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大课间的早操结束，高二九班一众人陆陆续续回班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螭首九中的教学楼呈回字形，九班位于二楼回字的拐角，窗外就是一棵古老巨大的榕树。教室左侧的那一排窗户正对着校园里的小型花园，喷泉水池正在冬日的寒风里荡起波纹。
一个少年正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桌，侧着头，似乎在看窗外的精致，只留给走进班级的几人一个纤瘦的背影。
“真来新生了？”
“看着不是咱们‘一路人’。上头怎么回事？调个凡人来督促我们收敛点么？”
“……哈，也不怕我们把这柔弱的小东西吃了。”
吉棠一回头，就看见教室门口推搡着看着他窃笑的几个少年，一脸不怀好意地笑说着什么。他大致扫了一眼，没看见意想中的那张面孔，便又垂下眼帘，百无聊赖地转回头去。
三月份，冬夏交接的气候里，外边的日头柔软却明亮。
螭首九中是理科强校，而高二九班是文科班，宽阔的教室里只稀稀疏疏地摆了二十四个座位。不一会儿课间结束，预备铃响过后的教室更加热闹，一半的视线都落在新同学的背影上。若要形容这些目光，大抵是“群狼发觉狼堆里钻来了一只懵懵懂懂的白兔”。
只有吉棠身侧的那个位置依旧空着。
大课间后的第三节课是历史，刚刚转入班级的吉棠并未拿到教材，便坦荡地摸起了鱼。课程走过半个小时后，忽然有个少年鬼鬼祟祟地离了座位，往后门小步走去。
“李顺同学，你去哪儿？”
吉棠看着窗外——天色暗了下来。
叫李顺的男同学理直气壮：“上厕所呀。”
螭首市天气的阴晴不定是全国知名的，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会带一把伞，用来抵御随时可能泼洒下来的雨水。
铁灰色的云层仿佛千军万马隆隆而至，狂风从建筑群的缝隙呼啸而过，把落叶卷起两米高。半分钟后，伴随着一道明亮的闪电在翻滚着墨浪的天穹撕裂出一道花白的伤口，落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方才还阳光万丈的晴朗天地间只剩一片滚动咆哮的雨幕。
李顺得到批准，看了眼窗外，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班上其余人望着他猴儿一样窜走的背影，有些羡慕地咬起了耳朵：“真好，他要升金丹了吧？”
屋外的雨声还在继续，一道惨白的光横贯整片天穹，像是有一把巨大的白刃携裹风雷，欲把厚积的暗色云层劈开。狰狞的闪电拧成一束劈头盖脸地降了下来，落点极近，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吉棠的视网膜几乎被灼起一片滚烫的斑，而后是无穷无尽的轰轰雷鸣。电闪雷鸣持续了后半节课，吉棠坐在积了一层水的窗台边，透过玻璃与雨幕，朝黑洞洞的远方凝视。
雷声渐渐停了。
他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视野的尽头，螭首三中这栋教学楼回廊的另一端的天台上，一个傲然而立的人影穿着一身校服，正沐浴在白银火花一般的雷束里。距离太远，但能看得清方才那名叫李顺的少年手上持着一柄一人高的长矛，一身灿烂的光晕环绕。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个人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猛地对上——
吉棠猝然转过头，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恰好刚刚阖上手中的书本，自言自语：“这阵雨就快停了，李顺同学怎么还没回来。”
这句话说完，窗外的雨声果然渐渐收了起来。伴着一阵悦耳的下课铃，层云散去，一缕阳光很快露了出来。兴许是觉得教室内有些闷，老师走上前把在狂风暴雨中紧闭的窗户敞开，嗅着迎面扑来的水腥味，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天高地阔，教学楼天台上空无一人。
历史老师前脚离开教室，李顺同学后脚便回到了教室，径直走到了刚刚起身的吉棠桌前。
吉棠有些烦恼，他不该没事干往天台多看那一眼。
“刚刚上课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李顺故意压低的嗓音，挡去了唯一一条离开座位的路。见他转着视线，李顺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吉棠的肩膀，威胁道：“话没还说清楚，别想着走啊。”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吉棠下意识要挣，却感受到肩上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忍不住皱着眉嘶了一声。
