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怎么就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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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二年春，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春回北国，风光大好。
昨夜春雷响彻长空，天还未亮时停了，但不久又起了一层薄雾，空气中也带着几分冷意。
北国都城，西通街的尽头坐落着一栋府宅大院，此刻正是两扇红门紧闭，路过行人皆是步履匆匆，不敢逗留。
转入府宅之内，老树盘根，枝桠新生。
几个年岁不大的女婢懒散地在长廊上围坐，不知谈到了什么趣事，皆是哧哧地笑了。这时有身着深紫色比甲的管事匆匆路过，闻声不满地向这边瞪了两眼，她们这才如鸟兽般一哄而散了。
突然之间，一声怒喝从公主府中央的红瓦小楼之中传出。
一只初生小雀刚刚会飞，大着胆子往声源处掠去，在小楼之上的窗边站住了脚，一边好奇地眨着眼睛往里探头，一边抖了抖张开一侧翎翼，用喙叨了几下被风吹乱的羽毛作为梳理。
屋内正对窗的四方扶手红木椅上坐着一位外套靛青长袖披风的端庄宫服女子，她手边放着一个褐花茶盏，此刻正有茶雾氤氲而起，但她却没有丝毫要拿起品抿的意思。
“去去……”本来一直站在主子身后，低眉顺目的大丫头淮香倒是从眼角瞥见了窗边的“不速之客”，悄悄撤后两步，走过去伸手关上，小声呵道。
“去去去！”
“喏，您亲口答应的，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长公主发怒非常人所能承受，但此刻，屋内除却那一干被威慑得不敢动弹、屏气凝神的女婢外，却有着一个年岁看上来大约豆蔻的娇俏女郎自然地伸手拽着长公主的衣袖撒娇，嗓音软糯，似乎丝毫没有看出长公主满面的冰冷不悦。
女郎着了一身深绿地织短衫，手腕上还戴着个通体青翠的玉镯子，此时面对冷脸仍是言笑晏晏，边说着边美滋滋地伸出小手指作势要与母亲拉钩。
长公主圆目微瞪，啪地一下打下女郎的手来，“我是要你一边去。”
女郎眸中立刻挤出了两滴泪来，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个离别宴而已，也耽误不了为祖母生辰抄佛经祈福的，母亲却非把我关在家里，根本就是借口。何况这次宴会是在沐大哥……不对，现在是沐姐姐，宅子里办的。母亲您不是一直要我多和沐……姐姐相处吗？”
女郎还是没有习惯对友人称呼的改口，但很快就不再懊恼，转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长公主的玉臂，嘴巴嘟起，宛如受了天大的欺负。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长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选好的郡马从铁血儿郎摇身一变成了女娇娥，沐煜英……沐女英那厮还是在自己跪请皇弟为这对小儿女赐婚的宫宴上当场揭开自己的女儿身份作以婉拒，搞到最后自己成了以权势逼婚的恶人。
不过沐女英的事容后再提，长公主按捺下胸中不断升起的怒火，勉强扯出了一个比板着脸还要让人心生畏惧的笑容，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让娉虹有机会和自家驸马那个不学无术的外甥见面。
“此一时彼一时。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就是想借着沐……女英的离京宴找你那个表哥去？”
眼见小女儿听到自己的大声训斥目中含泪，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长公主立刻将音调调低了八度，用温和得不能再温和的声音安慰道，“丘戊他，勉强算是个好孩子，但他早就有婚约在身，等到黄家大女的孝期一过，就要八抬大轿抬她过门的。”
说自己那个外甥是个好孩子的时候，长公主觉得心塞得不行，除了前几年皇弟还没有登基的时候，自己必须对着其他兄弟姐妹作低伏小，忍气吞声外，这几年她哪里需要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安抚他人。
娉虹怎么就看上了沈丘戊那么个纨绔子弟？
要论起来，哪怕是女郎的沐女英都比他强上千倍万倍。
长公主不由得感到发愁，郡马的人选又要重选，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心血毁于一旦是小事，但能不能转了娉虹的眼光才是大难事。
“黄姐姐根本不想嫁给表哥，”叶娉虹对长公主的话不以为意，“之前在武会上我与她在后堂聊了一会儿，她早就心有所属。我想着，感情之事不能硬来，两情相悦才能成亲，就偷偷告诉她沐姐姐的队伍在城外扎营，后日便要离开都城，叫她混进去跟着情郎离开这里……”
“什么？！”长公主惊呆了，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险些没有扶稳，往后踉跄一步。
刚刚关了窗往回走的淮香也是一瞬间呆楞住，她脑子里仿佛有道惊雷划过，炸的她不知今夕何夕。
天啦，要出大事了！她匆忙走到主子身边，小声附耳在长公主耳边，表示自己马上便去黄府通知黄家人。
