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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死水(四) ...

  •   “是妮娜先找到你的。她的小动物们交友广泛,我怀疑半个地球的动物都在时刻注意着她口中的‘哥哥’。她告诉了李千欢,李千欢让库尔特联系了我。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九头蛇的一支小队也随之而来了。”
      在得知林秋白已经基本好起来,能够下地能够说话行动无虞的之后,还留在哥谭的沃伦立即赶了过来。林秋白捧着手里温热的甜牛奶喝了一口,舔了舔唇边留下的奶渍,抬起头回答道:“那应该是我的出现重启了脑袋里的情绪控制系统,九头蛇的控制中心收到了系统重新上线的提示……”
      林秋白说着微微愣了一下。按照他所了解的情况来说,如果这种用以保证目标忠诚度的系统程序断线,再次重连的时候,程序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在植入对象大脑内重复播放洗脑词以保证九头蛇对目标的绝对控制才对。那时候的系统明显没有余力再帮他封锁有可能被控制的脑域神经,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查尔斯?”林秋白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了身边,一直笑眼看着他们谈话的蓝眼睛教授。后者朝他微笑了一下:“我可是你的养父,亲爱的。”
      林秋白的唇角动了一下。他其实早就感受到了,他和查尔斯的精神之间存在着某种由查尔斯构建起的、保护性质的、他无法主动发觉却的确存在的链接。还远在巫师世界的时候……。无数次他疲惫不堪或者自噩梦惊醒,他总能感受到那种如大海一样包容的,温暖又温柔的精神力量。
      但如果。如果是查尔斯为他挡下了洗脑词,如果是查尔斯为他承受了本该他来承受的痛苦,如果是查尔斯的话。那该有多难过啊。如果他看到了自己那些幻像,那些血腥杀戮。那些破碎绝望。那些无法自控的疯狂,那些沾满双手的红……
      “你看到了?”林秋白勉力开口问。他的声音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看到了?”他再次重复道。
      瘦弱苍白的男孩收紧了握着牛奶杯的手。骨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捏的发白。他的悲哀和恐惧是那样的明显,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黑曜石一般闪亮着的双眸也因此蒙上了模糊不清的雾气。这瞬间就击中了查尔斯,几乎是立刻,他就心软了。
      “我亲爱的。你必须知道,那些都是九头蛇干的,那不应该责怪你。你只是被控制在手里的工具。一个人拿着刀去杀了人,难道你要责怪那把刀,而不是惩罚那个人吗?”
      但人是我杀的。林秋白悲哀地想。他一直自诩正义,即使前世一直游走在灰色地带,也是为了抹去光明背后的黑暗。死去人们的和他们的亲人会在乎他是不是被操控的吗?他们只知道是他动的手,他们将憎恨施加给他,而他的确手沾鲜血,他不可饶恕,他罪有应得。
      林秋白恍惚想起一场烟花。那些随爆炸和死亡而来的□□,也会绽放出那样绚丽的——他们称其为“火树银花”。交错焰火如霞光撕裂雪幕将夜空映亮如白昼,散落荧光刺激涣散瞳仁再度聚焦。纵然以失败告终,至少彰显出还未完全终结的生命力。
      那是多遥远,多模糊的记忆了啊。遥远到他都记不清怀里抱着的到底是谁,只记得腹部骇人的撕裂伤太过深广,紧绷的白色布带已是仓促间最稳妥的处理。猖獗奔涌的血流已然静默,只留一片斑驳暗红。并非止血手段足够有效,不过是过低的温度凝固血液强硬堵住了创口,却也让血肉与绷带凝作一块无法分离。
      在西伯利亚的时候也会如此。寒意肆意入侵,冰霜涂抹睫羽,微弱呼吸呵出白雾又将冰冷空气交换入肺凝结冰粒。林秋白拼命想记起那什么时候的事。但他想不起来,想起不来,只记得那点微弱却清晰的战栗慢慢平息了。焰火的爆响与脑子里嗡鸣的炮火声交错重叠,然后是亡命途中背上微缈温度和低垂于耳边的痛苦喘息。那个人已灰暗的双眼依然大睁,无机质的瞳孔里倒映焰火闪闪发亮。说不定能赶上新年。在硝烟暂歇的深夜,他拨弄着火堆说不清是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跃动的火舌和他眼底缥缈希冀交缠不休。
      ……然后怎么样了呢?对,然后他死了。他带着他的遗体在新年之前交给了他的亲人。那些人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
      沃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出了房间。林秋白低下头将下颚放在查尔斯的肩窝。他低低的,轻轻的喘着气。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滑落。逐渐失去了热量,变成了冰冰凉凉的一滴,浸湿了查尔斯的肩膀。
      “就这一会儿……查尔斯。”林秋白疲倦地说。他的声音轻而低,几乎只是微弱的气音了。
      就这一会儿……就这一会儿。
      他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疲惫,在这里都能肆意释放生长。只有查尔斯……只有查尔斯。
      门外有人驻足。
      艾瑞克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他放下了欲要敲门的手,沉默片刻,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弧度。
      但那的确是个细微的笑。
      一个小孩子而已。万磁王几乎是无奈着想道。反正是查尔斯的孩子……而且那孩子的确听讨喜的。
      他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两天之后,汉克开着飞机来接他们。林秋白跟着查尔斯回学院——艾瑞克没有跟着走。“我该回兄弟会了,查尔斯。”他俯身拥抱了自己的老朋友。
      他担心查尔斯受不了失去了林秋白的打击才会回到泽维尔学院。如今林秋白已经平安归来。并且在跟随查尔斯回到学院之后就会针对他脑子里的控制系统进行研究和解除。艾瑞克相信,这对查尔斯来说不过是小事而已。
      “这里会一直留着你的房间,林少爷。”在走之前阿尔弗雷德对他说。“有时间回一趟农场,玛莎很想你,希望你还记得苹果派的味道。”克拉克俯身拥抱了他。虽然林秋白已经忘记了,或者说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曾记得这一段经历。但这个拥抱所伴随的熟悉的,令人宽慰的温度。还是忠诚地传达到了。人的记忆可能会缺失,但身体的记忆永远不会。
      “嗨,好久不见,”在踏上飞机的时候,汉克立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是的,好久不见,”林秋白微笑着回答了他。
