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纪元[星际]》紫宸九章

15、Day 15

　　清晨，人造阳光准时从半空洒落，将沉在黑暗中，寂然无声的巨大城市，一瞬间打捞入白昼，密集的机械声中，公用飞车停在出口，将零星的人影载入，朝着城中央的钢铁巨兽行驶而去，整片城市像是高速运转，却被强行静音的机器，如同一卷坏掉的黑白带子，被死死的按着格子，不得已一下下的跳跃着——

　　阮葵坐在冲印室内，用镊子将水里的照片拎起，望着明暗不定的光影中，男童抱着一只布偶熊，大大的鹿眼含着泪水，眼神还带着惊恐，少年牵着男童的手，臂上的黑纱还没卸下，神色冰冷没有一丝波纹。
　　她看着那张相片，唇角越咧越大，却像是陡然失音，犹如默片放映。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方夜将被床单包着的人，放在了照相馆沙发上，还没等把床单收回，就听到轮子的响声，还有机器人一板一眼的声音。
　　“警报，轮椅超过正常行驶速度，行驶中容易发生危险，还请您放慢——”

　　“爸爸！妈妈！”
　　阮葵惊叫盖过机械声，轮椅轻轻一磕，停在了沙发边上，抓住阮钟的手，又看向郑葵：“他们怎么了……为什么昏迷不醒？”
　　方夜道：“恐怕需要让两位就医，才能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能找到爸妈，都是你的功劳……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

　　阮葵神色浮动，强行抑住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轮椅看向方夜，伸手就想抓他的手——
　　她的手才只伸到一半，方夜恰好后退，走到旁边的自动饮水机前，慢腾腾的接了杯水，顺势躲开她的手。
　　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男人，神色淡冷面无表情，阮葵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垂下眼帘，唯有穿着洋装的小女孩，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阮葵看着莉莉丝灿烂的笑颜，放轻声音问道：“他们是……你的同伴？”
　　方夜点了点头，扫了身边方颂跟莉莉丝一眼，乍然说道：“阮小姐曾经说过，只要找到您的父母，就会给我的酬金——”
　　“你的酬金，我一直记着。”
　　阮葵先是连声答应，过了一会面带难色，迟疑着问道：“就是……就是这几天，泽同一直没有回家……不知道你，你有没有见过他？”

　　方夜道：“阮小姐是说您的丈夫，吕泽同？”
　　吕泽同的下落——
　　哦，他好像把吕泽同给忘了。
　　方夜完全不想去想，吕泽同被留在医院里，最后到底是死是活，面不改色的道：“我也没有见过他，恐怕要让阮小姐失望了。”

　　话音未落，从客厅后墙一扇门内，突然响起急促脚步声，一个女人冲了出来，抬手指着方夜喊道：“他说谎！”
　　方夜在看清这个女人的脸，并看到她鼓起的腹部时，眉头轻轻一挑，跟莉莉丝互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女人，正是他们去找吕泽同的时候，看到的那位怀孕的情人。
　　“就是他……是他抓走了泽同！”

　　就在方夜心思浮动，正想她怎么进了照相馆，女人就已经不甘示弱，指着他振振有词道：“要不是因为他动手，泽同现在还好好的，一直陪在我身边左右！”
　　话音未落，女人又满脸可怜，一只手抱着肚子，另一只手抓着阮葵，大声哭嚎：“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帮泽同，就算我偷偷勾引泽同，泽同最爱的人也是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阮葵听她说出那样的话，不仅没有露出异色，反倒握住了她的手指，安慰道：“泽同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不管他呢？”

　　方夜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来的古怪滑稽，他定定望着阮葵的脸，目光满是探寻跟疑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阮葵没有察觉他神色变化，听到女人不断的哭诉，她的神色越来越软，迟疑着望向方夜问道：“小琴说……是你们抓了泽同，这件事……是真的吗？”
　　方夜笑道：“她有证据？”
　　女人失控的指着莉莉丝，又指向方夜，喊道：“就在别墅……别墅的录像里，出现过这个女孩，还有你……后来警察来过，你们就不见了，还有泽同一起！不是你们抓了他还有谁？”

　　方夜摸了摸下巴：“或许是他觉得害怕，所以扔下你，就自己跑掉了呢？”
　　“泽同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哭哭啼啼的道：“他最喜欢小孩子了，却对没有生育的姐姐这么好，百依百顺的……肯定不会不救我的……”