长公主又叮嘱了两句，考虑到空口无凭，正要追问叶娉虹细节时，却听得她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几句话。
女郎低头掰着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补充道：“可惜黄姐姐拒绝了，她说不能一走了之，这样会害了整个黄家，也会害得昭穆王府丢面子。”
就在长公主和淮香主仆二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女郎继续道：“所以她决定和黄大人把话说开，应该就这几日吧，她说会和她的那个郎君一起到黄大人面前跪求成全。”
说完，叶娉虹很是感慨。
她啧舌想到，要是表哥也能待她如此，她便是死也值了。
大怒大喜大悲转的太快，长公主只感到胸口一阵发闷，险些没上来气，脸都已经被憋的开始发红，“叶娉虹，从今日起不许出小楼半步，关你七日禁闭！”
叶娉虹终于变了脸色，也不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装要哭不哭的表情寻求长公主的同情，伸出手一把拉住要大步离去的宫服女君，急声问道：“那明日的沐姐姐的离京宴要怎么办？是母亲你戳穿了沐姐姐的身份，皇帝才会对她发怒，把她重新发配到边关驻守的。我作为你的女儿，总要去看望她，送她出都城以作弥补的！”
低头见得女儿一副理所应当的面容，长公主用力甩了一把，抽出自己的衣袖，冷哼道：“你想都别想，这七日里我会派淮香在楼下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出。”
说罢，长公主转身就走，和一众带过来的奴婢浩浩荡荡地下了楼。
沐女英那边自己让淮香准备一份薄礼送去即可……正想着，长公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沐女英是自己揭开女儿身份的，之后皇弟要贬她为庶民，这些与自己有甚关系？
当日在宫宴上突然听闻沐煜英乃是代兄出征，本名沐女英时，她整个人都懵掉了。还是她念着先前的感情，不希望沐女英以欺君之罪触怒圣颜而受罚，而在皇弟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费了好些功夫最终才让皇弟转变想法，只是贬她出京驻守边关，而没有直接收了她的官。
自己又被那个小丫头绕进去了。
本来没打算为沐女英准备任何礼物的长公主气鼓鼓地想到，禁闭七日怕是太少了些，要不还是加到半旬好了。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悠然居的小楼后窗探出，环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后盘绳而下。
“郡主，这样是不是不好啊？长公主知道了肯定要发怒的。”叶娉虹的贴身丫头小蝶想起长公主看到女君偷偷溜出院子震怒的画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如同筛子一般抖个不停。
叶娉虹本来正从一楼的后窗缝中盯着正坐在桌边打盹的淮香一举一动，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丫头如此不争气，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斥道：“怕什么？一切有我兜着。”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叶娉虹厉声道。
小蝶欲哭无泪：“可是郡主你抖得比我还厉害啊……”
叶娉虹低头，正看到战战的两股。
“……”
“马车准备好了吗？”女郎尴尬地解开为了行动方便撩起的裙摆，顾左右而言他。
“准备好了。”
别抖了。女郎拍了拍腿。
“母亲那边呢？”得到肯定答复后，女郎想了想又多问几句。
“驸马正在碧水阁与长公主小憩，一切都很顺利。”
叫你别抖了！女郎跺了跺脚。
“那好，我们出……哎哟！”
“郡主！”
女郎结实地摔倒了。
一个时辰后，将军府后花园。
“快，帮我看看额头上还肿吗？”边说着，叶娉虹把左脸凑过去，语气焦急地问面前的丫头。
小蝶哭丧着脸回道：“不止肿着，它都青了。”
完了。
叶娉虹颓然地坐了下来，趴在凉亭的扶栏上呆楞楞地望着湖面。
自己的一切计划都给毁了，什么亭前赏花，什么同喂鱼雀，全都没了！
叶娉虹撇着嘴，快要哭出来。
绝不能让表哥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郡主，既然都这样了，我们还是回府吧，免得被长公主发现后罚您跪祠堂。”小蝶怯怯地提道。
也只能这样了。叶娉虹想到那个小黑屋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浑身发冷，她只能沮丧地答应小蝶的提议，并交代她先到前厅去知会沐将军一声自己要先行回府邸。
但她站起来正要往前走，突然一阵邪风刮过，吹得她脚下不稳，竟是一下子翻过栏杆跌下湖中。
本来已经走出十几步的丫鬟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不好了，郡主轻生跳湖了！”
谁轻生了？快来救我！
叶娉虹刚开始还往上扑棱了两下，但很快便没了气力。
呼……
我这是死了吗？一股不甘在胸中涌起，叶娉虹心想，她还没向表哥表述心意呢。
湖水不停涌入她的鼻腔耳道，叫她不能呼吸，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