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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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泽是最先感到不对的人，可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也已经晚了。
那几根黑而顺直的长发与周一木想的不同，它们不是从出水口缓缓攀上来的。
它们是从越泽的头顶垂下，顺着水流划过他体侧，被热水冲到地上的。
越泽刚摸到几根断发时没做他想。
男性么，虽说头发通常不如女性留的长，因为隔三差五就要修剪一番，也很难出现发尾营养跟不上脆弱易断的情况，但这不代表男人就不会断发掉发。
洗头发时手指反复在发间穿/插，偶尔带下来几根，实在太正常不过。
生活习惯使然，越泽把摸下来的断发在指尖搓了搓，预备揉成小团放到一边，好待会直接带出浴室。
哪怕浴室的出水口上架着细网筛，异物轻易漏不下去，但头发这种东西，看似细软，缠成团时又坚韧非常，还很难腐烂，是稍不留神就会堵自家下水管道的“一把好手”。
自己生活时注意惯了，游戏里顺手做了同样的行为，越泽才想起来这里不是现实。
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多此一举想些什么，他指尖蓦地一凝。
那已经成团的一小撮发丝盘在他指尖，越泽在搓揉它们摸出了长度。
这绝不可能是属于角色周鸣的头发。
越泽缓缓垂眼，看向自己指尖，沾了水的黑发在光线下泛着光芒，亮泽度极好，勃勃生机自上面透出来，手上甚至传来了一点流动感，仿佛这头发是活的。
与此同时，越泽的脸颊处也感到了些瘙痒。
轻轻的，柔柔的。
像是极轻软的羽毛在脸上若有似无的反复扫过。
越泽姿势不变，仅有目光朝旁侧移动。
他看见丝丝缕缕的黑发垂在自己脑袋旁边。
它们宛如一顶倒扣在花洒上的假发，垂在越泽头顶正上方，那倒垂的发丝不时拂动到越泽脸上。
他还有一只手正按在头顶，手背本来是全身最靠近的热水源头的部位，刚刚已在热水冲刷下变得暖烫，然而这会，热水还在不断涌出花洒，带着压强的细小水柱不住打在手背上，越泽却觉得他的手冷得厉害，像是紧挨着一块冰——还是会向四周发散冷气的那种。
周一木的那两声呼唤压根没有传到越泽耳朵里，从他摸到头发开始，他与周一木之间就竖起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滑门外的世界好似已不复存在，越泽被局限在了花洒下这一方空间里。
他原地默然站了片刻，尝试着收回落在头顶的手。
略显僵硬的指节只往旁挪动了不知有没有一厘米的距离，又被异样的触碰感紧急逼停。
越泽在自己头上摸到了另一只不属于他的，冷冰冰的手。
“小弟弟。”手的主人咯咯笑着，小镇门口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越泽头顶响起，她一开口，越泽便嗅到了股一言难尽的味道。
像是下水道里经年累月未清理的污垢，混合着有机物被分解时的腐臭。
还有着说不出的阴暗潮湿。
它们混在一块，劈头盖脸冲越泽笼罩下来，让越泽简直要生出自己正在被对方飞快同化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女人的声音又靠近了越泽一些，她语气轻飘飘的，像能轻松看穿越泽的想法。
阴寒之气直扑越泽发顶，那凉意宛如能渗透皮层，一直渗进人的天灵盖里。
就在这让人浑身发麻的阴寒下，越泽发现自己全身仅剩脖子以上的部位能自主控制，他就连方才还能勉强移动的指尖都操控不了，只能向上抬眼，终于正视了正盘踞在自己头顶的“东西”。
迎面是张女人俯视着他的脸。
那张脸竟然尚算干净，肤色苍白如纸，漆黑的发与过分苍白的脸色相衬，让女人看起来像个纸糊的假人。
花洒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女人的脑袋直接戳在弯曲的管道上，那纯铜的工艺管道也在渐渐起着变化，管道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
越泽看了两眼，骤然反应过来，这是“女人”细长到扭曲的脖子！
整个花洒都是“女人”躯干的一部分，他从进入到花洒的降水范围内开始，就等同于进入了对方的“领地”。
一想到自己刚刚是在这么一个东西下面脱衣服冲澡，难以忍受的不适在越泽心底弥漫开，他又一次尝试了退出花洒范围，依旧无果。
“女人”好像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为他无谓的挣扎又笑了几声。
“为什么不再低头看看你自己？”
这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生物应该是又靠近了越泽一点，苍白的脸几乎怼到越泽脸上，语气里夹着丝丝缕缕的蛊惑意味，似乎对越泽低头一事非常期待。
越泽忽然有所预感，他的视线停在了对方的“躯干”上。
没往下挪。
电光石火间，越泽猛地意识到了违和之处，那不期然划过脑海的念头迅速如电，他身前就是疑似正对自身虎视眈眈的超自然生物，思维在高压刺激下却更加警敏，让他一下抓住了那想法。
角色“周鸣”的最终目的是保护弟弟“周一木”。
假如保护弟弟真的就是越泽作为周鸣需要达成的大目标，那么，为什么自从进入小镇起，最先遇到“女人”的是周鸣，半夜着道受蛊惑的是周鸣，现下被系统强制站入花洒下，直面“女人”的又是周鸣？
是因为他想要保护周一木的信念太坚定么？可周远明夫妇作为周一木的亲生父母，要论保护孩子的心念坚定程度，恐怕不比周鸣这个堂兄少。
