所露出的吃相，女郎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我要回兵马司……正好时候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该误了时辰。”沐女英刚要站起来，却突然被一把拉住。

　　“等等，我……我之后大概会直接回府，沐姐姐不是正好顺路，不如我们一起。”
　　本来叶娉虹是打算如果遇见表哥，就尽可能地和他在外多待一会儿，与心慕之人在街上闲逛什么的岂不乐哉？
　　但是现在……
　　叶娉虹觉得她可能还不太了解自己的表哥，还是先偃旗息鼓，等过几日她调整一番再说。她努力向好友使眼色，沐女英愣神一瞬，懵懵懂懂地正要答应时却被打断。

　　“公主府和兵马司可是两个方向，哪里顺路？”沈丘戊几乎没怎么嚼，大口吞下嘴里的食物，“不过正好，我爹让我送表姑姑些东西，我送表妹回府，也免得你走岔了路。”

　　青年的嘴边残留着油星，被他用手背粗鲁地一把抹下，随后又胡乱在腿上蹭了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肯定会顺利将表妹送回府的。

　　叶娉虹看得是眼皮一跳，连忙拒绝：“谢过表哥的好意，不过表妹突然想起之后还有些事要做……”

　　今日表哥的另一面给她的冲击太大，再来一波她可能就要撑不住了，还是尽早与他分开为妙。

　　“没事，不管啥事，表哥先陪你去做就是了。”沈丘戊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拍拍她的头，叶娉虹瞬间反应超大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退后两三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沾了油的指尖。

　　她最厌恶别人用脏手碰她了！

　　“怎么？”
　　女郎咬着牙根回道：“没、事。”

　　——

　　看到女儿一脸丧气地跟在她表哥后面进来时，长公主不可谓不讶异。照她先前所猜测的，这时候小丫头不得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表哥在外面疯跑吗？

　　公主府的正堂里，木月昭坐在上首，平静凝视着回来的二人。

　　“表姑姑。”青年低下头，勉强躬身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算作施礼。

　　长公主看他弯腰得辛苦，也是随意一挥手免了他的礼数，“不必多礼，坐吧。”

　　本着自己是对方的长辈，长公主关切地问了自己这个表侄几句。

　　“胃口很好，就是身子最近有些发虚。”
　　吃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还虚？叶娉虹腹诽道。

　　“那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叶娉虹神色不振，见缝插针地趁着二人都不在说话，极快而又小声地道过这句话后就想溜，结果却被眼尖的长公主及时叫住。

　　“你先等等，”长公主侧目示意一下淮香，她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点头应诺，悄悄退后向外走去，“坐到那边去，之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等之后再说，她现在急需静静啊。叶娉虹心塞地坐到了长公主左手边下方的木椅上。

　　母女二人说话时，沈丘戊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方匣，双手捧着向前举起，“这是家父命我给表姑姑送来的一点小礼物。”

　　“今日？”长公主有些奇怪，让身边的侍女接过匣子呈上来，正要伸手打开时却从眼角瞄见自己的小女儿在死盯着这匣子，目光很是有几分渗人。

　　表哥用膳之后没有净手，所以匣子上肯定也沾了他手上的那点脏东西。叶娉虹如此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随着匣子来回移动。

　　长公主本来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状似无意地推给侍女，转头与沈丘戊问道：“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母亲的寿宴还要个几日，你这送的，是何时的礼啊？。”

　　匣子没有上锁，只是轻轻虚掩着，侍女将匣子大开，呈到长公主面前，里面是一颗如碗一般大的碧玉球。

　　“这是齐妃娘娘的哥哥从大楚带回来的珍物，据说在夏季清凉解暑，冬日里又可散发热气，辗转到了父亲手上，父亲心里念着表姑姑要我把这个送来给您。”沈丘戊恭敬回道。

　　叶娉虹在一旁听着，不由感到莫名其妙，别人送昭穆王的东西，他转手又送给母亲了，还一点都不掩饰其来源，这是个什么意思？就算这东西再珍贵稀奇，母亲也肯定不会要这倒了两手的物件吧。

　　“行了，你放下吧。”

　　……

　　叶娉虹大吃一惊，转头看向长公主，想要从她的脸上努力辨出她的情绪。只是长公主神情一直淡淡的，叶娉虹也看不大出来，只能沮丧地放弃了。

　　沈丘戊听到长公主如此爽快地收下了，脸上一瞬之间竟也露出了诧异之色。

　　“你还有什么事吗？”长公主有些不耐烦了。

　　青年立刻站了起来，“没有其他事了，父亲只说叫我给表姑姑送上这份礼物便可，那丘戊这就先行告退。”

　　“等等，”长公主抬手，立刻有一旁的侍女递上薄薄的一张纸来，“表哥有心，你大老远跑来送礼，我也不能就这么打发你回去，我在都城三百里外的东山有一处府宅，便送与你了，这是地契。”

　　看着长公主一气呵成的动作，叶娉虹莫名生出一种这些早在她计划之中，只等沈丘戊送上门来的感觉。

　　是错觉吧？

　　沈丘戊满怀感激地施了一大礼，接过地契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意识到长公主的不耐，主动辞去了，只是走之前朝叶娉虹深深望了一眼，脉脉道：“这次匆匆忙忙表妹定然没有吃好，不知过几日表妹是否有时间，我再请表妹……”

　　“过几日是祖母的寿辰，”叶娉虹急道，“大约是没有空再出门了。”

　　长公主听她这么说，显得很是惊讶。
　　难道还真被驸马说准了，这丫头自己给自己正了过来？不追着表哥跑了？

　　沈丘戊依依不舍地走了。
　　叶娉虹急急忙忙地也想走。

　　“急什么？坐着。”长公主一把把叶娉虹按回了木椅上。

　　长公主到底习过武，力气极大，任凭叶娉虹怎么挣扎也没法动弹一下。

　　“母亲这是作甚？”叶娉虹眼睛瞪得溜圆，大声道。

　　就在二人对峙间，淮香怀里抱着一叠纸，一本书快步从外面进来。

　　长公主这才松开女郎，她接过淮香递来的那一叠纸，啪地一下拍在案上，“瞧你写的这字！”

　　叶娉虹呲着牙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字又怎么了？我整整抄了三四天呢！”

　　纸上赫然是她早上刚刚抄完的为祖母祈福的佛经。

　　“寿宴当日你就当真要把你写的这几页，这几页丑字送与母亲？”长公主手都在抖。

　　叶娉虹完全不接受母亲对自己字体的否定，正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长公主却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

　　长公主深吸气，“不过你好歹也算有努力之心，今日如果不是你苦苦从皇叔处求来的字帖到了府上，我也想不起来提前检查一遍你的抄写。”

　　苦苦求来？

　　“你既然有心改善自己的字体，就要努力，别辜负了皇叔的好心。”

　　好心？

　　“这是前朝洛大家的《信山翁直表》拓本，你拿去吧，从今日起到寿宴当日，你便在你的小楼里好好钻研。”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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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次元男神和三次元表哥差距太大，炜彤郡主表示她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