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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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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往华家的路上,途经长门大街的集市,看见街角人群密集,好多人蹙着眉头指指点点,时不时地摇摇头。
禄龄一时好奇,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带子,凑近过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啊!”一个上年纪头上系着白巾的老者回过头来对他道,“昨晚颜如玉又在这出现了。”
“是啊。”一人说话三人插嘴,皆是愤愤不平的口气,“年家少爷才刚出事,今个又死了一人,真是作孽呀!”
“颜如玉简直就不是人,这么狠毒的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一个从人群里圈挤出来的男子苍白着脸,一边说一边欲呕,“我不行了,小孩老人要拦着点,样子太惨烈了。”
禄龄越发有了兴趣,他一向好管闲事喜欢八卦,二话不说埋头钻进人堆里。
好容易挤了进去,先闻到一股臭味,捂着鼻子凝神一看却是吓了好一大跳:“怎么会是他?”
旁边的人闻声转过头来,好奇地瞟了他一眼。
竟然会是那天在品香楼碰见的大嗓师弟。
他被人扒得只剩一条亵裤,全身显露诡异的惨白,上面处处布满对比明显的紫青色伤痕,森森可怖,来看像是死前被人鞭笞。皮肉绽开往外翻卷,因着是夏天,很快就发了腐,以致臭气熏天。
但这些伤并非能够致命。
他的脖颈处有道血痕,里面隐约闪着冰凉的蓝光,在骄阳下显得刺目,禄龄再靠近几步细细观察,这东西果然和上次出现在年随仁身上的“蓝星”一模一样。
又是颜如玉。
“剑华阁”在一年前随着风无流的崛起而开始在江湖名声大噪,成为白道的典范。因其主要针对的是邪魔颜如玉的“蓝颜”,多年来便一直致力于根除邪魔势力,为此献身的门下弟子可谓不计其数。此行为向来受人称道,更何况近期颜如玉又开始在江湖作恶,“剑华阁”眨眼之间,地位势头已直逼少林武当,成为江湖第三大派。
因而可以说,只要和颜如玉沾上了边,这大嗓的死其实就一点也不算奇怪。
但禄龄对着他观察了一阵,想来想去,还是只当没事发生,默默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阿弥陀佛,大嗓你我见过一面,也算有些交情,只要你半夜别来找我就好了。
管完闲事的禄龄两手并拢朝天拜了拜,再不理其他,拉着包袱飞快往华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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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县丞派来华家迎亲的队伍并不浩大,稀稀拉拉二十几个人,六人抬轿两个丫鬟,还有几人算是镖师,禄龄刚到华家就见华桥东带着一帮人和领头的人站在门口和那些人说着什么。
华家门前像模像样的挂上了红灯笼,大门上好大一个“喜”字,瞧来也算是热闹。
禄龄刚停下脚和华桥东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啧啧”打量起那顶轿子,抬着眼皮对他们挑剔道:“你们家少爷那么小气?迎亲用一顶破轿子就想把我们打发?”
“禄龄!”华桥东出言责怪,“别要眼高于顶,这扬州至洛阳路途遥远,你如何要人家讲究排场?”
那些人闻言捏了一把汗,纷纷附和道:“是是,到了洛阳,我家老爷少爷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华桥东接着说:“我这还有些人会跟着你们一起,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禄龄,你是当哥哥的,路上该要多留心些妹妹,莫要负了你娘所托。”
“放心吧华叔叔,”禄龄老练地拍拍他,凑近他耳朵小声道,“我爹现在不在,您还有机会,多留心些我娘,她一个人留在上仙院会寂寞的。”
华桥东被噎得一时没话,老脸都红了起来。
这边媒婆已将盖着喜帕穿着红裳的禄秀从屋里背了出来,华桥东在一片“劈劈啪啪”的爆竹声中低头自怀里掏出一包红包塞进禄秀手里,禄龄刚想推拒,华桥东使了个眼色道:“你娘一生辛苦,能给秀儿作嫁妆的东西不多,体面些总归不易受欺负,你就让她拿着吧!”
禄秀隐在红袖下的手微微收紧,将那厚厚的红包捏得起了皱,帕子后面的声音细弱并带了丝颤抖,她道:“华……不,谢谢爹!”
华桥东几分动容几分唏嘘,最后只摆摆手道:“你们还是快些上路吧,别耽搁了时辰,一会就到晌午了。”
这简陋的婚礼,却因着这多出来的一个“爹”而变得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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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路途奔波却也无话,倒是累惨了禄龄,长这么大没走过那么远的路。还好杨家想的也算周到,沿路的客栈饭馆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那日恰是正午,一行人路经深山,彼时艳阳灼热如火,禄龄脸上的汗珠抹了又冒冒了又抹,皮肤晒得通红。这一路过来要不是那大侠的名号一直在前方闪着光芒,他肯定是早就坐在地上嚷着不走了。
禄秀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哥哥,你累不累?”
