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少女与喵》林落风痕

11、单相思

　　与漫长的排队时光相比，报名的流程可谓简洁高效。

　　递交报名表、身份信息录入之后，立刻进行分组抽签，确定分组赛所在的赛区。外地参赛者即日起就可以入住选手公寓，比赛期间的吃饭住宿都是免费的；不需要组委会提供住宿的参赛者，则会得到交通食宿补贴。

　　尘埃落定后，是时候收拾收拾……算卦摊离开了。奋发图强的初学者，框架眼镜男孩的新名字，也在一旁默默地帮助新队友收摊。看着占卜少年短短一小时内赚到的足够付他一年学费的钞票，他的目光中没有贪婪，没有艳羡，而是类似崇拜的眼神。

　　这是穷得响叮当的人，对会赚钱的大佬天然的发自内心的景仰。

　　朝天发青年忽然变得沉默，或许是从发现了璎珞的身份开始的，一个人站在一旁，看上去仿佛是在神游天外，偶尔探究的目光会落在灵秀少女的身上，幽深而复杂难辨。

　　他们没有像那些野心勃勃的参赛选手那样留下来观察未来的对手实力。三个男生一起登上了开往他们的“香橙”赛区的大巴，两个女生在地铁站互道告别。

　　小姐姐的家就在本市，离中心广场只隔了两站地铁。天气好的话，散步半小时也就走到了。

　　璎珞坐上了返校的列车，星期一下午两点半，错开了高峰人潮的地铁不似平常拥挤，尤其是大学校区不在中心地带，停靠了三五站后，她所在的车厢里就空落落地只坐了三五个旅客。

　　在她的对面，有位看上去六十多的老爷爷带着孙子孙女，三岁多的孙女抱在怀里，六岁大的孙在抱着爷爷的大腿吵着要听故事。

　　老爷爷带着一副老花镜，像是一位斯斯文文的退休教授，和蔼又渊博的样子，笑呵呵地讲起了童话故事：“每当危机降临到地球的时候，就会有hero降临到这个星球上……”

　　可是小孩子总是没有耐性的，刚刚听了个开头，才提到大魔王现身，就吵着要听结局。

　　老爷爷不急不躁地说：“如果是王子打败了魔王，就会迎娶城堡里的公主，如果是骑士……”

　　“如果是公主呢？拯救世界的是公主呢？”小男孩突发奇想地再次打断了故事。

　　坐在爷爷膝盖上的小女孩举手抢着发言：

　　“我知道，我知道，公主会亲吻王子……青蛙就变成王子了！”

　　“如果是公主和王子一起拯救的世界呢？”小男孩不依不饶地问爷爷。

　　“那当然是……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啊……”

　　或许正好是午休的时点，璎珞一路昏昏欲睡，恍恍惚惚的梦境与现实交织，仿佛在不同纬度的空间中穿梭，找不到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大学城在终点站，地铁停靠之后，旅客陆陆续续下车，只有璎珞还在座位上打瞌睡。

　　蹒跚学步的小女童过来轻轻推了推她，“姐姐，醒醒，姐姐，下车了。”

　　璎珞陡然惊醒，眼前是一张可爱的苹果脸，差点伸手捏一下试试手感，好在及时清醒过来，改为轻轻揉了揉小妹妹的头顶，对她和身后的长辈笑了笑，背着背包下了车。

　　校园生活规律而枯燥，忙碌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璎珞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早起与睡前都会定点刷一下微信朋友圈。

　　他们五个人互相加了微信，还建了一个微信群，但群里静悄悄，没有人发些资讯或是闲聊。

　　而朋友圈里刷出来的都是“奋发图强的初学者”按一日三餐晒的美食图，不知这孩子此前究竟饿了多少顿。

　　异能者大赛的报名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就在普通民众抱怨中心广场封闭修整的时间过长造成的困扰时，据异能界小道消息，大赛报名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一万人。

　　周六，分组赛的第一个比赛日。

　　早上八点，璎珞最后一次检查了下行李是否齐全，匆匆忙忙地把落下的防晒霜塞进了背包外口袋里，才如同周末出外度假一样走出了学生公寓。

　　虽说已经不早了，但或许是周末的缘故，校园的清晨很是清净，不复平日里迟到大军踩着铃声狂奔的盛况。

　　然而，还是迎面撞上了一个认识的人。

　　埋头赶路的璎珞听闻有人唤着她的名字走近，抬眼望去，才发现是邀请她去海边游玩的学长。她礼貌地停下来，看着他走近，等着他说事。

　　虽说上回答应邀约，是感觉到了那只自称“混沌”的飞猪的能量波动，但学长一路的照顾依然让她觉得欠了个人情，对于旁人的善意最大程度的报答，也是她的形式准则之一。

　　今天的学长，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他早起刚刚晨练过，与同学打了半小时篮球，回宿舍冲过澡后，正准备去图书馆自习。