      “等你回到学院会被一堆学生包围的。”琴笑着对他说,“要知道。你害查尔斯那么伤心,这可在学院里引起了公愤。更何况有不少的小变种人想要挑战一下传说中查尔斯的儿子,隐形的学院最强小王子呢。”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称号?”也许是这个称号实在中二,少年抿唇露出了个小小的笑。琴看着他,一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Obsidian离开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又因为东方人普遍偏小的骨架,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安静又乖巧,一到冬天就裹在绒毛里,苍白得像是个一触即碎的瓷娃娃。即使知道他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大家还是将他当做一个病弱又自闭的小男孩儿来宠着。转眼都过了三四年啦。他终于在清醒知道自己身份的状态下回来了。小男孩已经长成少年了。琴想。他瘦得可怕,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和她拥抱时她甚至清晰地摸到了肋骨。分明上一次,即使是在被洗脑的状态下回到学院,看起来也只是纤瘦一点而已。琴有些难过地想。
      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甚至从飞机不知道哪个角落摸出来一盒彩虹糖曲奇。“要吃吗?”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上的盒子。
      查尔斯:“琴,你偏心。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们把零食藏在哪里。”
      “我也没告诉ober。”琴扬起下颚笑着说,“我只是拿出一盒给他吃——当然,教授不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她朝obsidian眨了眨眼睛。
      在查尔斯能够再次抗议之前,男孩儿塞了块曲奇在他嘴里,并用一个甜味儿的亲吻解决了这场风波。
      驾驶座上传来汉克憋不住的笑声。

      “obsidian——!”
      飞机刚停稳,舱门刚打开,一个小小的粉团子就拖着稚嫩的童音炮仗一样冲了过来。Obsidian下意识张开手接住她,看清人后弯眉笑起来就举着小姑娘转了一圈:“是妮娜——小姑娘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呀?”
      小女孩儿咯咯地笑着抱紧了期待了好久的哥哥,软软香香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哥哥好瘦。”她摸了摸少年的肩胛,不满地说,“你要多吃肉和鸡蛋多喝牛奶才能长肉!”她宣布道。
      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意识到他以往的那一段哥谭流浪记是真实发生过的。林秋白想。他从维克多那里回来的时候可是被好吃好喝好魔药养得油光水滑的,连一直以来因为供血不平衡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都有了点红晕。谁知道一觉醒来不仅一朝回到解放前,还瘦了好几圈,偶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被稍微惊吓到——真的是太瘦了。
      “你的确太瘦了,我的男孩。”查尔斯说道。妮娜笑着从林秋白身上爬下来就要往查尔斯腿上扑,被琴一把拉住牵着了。“这是你哥哥小时候的位置。”琴一本正经道。黑眼的男孩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耳根浮上了微薄的红。
      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轻快和谐,直到obsidian停下脚步。他看见站在草坪小路上,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安静站立的林朗。
      琴牵着妮娜走开了。
      “去吧。”查尔斯转头看向他,柔声说道。
      但林秋白没有动弹。
      “父亲。”他向着林朗,用中文平铺直叙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林朗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在林秋白身上转了一圈,确定他完好无损后就转身走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下颚微微扬起,周身依旧是从未改变过的深秋寒霜,脚踝边医学褂下摆扬起的弧度却并没有印象中那般锋利,轻轻地,柔软地起伏着。林秋白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推着查尔斯离开了。
      “橡树岭被攻破之后,他留在那里,最后做的事情是删除了他权限内能够调动的,所有关于你的档案。”
      查尔斯说道。
      Obsidian仅仅是低下头抿唇笑了笑。“我能想象到的,查尔斯。”他小声说,“他是我的生父……我从未怀疑过他爱我。只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和其他父亲不太一样……但我从未怀疑过。没错,他是爱我的。”
      然后他狡黠地笑了:“我这么聪明可爱又听话,有谁能够不爱我吗?”
      查尔斯失笑。“你最可爱了,我亲爱的男孩。”他无奈地、纵容地叹息道。
      出乎意料的是,林秋白脑子里的那个情绪控制程序,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解决。
      “它不是通过电击和催眠被植入的。”林朗说道,他看向正乖乖躺在检查仓里的少年,“和其他资产不一样,九头蛇需要的不仅是他的战斗力,还有他聪明的大脑。他需要‘思考’,所以不能向其他资产一样,只要有回忆产生就再次电击消除……他们需要一个更加安全有效的手段控制他的忠诚。”
      所以这个程序,是实打实的程序。
      它直接被刻入芯片移植到了林秋白的大脑里。
      “依靠现在的医学力量,无法拆除。”林朗最终下定结论,“要么毁掉九头蛇对他的控制程序。要么想办法把它的信号屏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有的。林秋白忍不住想。只要系统醒过来……这种植入在脑子里的玩意儿对没法真正对他造成伤害……
      “我会暂时把它隔离的。”查尔斯说,“只要不遇上天启那个级别的精神力,没人能够攻破我竖起的屏障。”
      涉及到专业区域,查尔斯一向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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