禄龄第八十八次将袖角抹上额头,刚想答话,媒婆连忙抢着将轿帘放下:“哎呦少夫人快回去,新娘的脸是万万露不得的,坏了规矩可就不吉利了。”
禄秀却是不一会又把脸露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眨眨眼,对着媒婆道:“前面有条小溪,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吧。”
“少夫人您每隔一个时辰就说要休息,这眼看就快要到开封了,再磨蹭着晚上就要在外面露宿了,您不如忍着点吧。”那个下巴长痣的媒婆开始有些不耐,匆匆又把她推了回去。
她一路走来连气都不喘,端的是比男人还要劲猛。
禄秀在里面委屈道:“可是我哥哥累了。”
“就是啊媒婆,你看你脚板比我还大,走起来当然会比别人轻松,可怜其他人在太阳下奔波那么久连口水也没得喝。”禄龄发挥毒嘴本事,听得在场除媒婆外的人全都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两个丫鬟回身用帕子捂住了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媒婆的脸由红往绿,由绿到白,最后像烧开的水“呜呜”冒出了热汗,她“哼”地一声快步走到溪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不再说话。
各人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休息下来。
禄龄到溪边盛了两壶水,回到轿子边递进去,禄秀在里面道:“我不渴。”
隔了一会又出声道:“哥哥?”
“嗯?”禄龄仰头喝了口水,“刚才给你你自己不要,现在不给了!”
“不是……”声音顿了顿,有些闷闷的,“秀儿都听胡叔叔说了,哥哥这次之所以会那么积极地答应陪我去洛阳,是为了颜如玉的事吧?”
“噗……”禄龄咋然喷出一口水,“咳咳,你听胡八通那老头乱扯……”
禄秀连忙探出头来帮他顺气,眼中盈出了泪花:“哥哥想做什么秀儿都支持,反正下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娘……哥哥若是只有如此才能留下来多陪陪秀儿……男儿家做的都是大事,秀儿不怪。”
小女孩总是会特别依赖家人,禄龄心中觉得愧疚,刚想劝慰几句,突然听得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猖狂的大笑。
众人警觉地回过头去,只见一群面目可憎,手持大刀的大汉正一脸恶笑地站在不远处。领头那人胡子拉杂,右眼上方一条刀疤分外狰狞。
“不好,是山贼!”百竹门的人当先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面如土色:“是……是大马山寇!”竟然有人吓得丢下东西转身欲跑,却是脚下虚软扑倒在地。
大马山寇?
来时就听说了这山上的匪蔻是出了名的多,禄龄心道不妙,连忙站起来对禄秀道:“秀儿,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没说完忽然觉眼前一阵晕眩。
禄秀见状连忙冲出轿子,原本就未盖好的喜帕软绵绵地落在脚边,她一脸惊惶将禄龄扶住:“哥哥怎么了?”
那刀疤脸将手中的钢刀抗自肩头,“哈哈”一笑:“错了,不是‘山寇’,是‘淫贼’,大家有没有觉得……这溪水味道特别甜?”
这话一说出口,百竹门的人皆是发觉不对,手脚酸软头晕目眩,连站立都是不稳,一时间皆是大呼“卑鄙”。
一行人除了禄秀以外多多少少都喝了些水,因着天气炎热赶路疲乏,最少如禄龄也喝下了好几口。
“卑鄙?”刀疤脸回过头去大笑道:“兄弟们听见没,他们说卑鄙!”
后面一帮子贼匪闻言跟着嚣张地笑得岔气。
刀疤脸笑够了,又转过脸来道:“听闻洛阳县丞的龟儿子要讨扬州的媳妇,扬州大爷知道,产美女的地方嘛!量你们都是不懂事的,没听过大爷的名号,大爷不怪。”
刀疤脸笑得猥琐,眼睛直直瞟向这边的禄秀,摇着身子走了过来,“小媳妇,你知道在溪水里下药多不容易,一过时间就会失效,今天运气真是不错,时间刚刚好。”说着已是来到禄秀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大爷一向爱耍别家的女人,啧啧,这小媳妇长得漂亮,不如就跟着大爷走吧!”
