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的反派之路》黑大帅

61、螳臂挡车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野，天空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壁立千仞的险峻之峰，连绵成片，似一道屏障傲然横绝天地之间。远远望去墨色的山体上喷出一股股的灰烟，已经凝固了的岩浆沿着山麓奔流而下，视线所及寸草不生。
　　正是九幽禁地，天刑山。
　　陈年谷望着眼前的墨色绝峰，心境复杂。
　　天刑山上承苍天之殇，下接黄泉地脉，方圆千里，万妖云集，千万年来都是三界禁地。想要毁掉盘古幡，且不说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单是山中道行千年以上的大妖便不知凡几，凭他一己之力想要闯山，无异于飞蛾扑火。
　　然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成功与否，只求个问心无愧。
　　心下已定，陈年谷深吸一口，提剑上山。
　　他周身的生人气息很快引来山中妖魔，起初来的都是些道行低微的小妖尸魔，以陈年谷的道行还能从容应对。然而很快，循着气味而来的妖魔数量越来越多，道行越来月高，陈年谷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再这样下去，油尽灯枯力竭而亡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心中轻叹，脚步却不曾后退半步。
　　也罢，就当是偿还自己当年的罪孽，虽然不能阻止盘古幡再次祸乱人间，至少自己不必继续背负着罪孽苟活于世……
　　正胡思乱想间，在他斜后方百丈处的半空不知何时悬了一颗径长足有三丈的巨大眼珠。眼珠上遍布血丝，周围飘浮着一条条不住蠕动的血脉，闪着幽幽碧光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他。
　　陈年谷此时正在力战数十个骷髅骨魔，待他发觉时，那眼珠已悄然移至他身后，陡然发出一声只有修道之人方能听见的厉啸。
　　陈年谷脑中嗡的一声，真元骤乱，四肢僵硬，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唇角渗出一道血线。
　　天妖呼音大法！
　　他虽然知晓中了何种妖法，奈何为时已晚。此番连战数场，神困身疲，本就濒临兵解圆寂。如今遭了暗算，体内真元纷乱，已有溃散之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独眼怪生出一张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正要闭目等死，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如同一颗极璀灿的流星，飞冲而下，狠狠劈中独眼怪。
　　剑光凝住，手持古剑之人，竟是展昭。
　　那怪物惨叫一声，口中喷出大团灰雾。
　　陈年谷身不能动，急急提醒，“小心！是黄泉秽气，能侵蚀元神，莫要被它沾身！”
　　展昭护在他身前，沉声道：“我晓得！”说着剑势不停，剑尖如飞花般回运一周，围攻陈年谷的那数十个骷髅骨魔全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独眼怪此时也缓了过来，张开满嘴狞牙，喷出一股股黄泉秽气，如巨浪般朝二人席卷而来。
　　陈年谷真元不稳，来不及躲避，正要让展昭先行退走，不要管他。就见展昭大喝一声，声若春雷，巨阙古剑迸出耀眼光华，煌煌剑光在黄泉秽气中破浪分波，逆流而上，将方圆三尺的黄泉秽气都逼得向后退去。
　　独眼怪与剑光一触，立时迅速溃烂，痛得它吱呀乱叫，很快它的身体连同嘴巴都灼成了一块焦炭，不一刻即烟消云散而去。
　　危机解除，展昭将陈年谷扶到一个背风之处，为他护法疗伤。
　　陈年谷勉强平息了体内真元，艰难开口道谢，“展兄舍命相救，在下铭记五内，大恩不言谢，日后展兄但有驱使，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展昭道：“驸马爷言重了，今日只是举手之劳，驸马爷不必放在心上。”