　　不见了带着会长标签的精英气息，更像是校园里的男孩子，仿佛是柠檬汽水，或是青草地的感觉。

　　可是越走近女孩的身旁，就越是拘谨。

　　少年情怀总是诗。

　　他有闻到自己的T恤上肥皂的味道，感觉到鬓角滴落的水珠。忽然就满心彷徨，忐忑地猜想在女孩眼里，他是怎样的形象，是否还过得去。

　　璎珞还带着几分疑惑，等着看他是否有事跟她讲，却见这个疑似有“异性恐惧症”的学长站在她身前，迟疑着不开口，于是主动打招呼：

　　“……学长早。”

　　直到开口时，才发现她还不知道这位学长的名姓，这事乍听起来有些离谱，但一个很少参加学校活动，周末老是满世界跑的学生，不识得学生会会长不算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还是有些尴尬，但主动问“学长，你姓什么？”不会更奇怪吗？

　　学长显然也从她开口时的停顿中明白了什么，一句自我介绍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殷氤同学，早……你是去早读吗？”

　　璎珞摇了摇头，仿佛瞧出了他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的，于是说了句“回见”没有再停留，从他身旁走过。

　　学长这才注意到了她背上的行李包，在身后出言唤住了她，“你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璎珞转过身，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学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没能说出口的自我介绍。

　　学生会主席，大学里的风云人物，谁会想到天之骄子的他，会为一位同校的女生是否知道他的名字而苦恼呢。

　　下次吧，他想，等到下次一定要告诉她——

　　他的名字。

　　璎珞乘地铁来到中心广场，开往四个分赛区的大巴静静地停靠在广场上，发车时刻表上写着十五分钟一班。

　　小姐姐比她早到，收到她出了地铁站的微信后，在大巴的前排帮她占了个座，不出五分钟，就看见璎珞登上了车，等她坐下打过招呼后，好奇地问道：

　　“那只萌喵怎么没跟来？”

　　璎珞从半身长裙的衣袋里取出一个布偶小猫，大约只有钥匙扣上的挂坠大小，毫不留恋地捧到了小姐姐面前，顷刻之间就化作了一只小喵卧在了她的膝上。

　　小姐姐顿时笑逐颜开，把手上正织着的围巾等都收进了随身携带的针织手拎袋，一门心思专注撸猫。

　　小喵刚刚显形，还没来得及蹦跶，就懵逼地面对被主人毫不犹豫抛弃的命运，同样心情的还有在手拎袋里默默垂泪的毛线团。

　　在一车选手兴奋的叽叽喳喳中，班车缓缓启动，驶向了“提子湖”畔的香橙赛区。

　　香橙作为荔枝市的卫星城之一，最负盛名的就是“提子湖”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平日里络绎不绝，但今天却不见一个游人，只有纷拥而至的两千多名参赛者。

　　望着眼前的一汪湖泊，立于岸边远眺，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还好只是重要的城市与景观的地名是水果，没有丧心病狂到将每一个地址都改了名，如果一座城市里每个地名都是美食相关的，看看地图都让人长胖十斤……”

　　璎珞的突发奇想，小姐姐深表赞同，美食的诱惑是最难抵挡得了。

　　璎珞嘟囔道：“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面有个糖果屋，全部都是由糕点和糖果做成的。现在想想，要是我住在那样的屋子里，一定会长成个一百二十斤的大胖子。”

　　“怎么会呢，你——”小姐姐看着她苗条的身材，轻盈的姿态，本想说是个不会长胖的小仙女，但在她明显的“你不要驴我”目光下，改口道：“只会长成唐朝仕女图上的美人。”

　　璎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能见到唐朝美人，一定要问她们要一份食谱。”

　　第一场比赛的项目中午十二点才会发布，上午抵达赛区的队伍，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静静等待。

　　璎珞她们在餐厅与三位男生会合，然后听双军师之一的“卜卦少年”解读赛事。

　　至于“初学者”，对他而言这一周来，一日三餐是最令他感到幸福的时刻了，因此，五个人的团队会议，不但定在了餐桌上进行，还演变为其余四人在讨论赛制时，穿插着他热情地向小伙伴们介绍各种美食。

　　“从第一场比赛起，就有淘汰规则，被淘汰的选手终止比赛，队伍也不能重组队员。”

　　“芒果布丁要来一份吗？”

　　“而成绩排名，决定了在下一轮中的出场顺序是否能占有优势。”