　　方夜仔仔细细的看着抱着肚子，表面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则干嚎根本没眼泪的女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向莉莉丝，以眼神示意道。
　　这个女人，是脑子有坑吗？
　　莉莉丝对他眨了眨眼，又撅了噘嘴。
　　真讨厌。

　　两人无声交流的时候，阮葵已经再度开口，安慰女人的情绪：“方先生一直在帮我，肯定不会故意让泽同消失的，你不要误会了他……”
　　她的话音未落，女人突然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也不继续装哭了，瞪着一双吊梢眼喊道。
　　“姐姐……不，你这个不会生孩子的恶毒女人，肯定是不爱泽同了，找了一个什么小白脸来，故意搞了一出被绑架案的闹剧，你才是绑架泽同的凶手！”
　　女人恶狠狠喊道：“我现在就叫星际警察，让你们统统进监狱！”

　　方夜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女人从裙子里摸出通讯器，目光闪烁着按了几下，又捂着肚子跑到方夜面前：“你一天不放回泽同，我就不会跟你善罢甘休！你们等着！”
　　方夜见她转身要跑，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突然低下身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你衣服里的那个枕头，再不塞就要掉出来了。”

　　女人神色微变：“……什么？”
　　方夜没有松开手，唇角笑容加深：“演的太拙劣了，台词也不对，这剧本是猪写的？”
　　女人脸上的种种神色，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消退。
　　她抬眼望着方夜，黑黝黝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方夜察觉到力场变化，眼神微微一动：“怎么，暴露了，就要狗急跳墙？”
　　阮葵脸上的笑容不变，直直看了过来，仿佛没有觉得，眼前这一幕哪里奇怪，女人则紧紧盯着他，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我自认为全无破绽，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你说你没有接触过感染者，找那位姓方的先生，是不得已之下做的决定。”
　　方夜道：“一开始，我没有怀疑你，只是你自己……说的与做的不一样，让我觉得你言行不符，有说谎的可能——”
　　女人反问：“哪里不符？”
　　“我意识到不相符的，是阮葵。”
　　方夜道：“她将照片，交给了素不相识的感染者。”

　　女人走到阮葵身后，垂目思索片刻：“照片有问题？”
　　阮葵摇了摇头，恳切的看着方夜：“那些照片，都是真的。”

　　她比女人还要镇定，笑容一成不变，仿佛刚才方夜揭露的，统统都是不重要的事。
　　“正因为是真的，所以才不对劲。”
　　方夜笑道：“按照那些照片的老旧程度，保存的那样完好，应该是很珍惜的东西，按照你的设定来说，你相信丈夫多过于我，却没有让他将照片交给警方，而是直接给身为感染者的我——你对我有什么特别期待，或者笃定相信我，一定能解决这个委托。”

　　阮葵被他拆穿，脸上仍然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女人则饶有兴趣的挑眉：“老照片？原来那是那么珍贵的东西吗？”
　　方夜道：“对相片与照相馆毫无感情，又自视甚高，恐怕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他抬手，指了指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阮钟夫妇：“这么说，其实真正的委托人，是他们吧？两位……感染者小姐？”

　　女人没有答话，阮葵分毫不动。
　　“至于这位小姐，不用我多说了？”
　　方夜对此早有预料，弯起眼睛，目光转向女人，带着好奇：“不过吕泽同的情人，一开始就是你，还是你假扮的——”

　　“比他好看的男人多得是。”
　　女人笑道：“吕泽同又是什么东西，值得我费劲？”
　　她的意思，之前的那个女人不是她，后来假扮的这个才是。
　　方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说的也是。”

　　新历之后，整容微调已是平常，价格便宜恢复又快，加上有治疗仓在，宜居星中最普通的人，面容也不乏有相似旧历明星，长得好看更是太平常了，不好看才是独具一格，会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吕泽同不过是个三流小白脸的长相，又有妻子，自视甚高的感染者，绝对认为跟他睡觉是对自身的侮辱。

　　方夜啧了一声，将他彻底扔在脑后：“两位陪我兜了这个圈子，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还是想从永昼身上得到什么？”
　　女人的目光突然变了。
　　“你怎么看永昼？”

　　方夜回想自己踏上影视星球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忍不住叹道：“一群怪人……勉强搭着即将要塌的马戏团？”

　　方夜：我觉得他们都病的不轻
莉莉丝：emmmmmmm
方颂：这些人原来都是你自己挑的
方夜：望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