周鸣必然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女人”认定他是个需要铲除的威胁，才源源不断的找着他的麻烦，甚至干脆将抹杀周鸣暂定为了第一要务，倒是暂且放过了周一木。
至于这个“特别之处”具体是什么……
越泽深深吸了口气，他视线下移，顺应“女人”的期望看向自己身体。
入眼的躯体苍白，瘦削，僵硬，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关节略有些浮肿。
越泽的心一沉。
这不是一具活人应有的身体。
“你还是要选择继续执迷不悟吗？”
“女人”对越泽的“听话”很满意，她仗着自己脖子长且柔软，脑袋气球般在越泽身周飘来飘去。
什么叫“执迷不悟”？
越泽竭力忽略着女人的存在感，尽可能调动所有已知线索来分析这条信息。
他猜到自己现在正处在一段强制性的过场剧情里，姑且只能听凭对方动作，直到身体操控权回归，才算是又到了“玩家操作”时间。
“女人”的读心技能依稀是又下线了，她见越泽不答话，表情里多了两分狰狞，一双五指过分细长的手陡然卡上越泽脖颈。
分明是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躯体，越泽却还能体会到窒息。
他仍然一动不能动，无法拨开这双死死掐着自己的手。
窒息感缓慢攀至最高点的那一刻，尖锐到几近刺痛耳膜的声音乍然而起！
越泽的耳朵被这声音一激，耳廓深处一阵嗡鸣声响，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等耳内的动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时，越泽方觉卡在脖子上的手已经松开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那尖锐至极的声音是“女人”的惨叫。
“咳咳……”
空气重新流入喉管带来了些许刺激感，越泽不由自主咳了咳，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咳了出来，伸手在嘴上一捂，发现那东西居然亮晶晶的，像是某种结晶体碎裂后的残片。
“把那个收好！”有谁一面说着，一面从越泽身侧掠了过去。
越泽抬头，正好看见周一木高高跃起，一把与男孩身形极不相符的柴刀握在对方手中，直朝“女人”细长的脖子砍去！
“女人”的脖子上，已有一处伤口正不住往外涌着黑水。
越泽再看第二眼，发现“黑水”并不是水，是大把大把黑亮的头发。
那些头发在瓷砖地上漫无目的的蜿蜒了一会，忽然像集体嗅到了什么，一缕缕末端竖起——宛如一群就地集结的黑蛇——全冲着越泽“游”了过来。
直觉这些东西是冲着自己手里的碎片来的，越泽握紧掌心，身体掌控权此刻终于回到了他这里，他一撑地面站起来，目光匆匆在自己仍然青灰的手臂上扫过。
“跟我走。”周一木的柴刀应是又一次命中了“女人”的肢体，他并不恋战，在“女人”吃痛的惨叫里迅速回到越泽身旁，一把抓住越泽手腕。
越泽拿稳了手心里的碎片，跟着周一木一路疾跑。
很快，他感到两人接连穿过了一层水膜状的屏障、
越泽和周一木穿过这层屏障的后一秒，紧追其后的头发纷纷撞上屏障，却是被拦截在了后方。
越泽想要问问周一木这头刚刚情况如何，又想分享自己在里间的遭遇，还想问对方是怎么冲了进来，三个话头同时冲到嘴边，让他反倒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先打量了一下这时的情况。
也是这么一打量，越泽才惊觉他其实还呆在卫生间里。
只是这个卫生间却也与之前刚进来时看见的不一样了。
家具陈设依旧是那一套，但眼下的卫生间看起来更加老旧，这里像是很久没被好好清理过，洗手台上落着灰，洁白的瓷砖地上有了绿色的苔迹，马桶旁结着蛛网，镜子上有了多道裂纹。
想起周鸣诡异的身体，越泽朝镜子走了两步，在镜子前方站定。
镜中映出的少年面色灰败，并没有因为越泽脱离了“女人”的桎梏，就恢复之前的鲜活。
越泽：“……”
周一木走到越泽身旁，男孩明显带着血色的脸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整个周家都变成这样了。”周一木轻声说，“我发现你状态不太对劲后想进去拉你，却一直有道屏障挡在隔门那，系统提示我该出去求助，于是我跑回走廊，发现整个周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还在主卧里找到了周远明夫妻的尸体。”
整个周家，包括前来拜访的周鸣在内，只有“周一木”是活着的！
“所以……”越泽艰难消化了一下自己抽了张“死人卡”的事实，他捋了捋思路，“我需要保护你，避免你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可为什么是我能伤害到那个女人，她在不断的找你麻烦，我却能对她发动有效攻击。”周一木看着越泽，昏暗的灯光将他目光晕染出了几分幽深，他问，“你考虑过这点吗？”
那句关于“执迷不悟”的质问转回越泽脑海，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考虑过。
“叮咚”一声，系统弹窗就在此时跳了出来，越泽看着仅在自己面前出现的弹窗愣了愣，周一木在一旁叹了口气。
“我的刚刚已经更新过了。”周一木说，“你先看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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