　　陈年谷微微惊愕，相识以来，展昭从未称自己为“驸马爷”，如今这反常举动，他这是……生气了？
　　展昭神色如常，从随身锦袋中掏出一堆符箓、阵旗，在两人四周飞快布下法阵。
　　“此阵能隐去你我的气息，避免山中妖兽的侵扰。”他的目光首次转向陈年谷，“你真元受损，需要净心修养。”
　　陈年谷道：“天刑山乃九幽禁地，普通修士根本无从进入，你是如何进来？”
　　展昭道：“天刑山虽是禁地，也是蜀山弟子的试炼之地，只有进入上清玉真境的弟子才有资格来此地试炼。展某虽然法力低微，倒也来过几次。”
　　陈年谷低头一笑，“如今的修真门派，九幽禁地也能让门下弟子随意进出，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展昭面色微变，“并非如此，若非师门长辈带领，普通弟子不得擅闯禁地，我能来此地，是下山前师尊有所交代……”
　　他说到这里，却闭口不言。陈年谷明白，这其中想必涉及人家门派秘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就不再追问。
　　展昭目光紧紧注视着他，“附马爷自称是一介书生，却一身降妖伏魔的本领，实在令人惊叹。”
　　陈年谷有些无言以对，自那日屠龙老魔放出万千邪灵祸乱京城，自己会道法之事便暴露于展昭的面前，只是当时形势危急，两人忙于平乱救人，无暇他顾，展昭纵有疑问，也只能暂且搁下。如今当面质疑，陈年谷却不能继续逃避。
　　毕竟对方刚刚救过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承诺也是言犹在耳。
　　他稍作迟疑，决定坦然相告，“我本名陆长枫，原是十二祖巫之一昆吾的二弟子。”
　　展昭神色微动，“鄙派师祖说起过一些上古秘事，据说当年盘古薨逝，元神化为三教圣人，那身体精血大部分便化为十二祖巫。”
　　陈年谷点头，“正是如此。”
　　展昭又道：“这么说，你是巫族中人？”
　　陈年谷又点点头。
　　“那陈驸马……”
　　陈年谷神色一黯，“我们巫族中人，虽然不老不死，毕竟未得正果，也会有天人五衰四九天劫。三年前，在一处客栈里，我遇到进京赶考，不慎沾染痨病的陈年谷。那时他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被无良店家扔到了路边。彼时的我气数将尽天劫将至，见他与自己命格相近，又是将死之人，便……便占据了他的肉^身。”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并不光彩，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得越来越低，神色中有几分愧疚之意。
　　“再后来，我用他的身份入了殿试，中了状元，被太后看中，招为驸马。那时我刚刚夺舍，道基不稳，若能尚主，一来可借助皇家的天才地宝恢复修为，二来能结交各门各派的得道高人，助我寻找同门的下落，这才……。不过，我也知晓自己罪孽深重，虽与公主成亲，未越雷池半步，三年来不曾与公主同房，不敢有损公主清白。”
　　展昭：……你们自家的闺房之事，倒也不必跟我说这么清楚。
　　陈年谷见展昭一直沉默不语，苦笑一声，“展兄如今只怕是后悔结交了我这种无耻败类吧？”
　　展昭道：“陆兄若真是无耻之徒，便不会将这些过往告知展某。只是杀人夺舍毕竟有违天道，为正道不齿，陆兄此举，只怕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陈年谷见对方改口称自己“陆兄”，便知两人已然生分，虽是意料之中，也难免有几分失意怅惘。
　　他淡淡道：“我又何尝不知，今日来天刑山，便是为弥补当日的过错赎罪。”
　　展昭不解，“陆兄这是何意？”
　　陈年谷转头望向昏云漠漠，愁雾笼罩的墨色山峰，“你可听过盘古幡？”
　　展昭思忖道：“曾听师尊讲过，盘古幡乃逆天邪物，当年仙妖之战中不知所踪，此物若是现世，必将祸乱人间。”
　　陈年谷道：“盘古幡已经现世，就在天刑山中。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除掉此物。”
　　展昭面色一变，“盘古幡可毁天灭地，便是蜀山全部长老弟子合力，也未必能将其降服，只凭陆兄一人……”
　　“螳臂当车是吧？”陈年谷勉力起身，朝展昭笑道，“盘古幡本就是巫族之物，灭此邪物是巫族中人职责所在。只是，倘若陆某再无机会报答展兄的救命之恩，还望展兄莫要怪罪。”
