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修真界融入现代社会办法2020年版》捉妖

24、第 24 章

　　“……鼻炎？”
　　“一种炎症，病情比较严重的人——”
　　江淼淼恍恍惚惚地接话：“闻不清味道？”

　　大概是因为修真者与凡人之间有明显的界限，这个看似游走在人世间的女孩儿对普通人的情况并不了解。修真者的世界很少有生病一说——病毒对于他们的身体而言连蝼蚁都不及。能够伤害他们的只有魔气、以及同类的攻击。江淼淼大概知道凡人的身体脆弱，却没想到能够脆弱到这种地步。
　　吉棠觉得自己不用解释下去了：“所以你应该坦诚一点。”
　　……坦诚？
　　看着对方茫然的模样，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的吉棠不再犹豫，碰地阖上了院子的大门。后知后觉的江淼淼眼睁睁看着少年一下子窜回里屋去，余留下一个与别人谈话的乖巧背影。还没等她看清另一人是谁，房子的门也就此阖上了。
　　但江淼淼还是从缝隙之中看清了另一个人熟练地揽过吉棠的动作，还有后者的眼神……
　　这样的坦诚吗？她陷入沉思。

　　“谁啊？”刚刚下楼的关河山不由用视线追寻了一下门把手。
　　吉棠把门关紧。他知道关河山对这个女生并不喜欢：“一个推销员。”
　　“喔，原来高档小区也有推销员啊。”关河山本来就不是爱追根问底的人，顺利地转开了话题：“我们昨天玩的有点过了，我刚刚在楼上整理了一下，发现作业还有这么一叠。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大概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他用手指给吉棠比了个距离。
　　虽然吉棠笃定即便他们两不交作业也不会发生什么——汪天狗对他不会苛责，对关河山则是不敢苛责，毕竟上次被关河山掐了一次脖子。
　　不过他还是按捺了这个想法，毕竟一个专业的驱魔师需要认真对待任务，踏踏实实走进基层去。
　　看着吉棠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关河山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

　　吉棠没有经历过华夏的教育历练，没有患上把作业拖到假期最后一天睡前然后靠通宵续命的“假期习惯”，自然也不会有拖延症。再加上关河山良好的学习习惯，下午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高二的作业一打，文科生的卷子看起来内容不多，写到后头却是乌泱泱的一片。两人一头扎进题海后便没有多关注窗外的变化。比如太阳西斜，比如前段时间暴雨过后的天空在此刻仍不清澈。
　　晚饭点前，一直安心动笔的吉棠忽然停下手头的动作，望向窗外。
　　“怎么了？”
　　“好像有客人。”吉棠的面上难得带上一丝迷惑，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水性笔。关河山的视线追随他向窗外看去——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天空呈现出惨淡的灰，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保鲜膜，连云絮都看不真切。他分明并没有听见门铃或者呼唤声，外界的世界连风声都淡了下去。
　　但吉棠却已经看似笃定地站起身来：“我下楼一趟。”

　　似乎有许多人在呼唤。
　　吉棠扶着院落的围栏，向小区的绿化林深处行去。天气渐渐在回暖，不是以螭首市往年的那种恐怖回升到高温的回暖，而是和煦的、温柔的，像是有人将一层一层温度的纱轻飘飘地叠起。吉棠穿出门的是一双人字拖，踩在泥土地上会有种滑软的湿冷感，细碎的光影铺洒在道路上，越往深处越黯淡。伴随着他的脚步向前，黑色的纹路渐渐从少年宽松的衣服里生长出来，像无数只待命的黑手缠绕上四肢与脖颈。
　　等走到了底，世界已经笼罩在树叶搭建的昏暗里。
　　“出来吧。”吉棠的神情很淡，仿佛仅仅是赴约与旧识相见。但伴随着他一声问候，诡异的狂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满树颜色渐渐鲜艳起来的树叶吹得猎猎作响。这方空间内的光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像是有人往其中泼洒了一勺浓墨。
　　——无数魔物化作的烟发出令人心烦的笑音向吉棠冲去，即将触碰时又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折返。这些黑雾的数量过分庞大，几乎填充了整个空间，连吉棠都被一同涌来的魔物冲得倒退了一步。他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抬头望向已经被漆黑完全遮蔽的天穹：“螭首市竟然汇聚了这么多魔物？”
　　光他面前着窄窄的空间内，恐怕就挤满了近百个肮脏的存在。别的城市阴暗处蛰伏的家伙大抵也就他眼前的这样的数量——而在暗处还未现身的魔物数量他也尚且不清楚。但吉棠已经嗅到了浓郁到吓人的气味。
　　不只是数百只低级魔物，还有领头的，甚至……一只魔王。
　　这是一场诱敌深入的捕猎。