禄秀常年呆在闺中,哪遇见过这样的事,吓得脸色惨白,只知道往禄龄身后躲。
禄龄已是头昏脑胀,眼前的刀疤脸恍恍惚惚二重影子,再看看其他人,竟然都已晕厥在地,华桥东派来的人虽是内力深厚,却不知是服下了多少毒量,只剩下与眼皮作斗争的力气。
情急之下,禄龄当机立断,一用力咬破了舌头,脑中瞬间清明几分,口中喊着:“住手!”间隙两指并拢向刀疤脸的腋下麻穴点去。
刀疤脸一时未料到会有此一故,却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子,禄龄一招落空,反手抓起禄秀的手施展“燕子飞”往反方向跑。
身后传来刀疤脸的怒喊:“丫的臭小子还没人坏过老子的好事,都给我追!剩下的这些坎了头丢山里喂狼!”
禄龄闻言大惊,脚步一滞药性回返,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可恶的野贼视人命如草芥,居然能下这么重的毒手。
想着脚步竟再也无力往前,禄龄重重往地上栽了下去。
“哥哥!”禄秀差点也跟着跌倒,慌忙稳住身子伸手欲将他拉起。
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禄龄一咬牙提起一口气将禄秀往前一推:“秀儿快走,他们我拦着。”
不想这一推竟然莫名其妙将她推出老远,掌心随之隐隐发热。
他心中觉得奇怪,却也无瑕顾及其他,只对着远处依旧愣在那里的禄秀补上一句:“不想你哥我死在这里就快给我跑!”
禄秀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拔腿往树林深处跑去。
“真是兄妹情深呀!”
那群人很快赶上,刀疤脸在禄龄旁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娘的!”刀疤脸忽然转头吐了口唾沫,“别追了,丫的扬州水土不知是何宝贝,连男娃儿的皮肤都嫩得掐水,大爷今天玩不成小媳妇,便拿这小媳妇的哥来耍耍!”
众人一阵邪笑,有人接话道:“头儿几时也对分桃之事有了兴趣?”
另一人道:“丫刘黄牙整日跟小相公鬼混不知道节制,他娘的那日便直接死在了床板上,当真是‘黄金菊下死,做鬼也风流’。瞧这娃生得唇红齿白,那身段哪点比那小相公差了去,味道定是比娘们还要销魂哪!”
禄龄耳中听着他们满嘴□□的话语,气得脸都青了,破口一通大骂:“你祖奶奶的破鞋!看见谁都想爬,统统跟狗没什么两样!”
“呦呦还生气了,大爷就喜欢有个性的。”刀疤脸擦了擦口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爷我今天要尝鲜。”
说着开始低头解腰带。
这群无赖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禄龄急得背后直冒冷汗,奈何刚才跌倒扭伤了腿,神志也是越来越不清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刀疤脸转眼已褪去了上衣,“嘿嘿”一笑便咧着臭哄哄的嘴向禄龄凑了过来。
禄龄情急,伸手一掌拍向对方胸膛,刀疤脸受招,“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禄龄见状呆了一下,未曾想自己竟然一夜间有了如此深的内力,难道是昨晚小言传给他的?
正一分神,刀疤脸挥手甩来一记耳光,禄龄被扇得眼前一黑,半边脸立刻红了起来。
刀疤脸趁机钳住禄龄的双手,一边开始扒他的衣服,他吐掉口中的血勃然大怒道:“臭小子敢打我,今日爷不玩死你鬼都要来找我!”
身上的衣服已被强行扯至肩下,刀疤脸一迈腿压了上来。禄龄咬牙不让自己晕过去,一边挣扎一边拉着嗓子狠狠地骂:“你祖奶奶的,今天若是再敢动你爷爷我一根寒毛,明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语调因精神疲乏而显得无力,刀疤脸扒得正欢,哪会理他的。
“呲啦”一声衣服被撕破,禄龄的声音开始透露惊慌:“不要过来,叫你不要过来听见没有!”
没有回应。
“别过来,不要碰我!”
一双粗糙的手,一对血红的眼睛,禄龄感到危险的逼近。
“别,求求你……”
“不要……我错了大爷……”
“求求你……求你了!”
空山无人,绝望而寂静,唯有蝉鸣此起彼伏,禄龄到底还是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从挣扎到无助,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滑自脸颊。
就这么睡去也好,多么耻辱。
意识即将松弛的前一刻,身上的刀疤脸忽然闷哼一声,随即“咚”地一下脑袋栽在他的颈边。
禄龄强撑起眼皮转头看去,刀疤脸仍旧是刚才的邪恶表情,呼吸却已然凝滞,嘴角喉间溢出血滴,一抹凉蓝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