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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断.我有故人抱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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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令媛一过圣诞节就走了。
走之前在一个小酒吧里,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给她送别。令媛到晚了,淑仪很贴心的把我身边的位置空出来。我看了一眼淑仪,她笑了笑,又去找别人说话。
令媛进来的时候,我是从对面玻璃的反光里看见的她。带着一身外面的新鲜气息坐下来,对面的玻璃上反映的人一下子就模糊起来。
我手中拿着的啤酒暖了。
一晚上没有说上什么话。令媛一直笑眯眯的听着大家你来我往的高谈阔论。并不完全是好脾气,我知道,她是真的好奇。
“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了——其实香港什么没有,只是我们穷人放不下这颗心而已。”她笑吟吟的看着我。
新年前后外面街上的气氛总是格外的热闹,好像这一年的好光景全在这几天应景似地。大晚上的,外面夜市的结成灯火马龙的小摊上依旧卖着红艳艳的梅花,黄灿灿的迎春,粉扑扑的水仙,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枝啊朵啊的争奇斗艳。
我冲出去从最近的小贩那里捧了一大把在令媛的面前。小酒吧里一下充满了热闹而天真的气息。大家的脸上都浮出暖洋洋的笃定的仿佛都确切知道明天在哪里的笑意。
“明年再给你送花来。”我握着她的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2.
淑仪很少再邀请我去黄金大道了。偶尔在学校饭堂碰见,无论我俩身边是谁,她也会挤过来坐在我身边。姿态好看大方的不得了。
后来,有一个高高的男孩子总是在她身边。很白净,很俊秀,很斯文,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淑仪碰见我的时候总是微笑的点点头,插在男孩臂弯里的手并不抽出来。
有一次球赛碰见,她给我们正式做了介绍。
“这个是我的数学老师许嘉应,这个是我的青梅竹马谭俊。”
谭俊人不错,谈吐谦和,为人周到。淑仪坐在他身边总是笑意盈盈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休息的时候,我自告奋勇去买水,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亲亲热热的头凑得很近。然后不知道谭俊说了一句什么,淑仪伸手在他身上捶了一下,两人都笑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过去。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念令媛。
3.
令媛的电邮总是时有时无。她并不是那种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所以邮件总是淡淡的,需要我自己拼凑出整个画面。
有时候,她会发给我一些没有题目的照片,比如路上遇到的一个大肚子的红艳艳的瓢虫,或者是学校某个肥胖的流浪猫的玉照。她总是能让我笑。
后来她参加了学校的乐团,她偶尔和同班同学一起春游远足,发回来的五颜六色的照片更多了。我每次都津津有味的仔细看着。特地留意了一下背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人物。
终于有一天,令媛说,她的交换计划将延期一年。
这是个好消息,你会为我高兴的。她说。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几天,还是回信说,机会难得,好好珍惜吧。
这一年的暑假令媛没有回来。她得到一个去新加坡南洋大学的暑期计划的邀请。她的世界越来越广阔,我感觉得到。本来也有机会和同学一起去香港旅游,或许可以相聚几天。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甚滋味,就此作罢算了。
4.
再看到淑仪的时候是在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的她脸庞艳如春花。没有看到谭俊。
“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终于毕业了。恭喜你硕博连读,还有留校助教这么难得的机会也争取到了。”
“工作找好了吧?”我想起她父亲一派成功商人的模样。
她顿了顿,说:“是的。找到一个做广告的小公司,先去历练一下再说。”
有同学喊她过去照相。她跟我挥了挥手跑开了。
关于她和她母亲搬出黄金大道的事,我是很久以后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的。无非就是豪门恩怨,争产失败。想起淑仪总是人前一丝不苟的端庄摸样,莫名有些心疼。这些连我她都不曾说过——当然,我是谁,她还有谭俊呢。
5.
于是,我变成顶无聊的一个人。每天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回到自己的宿舍,看看电影,听听音乐,日子过的孤单但是也并不觉残缺。
偶尔会想起在黄金大道的大屋里的那些下午。
穿着艳丽短裙的端庄美丽的淑仪,练琴空隙胡吃海喝竖起耳朵听我们谈话的令媛,还有那时无比自在总是妙语连珠将两姊妹逗得哈哈大笑的自己。
其实他们不会知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无趣和单调的一个人。就像令媛最初弹奏的那只比音阶还要折磨人的练习曲,周而往复亦步亦趋。连那一点点生动气息都是节制的斟酌的有所保留的,盘旋萦绕着反复确认印证的往上涌去,一旦潮水褪去的时候,也悄悄的挟风携雨静静跟随不留痕迹。唯恐不经意间惊扰了别人和自己。
令媛,明年给你送花的人不会是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