　　与其他城市不同，螭首市是普通人与修真者深度交融生活的试验所，修真者的大量汇集意味着这座城市的磁场与别处都不相同，成为滋养魔物的温床。总的来说，螭首市的魔物数量更庞大，实力也更强，当它们汇集到一起那便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但事实上，魔物并不会轻易聚在一起，因为当魔气的波动过于明显时，驱魔枢必然会派遣人来剿灭。
　　但这种集合必定是要时间的，对此刻已经深入陷阱的吉棠而言，并不能提供帮助。

　　魔王还在稍远的地方，当其逼近与这些魔物一起发力时，连吉棠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稍稍后退一步，心知自己托大了，神情却保持了冷淡：“你们在针对我，为什么……啊，关河山。”
　　选择他当作接近关河山的突破口，真是聪明却也愚蠢的选择。毕竟他是接触关河山途中最强的障碍，也是必需经过的障碍。
　　吉棠想着，脚下向建筑物的位置迈出一步。
　　那一步并不笔直，他的脚尖蹭开尘灰写下了一个“守”字，字形扭曲如一条盘曲的蛇。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那个字符便绽开一束笔直的光柱，将踏入其中的吉棠环绕。
　　在他身后，由无数魔物凝结成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扭动着试图靠近，却在接触光柱的一瞬被蒸发成无数尘埃飘离。

　　……
　　…………

　　关河山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吉棠回来，稍微有些担心。冬季末尾，黑夜依旧稍长于白昼，此时的螭首市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天边甚至浮起了红霞。他从窗口向下看，这个世界仿佛暖色调的一幅油画，精致漂亮却又死寂沉沉，丝毫没有少年的身影。
　　他心头稍微有些慌，仿佛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隐隐焦躁。他试图给吉棠打电话，但并没有人接听。

　　待夜幕完全落了下来后，关河山已经有些坐不住，想出门去寻找。谁想刚来到楼下，就见一个灰蒙蒙的影子推门走了进来。
　　夜风跟着他，从门外涌进来，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的缘故，关河山觉得少年的面色惨白如鬼。他怔怔地出声：“吉棠……”
　　“怎么了？”但吉棠的动作却无一丝异常，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弧度。
　　关河山心中稍安，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吉棠对他点点头，神色如常：“我去一下盥洗室。”

　　阖上门板，吉棠伸出手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将红褐色的东西冲刷走，露出掌心原先惨白的颜色。他眼神淡淡地凝视着水流中仿佛无穷无尽的红色，抬头看了眼镜面，伸手擦掉从眼角重新流出的血迹。
　　他擦净手掌，接通了电话：“我已经出来了。”
　　“你们现在过来，可能可以逮到几个跑得慢的。”吉棠仔细把眼角红色的血痕擦去，声音依旧冷静，“最近谨慎一些，这次他们没得手，肯定还会出现。麻烦驱魔枢的各位帮我稍微盯着。”

　　挂断电话后后，吉棠掀起衣摆，借着镜面扭头观察背后。那只“崇”字的模样比往常发生了变化，字形愈发的狰狞，而且——
　　“长大了啊。”
　　吉棠轻轻叹了口气。
　　镜中，最下端的那个笔画深深地隐没进了裤腰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