他的双眼看起来天生水汽很重，尤其是现在被迎面的阳光一照，水光流转，就像是马上要落下泪来。李顺抖了一下，气焰顿时降了下来，没底气地松开手，道：“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哭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听见没有？”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吉棠没有应声，而是扯了扯衣袖，低头看向自己裸.露出的肩头。方才被李顺握过的肩膀很快显出一圈淡淡的青色，被白皙的肤色一衬，显得有点狰狞。
看着少年肩头被白皙肤色衬得醒目的一片浅浅的青紫色，李顺有点懵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明明就是碰了一下……”
吉棠慢慢抬起视线，眨了一下那双仿佛攒了一层要落下的水汽的双眼，看着李顺轻轻笑了。李顺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笑容，但是他察觉到一股冷意从这个青年颜色苍白的唇角蔓延开，甚至迎面扑来，带着森森的冷意罩住了他。
吉棠背在身后的指尖，不规律地晃动了一下。
李顺清了清嗓子，本还想说些什么，没发觉背后轻飘飘地拍来一掌，差点没把他拍得背过气去。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吉棠提醒道：“吉同学，班主任在门口找你。”
见吉棠小声点头道谢后朝班级门口外走去，女孩才不悦地挽了挽袖子，余光往李顺身上一扫，语调咬字文文静静地：“欺负个凡人很有意思？真有本事，带上你的矛，放学我们挑地方打一架。”
李顺讪讪地撇过头去，嘴里尤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准备起身。谁知一收回倚靠桌角的力道，他的两条腿便瞬间麻软，撑不住身子无可抵挡地朝地面倒去。
变故发声得太过突然，即便是他身周的几人也只来得及一愣，便听彭地一声——
李顺摔了个狗吃屎。
“哎怎么回事，我腿麻了……”
……
…………
听着班内的鸡飞狗跳，吉棠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看见一个斯文的男人正倚在最安静的拐角护栏上，同背后簌簌发抖的树冠一起，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发现对方正在打量他时，吉棠并不怎么慌张。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红色镞状的信物，在面前晃了一下，淡淡道：“吉棠，符修，师从杨知难。华夏驱魔枢特邀顾问。此次前来是接手螭首魔气动荡源头的案子。你就是驱魔枢派遣的联络员？”
自从两年前起，螭首市的各类诡异案件便出现得越发频繁，隐隐有群魔汇集之势，仿佛朝圣。这种情形必然是有哪个能力惊天的魔头要出世，而引发的乱象，若不除去那魔头，恐怕出世之日便会是整座城市覆灭的日子。检验科联系螭首市凡人的政/府，足足花费了半年才找到了引起全市魔物异常的源头。但因为种种原因不敢贸然镇压，才会请求外援。盯梢魔头的联络员名叫汪天狗，已经苦苦等待驱魔枢安排来的大佬多时了。
驱魔枢作为掌管镇压华夏地区所有魔物的机构，一直是权威的象征。其高层的执行者据说都是一拳一个魔物、可独身镇压魔头的大能修真者或精怪，被冠以特邀顾问名头的，必然会是战斗力更为恐怖的存在。
——但是。
汪天狗迟疑地看着面前稍矮他半个头的凡人少年，怎么也无法将这天差地别的两个存在联系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显得冒犯：“是的，这次需要镇压的目标可是百万年一见的头领，检验科预计‘他’至少吞噬了十几只远古魔头的魔气，你单打独斗恐怕有些危……”
“危险？看来汪老师并不熟悉我。”
汪天狗不由得一愣。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病死的人。”吉棠说。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让人背脊发凉的镇静和认真，汪天狗看着少年那张明显过分苍白的面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忽然改声惊道：“小心……”
吉棠躲闪不及，只觉得有什么向背后撞了过来。
在走廊上抱着一篮子实验器材打闹的学生直直地跌了过来，尖锐的铁架仿佛长了眼似的往吉棠的后背重重一抵一划——
吉棠嘶声向后背看去，恰好错过了汪天狗瞬间犀利凝重的视线。
有一道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略显低沉的男声：“你们这些人怎么搞的，走廊不能跑步打闹不知道吗？”
九中室内有暖气，他校服内里便穿得薄了一些。吉棠见腰背后部的位置被硬生生勾破了布料，露出一道被擦红的口子来，这道痕迹被周围白皙的颜色一衬，顿时显得格外严重可怖。伴随着动作，一角纹身似的黑色纹路露了出来。
身后的脚步和指责声倏地停住了，而后是一道过于火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后。
吉棠回头，对上一双微微发红的眼。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