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阿莲若 ...
-
内监说:
“耆王还不快快谢恩?”
尉屠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跪在地上叩首:
“耆,跪谢皇上隆恩!”
谁也没看见,尉屠耆俯首时眼中的冷意,归国?不过是傀儡罢了,楼兰的确该易主,不过不该通过这种方式。
一片喜乐祥和平安。
迦鳞终于开了口,他说话永远是绵里藏针,却总让人觉得受用。
“阿莲若贪玩,总想来汉宫瞧瞧,这不,皇上开恩,准了阿莲若在这宫中待个三五年,也算是成全小辈的心意。”
尉屠耆从容笑着:
“那真是好极了。”
开恩吗?尉屠耆朝阿莲若看了一眼,女子穿着那件他曾让人用万千金丝银羽制成的楼兰女裙,面上泛着苦涩的笑。
真是讽刺。
用阿莲若牵制他的行动,回楼兰后一切事务都要以汉皇的意思行事,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
可能是因为归期在即,汉皇放松了些,准许阿莲若去见尉屠耆一面。
阿莲若进了重兵把守的房间,痴痴地喊了一声:
“阿耆。”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嘱咐过你父亲……”尉屠耆拉过阿莲若的手,心痛至极。
“是我的错,你走后那两年,我老是去找摄政大臣,求他让我进宫陪你,后来我父亲知道了就把我关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屋子了,可是几个月前突然有汉人来找我,说是准许我来探望你,却没想到是这样……”阿莲若说着哭了起来,想到匆匆一面之后又将是长久的相思,她宁愿在孔雀河里死去。
“为什么不逃走!往北走,那里有我的军营,你躲在那里,玛罗他们会照顾你,现在可怎么办!”
阿莲若啜泣了几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破涕为笑:
“阿耆,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回到楼兰去,我怎么样都可以的,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你看你现在的笑,都是假的,你回去吧,回去就好了,等再过几年,天下安定了,再来接我好不好?”
“傻姑娘……”怎么可能还有以后呢?汉皇这是要用你牵制我一辈子,只要我还在王位上,就不可能与你团聚,直到我死,那时候你的价值对他们而言,又剩下什么。
北去的风声响彻关隘,汉家军队一路护送尉屠耆回到楼兰,这个时候,楼兰已在汉皇的命令下更名为“鄯善”,就连国都也迁到了扜泥城。
尉屠耆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他在一个时辰前才得知王兄死了,而且根本就不是因为恶疾,杀他的人是汉朝使臣傅介子,现在被封为义阳候。
可是他并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恸。汉人看着呢,他只能义薄云天地称赞杀兄仇人是个大功臣,因为他为两国和平作出了巨大贡献。
鄯善的人民只知道这个国家的王换了一个又一个,并不知道他们现任的王回归以后每日每夜所经历的残酷。
在尉屠耆温水煮青蛙般的讨好下,从大汉一同来的使者垣渐渐卸下防备,尉屠耆眼看时机正好,便送了垣十位楼兰美人,陪着他夜夜胡琴,从长安到鄯善山高水远,垣在美人枕边风旖旎下慢慢生出了一丝异心。
若换做一年前,他是断然不会相信楼兰秘术的,直到那一次,他眼睁睁地看见巫女用八根虎尾鸟的羽毛作阵,将一个身长八尺的男人活活咒死……男人七窍流血,口中喊着混乱不清的话,突然口吐红沫,然后暴毙而亡。
有的人总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生歹念,更何况陪同使者一同去鄯善的一个年轻臣子即将回汉。
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并不深,这其中尉屠耆出了多少力就不可言说了。
垣觉得那人回去定会将自己的罪状一一向皇帝奏鸣,所以,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下手,更何况他在鄯善无权无势,独善其身尚且小心翼翼,更别说……
垣来找尉屠耆当然在后者的意料之中。
“本王自然明白使者的意思,我向来体谅您,只是除掉汉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愿错杀好人。”
“只要能让他这辈子都开不了口,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楼兰有一秘术,在白木日正午设下除恶阵,就能推算出谁是穷凶极恶应遭天谴之人。”尉屠耆的眼波平静如水,但垣瞬间就明白了,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谁是被诅咒的人?
谁是穷凶极恶之人?
舆论的可怕从来都不是耸人听闻,更何况那是从高处散落下来的,容不得愚蠢的臣民不相信。
最开始是摄政大臣说话,他说他看见了那个汉臣双鬓的黑光,旁人以为他是胡言乱语,这时候大巫女开口了,摄政大臣一生勤勤恳恳,上天怜惜他无子嗣在旁侍奉,便让他开了天眼。
于是有更多的人开始注意汉臣的一举一动,很快,他被找出了一千一百一十一种不对劲的地方,他晨起时眼里冒的是嫉妒之火,他从不让外人进他的房间,他开始一个人窃窃私语,他……
谁知道呢,究竟是汉臣自己先出了问题,还是被旁人怪异露骨的目光生生逼出了问题。
每月初三是白木日,神坛上穿着怪异的巫女们跳着远古的舞蹈,当年阿莲若曾是巫术之女,他的父亲位极人臣自然少不了这一层关系,这种平衡自古以来从未被打破,尉屠耆此刻站在神坛上冥想,他的眼睛穿过遥远的黄沙和海市蜃楼,到达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绵延的城郭,那里有一个他的梦,那梦也是恨的源头。
巫女跳完了那支舞,由王国的首领亲自开坛取字,之前还金灿灿的纱,此刻已然变成斑驳的腐朽的褐色,上面赫然两个大字:
关镇。
臣民突然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这些日子所有的不对劲都能从那两个字上得到全然的解释。
关镇疯了,他曾是那样风流俊朗的一个人,年少有为,才高八斗,他的祖父从遥远的家乡寄来家书,告诉他汉皇将提拔他的好消息,这遥远的古楼兰,鸿雁不至,尺素抽丝。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带着两国和平的消息回朝,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至死都不知道,罪魁祸首躲在神圣的祭坛下嘲笑他的愚蠢和自负。
关镇的屋子被当做不祥之地封了起来,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从窗内翻出来,手上拿着一柄玉质令牌。
关镇死去的七天后,鄯善天降红雨,红雨染透了孔雀河,众人皆恐惧,他们一致认为是神坛的昭示出了问题,于是便号召所有人,拆毁了神坛。
******
“就没了?”许醉撑着下巴,扑棱两下眼皮,意犹未尽。
燕逐雪摇摇头:
“后面的内容,被人撕掉了。”
“撕了?”许醉诧异,“网上没有吗?”
“网络上没有任何记载……全中国可开放以及不可开放的图书馆我都去找过了,只有你大学署名的市立图书馆有,那本书是孤本,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书架上的一样,后面还有几页内容,不见了。”
许醉哦了一声,他脑袋突然冒灵光,指着天:
“诶?壁画还有后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