　　展昭今日暗中跟随陈年谷，只是为了解开心中谜团，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走向，一时有些发愣，待他回过神来，陈年谷已经走出很远，他立刻跟了上去。
　　陈年谷轻喘一声，“此地危险，展兄还是尽早回返为妙。”
　　展昭道：“我已知晓此事，岂能袖手旁观。”
　　陈年谷顿住身形，“此事与展兄并无干系，你虽是蜀山高徒，若要降伏盘古幡也是痴心妄想。莫要意气用事，京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展兄去做。”
　　展昭定定望着他，“要走一起走。”
　　陈年谷摇头，“我既已来此，不见到盘古幡，誓不回头。”
　　展昭问：“哪怕身死道消？”
　　陈年谷眼中有几分释然，“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他看了看展昭，“但，这不是你的命。”
　　他迈步要走，展昭伸手拉住他，又掏出一块金符，望空一祭，就成了一张金色罩子，将陈年谷罩在其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是蜀山特有的隐逸符，有了它，寻常妖魔便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陈年谷愕然看着径直朝前走去的展昭，“你不要命了？”
　　展昭脚步不停，目不斜视，“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岂能贪生怕死？”
　　陈年谷见怎么也说不通，一时有些头痛，正要翻脸，前方山谷中传来妖兽的厉鸣，伴随着闷雷般的轰隆声。
　　陈年谷变色道：“有人要动盘古幡！”
　　两人对视一眼，朝山谷内飞奔而去。不多时便觉一阵罡风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陈年谷知晓这便是距离盘古幡所在的火山池越来越近了。
　　前方是一处断崖，陈年谷正欲近前，被展昭拦住，朝天空一指，“你看。”
　　只见半空中一只血羽金喙的巨鸟正在飞翔盘旋，巨大的双翼展开足有三十丈宽，双翼扇动间带来的罡风激得陈年谷的肌肤起了阵阵战栗，几乎要运起全部法力才能勉强站稳身形。
　　展昭惊叹一声，“好强的妖气！”
　　陈年谷皱眉道：“此妖名叫弌夆，是天地间稀有的灵禽，只怕是哪位隐世的高人豢养的坐骑。”
　　难道盘古幡现世的消息这么快就泄露出去了？
　　正思忖间，身形猛的被人一拽，眼前人影一晃，展昭已经持剑挡到他身前。
　　只见弌夆巨鸟突然向他们俯冲而来，展昭催动真元正待擎剑格挡，那弌夆巨翅挥动，已经调转方向朝盘古幡而去。
　　然而弌夆刚刚钻入盘古幡上空的昏黄云雾，忽然爆出一声嘶鸣，它拼命扇动翅膀，想要飞离此处，那庞大的身躯依旧在急速下落，几乎眨眼之间便坠落翻滚的火山岩浆之中。
　　只见岩浆涌动，一片火红，其中夹杂有不少弹丸大小的绿色阴雷。弌夆甫一掉落，那些阴雷便相继爆开，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山谷间回荡起弌夆剧烈而痛苦的嘶鸣声，惊心动魄，令人胆寒。
　　哀鸣声并未持续很久，弌夆很快被岩浆融成一具白骨，继而连白骨也消失不见。
　　山崖上目睹全部过程的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惧意。
　　展昭深吸一口气，“盘古幡果然是邪物。”。
　　陈年谷眉头紧锁，“不止盘古幡，它周围的云雾和崖下的火池也有问题。”
　　展昭道：“我们最好先回去，再从长计议……你在干什么？”
　　陈年谷掏出一个紫色玉符，迎风一晃，变成三尺长，一尺宽的玉板。展昭立刻抓住他，“你疯了吗？”
　　陈年谷充耳不闻，正要作法，后颈突然遭到一记重锤，立刻头脑昏眩，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展昭抱住他软倒的身体，低声道：“陆兄，多有得罪，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展某只能先带你回蜀山，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