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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爷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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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包子洗澡,绝非易事。若是有人此刻进了浴房,看到这一地狼藉之后,一定不敢相信这是给一个小孩子沐浴留下的。
把软绵绵湿哒哒的小怜从浴桶中捞出来,再擦干净打包穿戴整理完毕之后,沈婉心去了半条命。她和小怜一人一头歪在床上动也不动。
错,是她自己动也不动。小怜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摸摸她的手,说娘亲好香。一会儿又掐一掐她的脸蛋,说娘亲好软。
沈婉心被她咯吱得直痒痒,却没有呵斥小怜停止嬉戏。
“平日里跟你爹也是这般玩乐吗?”
“恩,小怜的大脑袋晃了晃。”
“你几岁了,小怜?”
“三岁。”
看起来比平常三岁的孩子要弱小了些,沈婉心爱怜地摸了摸小怜的头。这个孩子脑袋大大的,身子又瘦又小,看着很娇弱。香苑的饮食不差,倒就是小怜胃口不好,每次吃饭只能吃下去那么一点点,还是哄着喂才行。
主要是养得娇气了。
“你爹是不是很惯着你?”
“娘亲,什么叫惯着?”
沈婉心高估了小怜的语言水平,换了种问法:“就是是不是很疼你呀。”
大脑袋不仅点了头,还加了一句:“小怜最爱爹爹。”
“他不经常陪你,你还这么喜欢他吗?”
“恩,小怜最爱爹爹。”
沈婉心莞尔,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过,现在小怜最爱娘亲啦。”
“哈。”沈婉心不禁笑出来。
“娘亲。”
“嗯?”
“你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嗯……”
沈婉心为难,不能断然说不能,伤了小怜的心。可要她违心说喜欢一个陌生男人,也说不出口。
“娘亲肯定很喜欢爹爹,所以才总是问他。”
“人小鬼大。”
“小怜带你去爹爹书房,看爹爹的的东西好不好?”
“不好吧,贸然动你爹的东西。”沈婉心打退堂鼓。
不过没用,没过多久在小怜的软磨硬泡下,沈婉心的好奇心被彻底燃烧起来。去就去,一大一小,很快来到小怜说的包子爹的书房。
整个书房很宽敞,并没有排排挤满了各类藏书。每架只是零星摆放些书籍,沈婉心翻了翻,都是些偏门别类的书物,倒是新奇。有说奇门八卦的,有讲兵器杂谈的,竟连稗官野史都有。相反,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科举入门的书籍倒一本都没。
沈婉心也爱书,不仅是爱正统书籍,奇门杂谈也是偏爱,但就是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在沈家的时候,沈婉心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闺秀,平日里无非是绣绣女红打发时光。然而她并不擅长女工,更欣喜读书。时常可以静静地坐上一下午,只要一本书陪着就行。
嫡姐沈婉瑶倒是经常出府。每次回来不仅仅是大包小包带买了很多东西,更是会将外间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在她面前吹嘘一番,模样甚为得意。
沈婉心也羡慕,不过没有那么在意。对于外头的繁华,她也只是一时新鲜,有了也好,没有也罢。沈婉心,有书就行。
沈婉心天生喜静,在杂乱的环境中就会让她感到烦心,感到格格不入。
只是,嫁到薛家以后,连这最后一点兴趣也被剥夺了。
□□的正妻高氏无知,更看不惯她整日书不离手故作高雅。总是指使着沈婉心跟前跟后地陪着她,剥夺她所有静下心读书的时间。到了最后,还以她看杂书思想污浊为由,告到了薛老太太那里,叫人一把火烧了沈婉心所有的珍爱。
从娘家带出来的,除了为面子上过得去的财富,就只有书和香儿。
书被烧光,香儿惨死,前世的沈婉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切的。
“娘亲怎么哭了?”
小怜脆脆的声音将沈婉心从苦难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一时感伤。”
“娘亲是想爹了。”小包子替她下了决断。
“爹想娘亲的时候也总哭。”
“是吗?那你娘亲怎么了?”
“什么叫我娘亲怎么了,娘亲不是在这吗?”
沈婉心哑然。
“明日娘亲陪我去凤栖山可好?”
“去那里干嘛?”
平日里嬷嬷们也带小怜出去完,但都是香苑附近的街巷,凤栖山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挺偏僻的。
“爹每个月都带我去凤栖山住几日的,这月爹不在,就娘陪我去吧。”
“是因为凤栖山是你爹娘遇到的地方,所以才定期带你去那吗?”