　　“这道菜百吃不腻，推荐！”

　　“所以，首轮比赛，首先确保没有人被淘汰，然后争取最好的名次。”

　　“要什么饮料，我去拿！”

　　然而，目前连比赛形式都无从知晓，也就谈不上应对措施。

　　自古比赛，文有文试，武有武比。

　　通俗一点说，文试就像是学校里老师发考卷，每个人根据答题情况评分排名次。而武试就更简单了，把其他人都打趴下，你就赢了。

　　在这个队伍里，至少朝天发想的跟璎珞一样，如果打一架能解决问题，那就太简单了。然而……

　　“真正以超能力对决分胜负的方式，很有可能留到了最后的决赛。”算卦少年的发言刚好说到这，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妄想。

　　文试的考题浩如烟海，无论是临时抱佛脚，还是碰运气押题，都未见得有用。

　　“这次的比赛项目并不局限于超能力的运用，赛制与排名方式还未公布，但分组赛既然是团队赛，想必团队协作也是很重要的加分项……”

　　璎珞越听越惊讶，好奇地问他们这位能演会算的军师：“这些你都是上哪儿打听的？”

　　算卦少年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平静地回答：“报名手册上有写。”

　　可那是足足一千多条规则说明与注意事项哪，正常人会从头看到尾吗？

　　目光落到算卦少年手中的笔记本上，璎珞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显然面前的这位少年，不但仔细读完了上千条规则，还研究透彻了，摘抄总结了其中的要点。

　　“这次比赛报名人数近万，筛选排除了18岁以下60岁以上以及有各种病史的人，这是很明显的信号：心智健全具备合格的成人的判断力，体力、耐力以及智力各方面合格的人才能适应比赛项目。”

　　“最终合格的参赛者一共8000人，各赛区大致均分，本赛区的人数一共是……”

　　等一下，璎珞忽然望了一眼“初学者”：“你成年了？”

　　他腼腆地一笑，“我今年十九。”然后飞快地站起身来，充当搬运工，为小伙伴们搬运美食去了。

　　默默接受了仍然是她年纪最小的现实，继续听军师讲完了比赛的奖惩条例与容易犯规的事项，璎珞由衷地感叹：

　　“有这样可靠的队友真是太好了，以往和你合作的人一样都觉得很省心吧。”

　　算命少年一直是智珠在握的模样，一张清俊的面瘫脸上第一次面上显出了些许为难之色，“这是我第一次和其他人合作……”

　　璎珞呆看了一眼，心念微动：言渊，你家里那个弟弟是抱错的吧？

　　眼前的少年自从初见起，莫名地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想来，分明这位跟言大少瞧着才像是一对亲兄弟。

　　忽然一个尖厉的声音在餐厅里响起，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张望。

　　“我不管，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声音听着分外耳熟，尤其是那奇怪的抑扬顿挫，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侧头看去，真是冤家路窄。她一直想找的外星人姐弟，就在眼前。居然恰好与她分在了一个赛区，该不会是狐狸男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璎珞等四人敢过去时，已经有一堆吃瓜群众将“初学者”与还未暴露的外星人依莎围在了中间。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餐厅供应的餐后甜点中，有一款是大师级的作品，每天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很多第一天来选手村的还不清楚，而“初学者”早就熟门熟路地蹲着，等甜点刚刚新鲜出炉，就被他收入囊中。

　　但是没想到，途径一张餐桌时，却有人想截胡。

　　他有些委屈，但不善与人争辩，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这份就给、给你吧，我再去拿一份好了……”

　　“另外的也不行！我都要了！”依莎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我看上的，就都是我的。”

　　撑不死你！围观群众有的想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却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悄悄耳语了两句，于是敢怒不敢言之下，只能在心底里画圈圈诅咒。

　　“听说这两个姐弟在组委会有亲戚。”这句话很快地传遍了整个餐厅。

　　大赛的规章制度都是组委会决定的额，如果得罪了上面的人，在比赛中被穿小鞋还是其次，搞不好莫名其妙丧失了比赛资格也不是不可能了。

　　都是成年人了，审时度势、忍一时之气的道理都懂。

　　璎珞皱了皱眉头，往前站了一步。

　　人人思退，她往前仅仅一步，就立刻凸显了出来。

　　依莎傲慢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见到有人不懂知难而退，正在想法子给她一个教训，忽然之间，四周的喧哗声如潮水退去，在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刚刚步入餐厅的一行人。

　　璎珞敏锐地感受到了周遭氛围的变化，还未等她转身看去，熟悉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只是一句话，语气淡淡的几个字，或者仅仅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哦，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