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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爱上了深更半夜出去“散步”,回来后,她间或会向苏祈粲提起“你爸爸又骗人,他说他出差了,但是他的车还在办公室楼底下”;妈妈会在凌晨偷偷摸摸的起床查爸爸的手机短信,然后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号码,开始了口水大战和辱骂;妈妈威胁爸爸,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宁可将他的前途毁了,后半辈子自己养他,也不会和他离婚。苏祈粲觉得心寒,这是一出怎样的戏?这就是女人么?是可怜还是可悲?他怀疑妈妈究竟不想失去的是什么?是爸爸还是能干的爸爸带来的安逸生活和别人的羡慕眼光?他想起妈妈从前总是夸耀自己眼光好,慧眼识真,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别人介绍的那时候还很土的爸爸。“他家是农村的,我们那时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我还不是看上他是个大学生?有发展的潜力?”那时她说话的语气洋溢着得意,她是同学聚会上被从前那些老朋友所羡慕的苏太太。可是苏祈粲讨厌这种说法,太功利太世故,好似爱情就是以后生活的砝码,让他模糊了婚姻究竟是什么的概念。
时过境迁,物逝人非。以往的言语也变了个样,妈妈开始痛心疾首的感叹自己的命运悲惨,“果然不能嫁给农村人,没有家教!粲粲,你要记住,千万别找农村人,就算再漂亮再体贴再温柔,就算她受过高等教育。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这样攻击性的说法让苏祈粲觉得反胃,这是对爸爸的家庭的侮辱,也是对妈妈自己的侮辱。
“不会,我不会找。”苏祈粲反而笑了,他笑得很开心的看着妈妈,“放心,我不会找女朋友。”他的心里有一点作弄人的小小快感,他知道妈妈没办法领会他究竟想说什么,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妈妈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生。”苏祈粲简短总结。
“你……别乱说,你不用因为我们的事而受什么影响。”妈妈的语气有些紧张,她盯着苏祈粲的嘴角,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爆炸性宣言。
苏祈粲在腹中哼了一声,不受影响,既然不想让我受影响,为什么天天和我说这种我不想再听的话题?为什么天天告诉我关于爸爸的无耻和不诚实?为什么一遍遍的说着自己当年的无知?
“你们的事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我根本无所谓。我不是因为你们才不找女朋友的。”苏祈粲阴着脸,“我有喜欢的人,比谁都喜欢,你现在就别问了。”看着妈妈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苏祈粲无奈的撇撇嘴,他打开手机的通讯簿,萧溟寒的分类是重要人士,苏祈粲给他写了备注——“他是我最喜欢的人,有着那般平静安和的感觉。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喜欢,不知道能否称为爱,但足以让我感到幸福。”苏祈粲有些脸红的笑着,他闭上眼睛将嘴唇贴上手机屏幕,停留,再离开。
想他了,但是他回老家过年去了。有短信来,苏祈粲打开一看,是萧溟寒的,简简单单三个字:“想你了。”
“我也是。”苏祈粲满足的叹了口气。亏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如此幸运,能让自己遇见他,可见神,也是宠爱自己的吧。
爸爸好像越来越坦然,他不再顾忌自己的情人的曝光;他向苏祈粲抱怨着妈妈对情人的恶语相加;他大义凛然的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好一切‘由爱作主’;他语重心长:“粲粲,你妈妈总觉得是我欠她的,因为我是农村人,她是城市人,我改派对她好。”;他悲叹着:“现在想来,我从来没有爱过。”
苏祈粲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你们都一样,为了证明现在的正确,就想把自己的过去全部抹煞。为了追求完美的人生么?为了颠覆从前的感情么?为了找一个理由纵容自己的出轨么?苏祈粲笑得几乎迸出泪来,他可以接受爸爸有了情人,但是他不能接受爸爸如此轻易的用一句话就将二十年的夫妻一场销毁的干干净净。
如果这样,我是什么?大家都说孩子是夫妻爱的结晶,那我是什么?
妈妈去了佛教圣地九华山,回来后无限虔诚的拿了张五行相克图给苏祈粲看,兴奋的指着上面的各种符号:“我的命被你爸爸克,你爸爸被那个女的克。”好像她已经就此找到婚姻问题的本质所在。
“你不是共产党员么?怎么开始唯心主义了?”苏祈粲忍不住讽刺。妈妈的脸色暗了暗,继续说:“那是个算命很准的大师说的,他说,我们还是有好的可能的,但是要把那个女的镇一镇,今年是鸡年,要买一只铜的公鸡放在你爸爸的衣柜里。粲粲你千万别告诉你爸爸。”苏祈粲黑了脸,他不是共产党员,也对党没有任何的信仰,所以他坚持着没有入党。他不是唯物主义者,但也不唯心,他相信佛教,相信有神有鬼——特别是考试前,但是妈妈此时说的话让他感到全身一阵发毛,好像看见了巫婆巫师在做着巫蛊之术。
“这能信么?”他皱着眉头。
“我告诉你,大师说,这个家里有一个名字里带‘米’的,能够改变这个家的命运。我仔细想了一下,名字里带‘米’的,不就是粲粲你么?想当年你的名字就是我取的,这不是命中注定么?”
“哟,这个大师还真厉害,连这个都算的出来。没错,我的确是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苏祈粲附和了一句,但是,我不想发挥这个作用,我大概只能做一个作壁上观的等待者,默默的注视着坍塌和毁灭的过程。当年,你们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祈祷我的生命能够美好粲然,还是,在冥冥中遇见了我能够决定这个家庭的走向?他笑着笑着,然后很有兴趣的问:“还有什么高见么?”
“他还说啊,如果有个名字里带‘水’的就更好了。”妈妈眼睛一亮,“但是我想了半天,不管是你爸爸的亲戚还是我的亲戚,都没有名字里带‘水’的。”
“我替你找一个好了。”苏祈粲挑挑眼角,“怎么样?”
“谁啊?好啊。”妈妈眼里又一亮。苏祈粲的心中涌起无法掩饰的悲伤,是什么,让面前的女人居然如此虔诚的相信无法证实的东西?
“萧溟寒,看,名字里带‘水’吧。”这是一句玩笑也是一句试探。
“你瞎说什么?萧溟寒能成为家人么?他是你的朋友,这不同的。”妈妈立即打断苏祈粲的话。
“怎么不能成为家人?”苏祈粲漫不经心的说,心脏却跳的胸膛发痛。
“别胡说了,他是男的,难道你是同性恋?”
“干嘛,你歧视同性恋啊?同性恋又怎么样?中国有几百万同性恋呢。”苏祈粲回嘴到。
“那是变态。别说了,别说了,不要瞎讲。”妈妈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她转换话题:“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也是被迫无奈,你知不知道?”
的确是被迫无奈,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会想到借助非自然的力量,妈妈当天晚上花了三百多块,在精品店买了一只手掌大小的栩栩如生的铜公鸡。公鸡静静的躺在爸爸的衣橱深处,负载着祈祷和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