“嗯。”
沈婉心也想找个机会出去探探风头,熟悉下周边地形,想了想小怜出门有高手暗中护着,跟着她一起去一趟偏僻的凤栖山应该没什么要紧,便应下来。
可沈婉心没想到,去凤栖山回来的路上,小怜拉着她要去中街口买紅酥膏,她一时起兴便跟着去了,就这么着险些跟□□正妻高氏打了照面。
事情说巧不巧,高氏坐的马车不晓得怎么突然惊了,冲着小怜闯过去。小怜背后隐匿的高手及时出手,将小怜一拦而过,随即又藏匿了踪迹。这一切旁人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沈婉心特意留了心,虽然也是没看清,但是能确定小怜是被那高人救下。
一来二去,小怜手上买的紅酥膏就洒了出去。孩子忙着去捡,高氏却得理不饶人地下了车准备治小怜的错。
香苑的嬷嬷们当然不会叫小怜吃亏,可高氏哪里是省油的灯,又怎么会忌惮香苑几个看起来土里八几的老妇人。
这么在街口争执当中,就听有人喊四王妃轿到,闲人回避的话。
沈婉心不想让高氏那么好过,使了个心眼。
方才高氏的马惊了,此刻仍然没有平复,沈婉心砸了马肚一块小石子,那马匹果然受惊,立刻嘶鸣起来,正直撞上四王妃杨如珍的轿子。
高氏吓破了胆子,双膝跪地一个劲地讨饶。
那香苑嬷嬷似乎对四王妃很是忌惮,抱着小怜择路而逃,连沈婉心都忘了顾上。多事之地,沈婉心也不敢多留,带上李玉给的纱帽,慌忙跟上,耳后传来一个女子飞扬跋扈的呵斥声。
想必是四王妃训斥高氏罢了。
9
四王府内杨如珍正让几个侍女伺候着梳洗。
王妃脸上郁闷,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嘶”~
一个鹅蛋脸的侍女不小心拉扯到王妃的一根头发。尽管及时补救,但仍是让杨如珍感到那么一分一毫痛意。
“啪!”
杨如珍正一肚子气郁无处发泄,瞅准这个机会正好把一肚子的愤恨都给倒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疼死本宫了。”
杨如珍指尖戴的指套划伤了小侍女的脸。小侍女憋着嘴巴,委屈地跪着,连啜泣都不敢。因为她知道,但凡她们受了斥责还胆敢在王妃面前哭的,定会得到更加倍的处罚。
偏偏今日若是她出声讨饶两句,或是嘤嘤哭泣,便是给了杨如珍发泄情绪的把柄。可如今小侍女憋着一声不吭,其他的侍女更是不敢动言,整个屋内一片肃寂,杨如珍都能听到她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废物。”
越是这样,杨如珍的无名火燃得更厉害。
王爷整日里不在家,昨日她去宫中拜见,四王爷母妃德妃未给她好脸色看。回来路上本想去中街口逛逛散散心,还被一个不知名的□□差点撞个人仰马翻。一问还是首辅府上的人,又不便往硬了处置,再是加了一股闷气。
想想平日,不仅是德妃变得越来越不待见她。就连去往日厚交贵女那边坐坐,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也话里话外地讥讽她是挂名王妃。
“去拿鞭子来。”
伺候的侍女愣了下没动。只是小错而已,想不到今日王妃要罚得这么重。
跪在地上挨了巴掌的那个小侍女闻言把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开始巴巴地向下掉,却是无声的。
侍女拿来鞭子,杨如珍示意要打。瞧见地上跪着的小丫头瘦弱无助的模样,侍女下不去重手。
杨如珍发了疯一样又吼起来:“怎么,都不听本宫的了吗?本宫府里面惩治一个下人,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都滚一边去,本宫自己打这个下贱胚子。”
杨如珍从吓得发木的侍女手中抢过鞭子,呼哧一声抖直了鞭尾,狠狠一鞭就落向跪在地上小丫头的背上。小丫头身子瞬间被鞭子的力道带斜了,却又立刻跪正身体。一鞭落下,杨如珍感觉解了那么丁点的气闷。
杨如珍扬起手,攒足劲正要再打下去,手腕却突然吃痛,鞭子砰然落地。鞭柄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拜见四王爷。”
“拜见四王爷~”
王府内的呼拜声此起彼伏~
杨如珍僵了身子,转头回看,果然见自己的手腕正扣在那个人手里。
江毅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素来知道王爷走路不带声,可也没想到会安静至此,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看去了多少?
杨如珍脸色又红又白,连拜礼都忘了。
杨如珍尽量让挤出来的笑容好看些,声色也恢复了往日的娇媚:“王爷,怎么这么提前回来了?”
江毅湛一言不发,只是扣住杨如珍的手腕暗暗加了力气。杨如珍最怕江毅湛如此模样,他虽对你不闻不问不高声呵斥半分,但那阴沉的面孔足以冰死人心。
江毅湛是个可以与你同处一室,共卧一床,还仍能视你如无物的那种人。
杨如珍的手腕开始疼起来。若非她没有记错,这倒是江毅湛第一次握住她的手腕。
“王……王爷,弄疼臣妾了。”
杨如珍有点气恼,强忍着又不敢发作,声音些许发颤,咬着唇角,双目噙着眼泪,让人看了一眼就心疼。
偏偏江毅湛这个怪物不为所动。
杨如珍心绪若排山倒海般翻涌,双颊涨得通红,手腕处传来的阵痛就要忍不住,奈何江毅湛还是不放手。
杨如珍开始生气:“王爷,你这是作甚?”
江毅湛铁着脸,攥紧杨如珍细如柳枝的小腕,目色如冰看不出分毫情绪。
杨如珍开始落泪,疼痛,羞恼,气闷化作眼泪掉了一地。
“十五……”
江毅湛终于吐出两个字。
“什么?”
“你的丫头落了三滴泪,你掉了十五滴眼泪,够还了。”
江毅湛松了手。挣扎中对方突然卸下力气,杨如珍踉跄一下,侍女急忙上前扶稳。
从江毅湛魔掌中挣了出来,杨如珍的气焰顿时高涨一筹。
“王爷什么意思?竟是让我加倍奉还那个下贱丫头几颗不值钱的眼泪吗?王爷你可知我杨如真……”
“本王知道,你贵为太子太傅之女,连母妃都需敬你几分。”
江毅湛收回手,又在身上轻弹两下,偏了头掩去刚刚面色上的轻蔑。舟车劳顿,他真的不想浪费精力跟杨如珍吵,却未想一回来就看见杨如珍如母狮般发狠暴虐的场面。
“那你知道,你还这样对我。”
杨如珍扬起手腕,此刻那如莲藕般茭白的腕络间红斑错落,都是江毅湛刚才掐的。
“你可知道,我若把这伤给你母妃看了,会是什么后果?”
“不知道,你大可以向全天下的人宣扬,今日被本王打了。”
“你!江毅湛!”
杨如珍恼羞成怒,发泄地将妆台上的首饰惯摔了满地。
仆从们跪了一地,全都屏气不敢作声。
杨如珍睁着眼睛,一张俏脸早就哭得梨花带雨。江毅湛就站在离她一尺来外的距离,冷眼旁观。
杨如珍没有江毅湛那种沉性子,熬不过这种冷战,忍不住开口,声音干哑:“江毅湛你以为我不敢吗?两年来你对我冷言冷语,本宫一直替你维护尊严与体面,瞒着母妃,瞒着圣上。今日你倒是逼我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当朝四王爷是个欺辱妇孺的面孔。”
江毅湛漠视一眼乱糟糟的地面,又扫视过气得发抖的王妃,便错步转身拂袖而去,耳后传来杨如珍阵阵怒骂。
近身跟着王爷的护卫易炼跟上前来,江毅湛觉察到了,略显疲惫道:“刚才受罚的那个丫头,交给你盯住莫再给人害了性命。”
“王爷放心。”
走了几步,江毅湛顿住脚步又道:“看能找个人家,将她送出府吧。你也不能护她一世,放在王妃身边,怕终究难逃毒手。”
“是。”
江毅湛扬起头,棱角分明的下颚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你还有话要说?几时也变得这样吞吞独独的?”
易炼支吾道:“哦,属下只是想问,王爷日前给王妃亲自挑选的那些物件,何时赏赐?”
江毅湛眼皮轻阖,眼底透出一片乌青,倦意连连:“吩咐下去,替本王准备热水沐浴。至于那些物件,先搁着吧。”
易炼并未应答,沉吟片刻,还是劝道:“王妃心性高傲,王爷今日与王妃闹僵了,恐怕不妥。那些赏品既然也廊洲归途中王爷亲自所选,不如还是照旧封赏,与王妃言归于好?”
江毅湛挑了挑眉:“在你眼中,本王已经沦落到要屈膝讨好她的地步了吗?”
“属下不敢。”
易炼低了头,江毅湛继续要走。
易炼又忍不住跟了一句:“属下这不是怕事情闹开,惹怒了德妃娘娘,王爷吃亏么。”
江毅湛无奈地回头瞪了易炼一眼,易炼讪讪地缩了下头。
“本王宁可吃亏也不愿给他人舔/脚。你当知道的,跟着本王没有什么好前途,一辈子大抵如此。”
易炼忙道:“属下可不是那个意思。”
江毅湛难得笑了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少废话,到了王府就跟我拘束起来了,快嘱咐下去,路上颠簸,早点解了乏意才好。”
“遵命。”
看王爷难得一笑,易炼也忍不住咧嘴嘿嘿笑了几声。
易炼一直出了府门还在洋洋得意,浑然不知道府中已经有人做起了动作。
“去,快去宫中回禀德妃娘娘,王爷怎么提前回来了?”
“王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看见巡街的府兵队伍阿。”
“听说是加紧赶回的,本是十日的路程,他们日夜兼程只用了四日不到。王爷弃车用马,先行回来,几日几夜未眠,府兵队伍还没到。”
“知道了,这就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