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〇七六 首战的失利 ...
-
从陶雅逸告诉自己的话中，流云窥见了连载会议的大体面貌。之前从周飞白的话中她便可隐隐约约觉察络亭是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掺合进连载的，彼时她并未过多在意，直到从陶雅逸的电话之中方才明了因由，因为络亭的“金主”也是现任女朋友的曼丽也是在这时上交了连载分镜。按照一般规律，新作在连载之初往往最受读者瞩目，就如一部电影将将上映之时，第一天的票房成绩往往是最高的，随后票房便会按照时间的更迭渐次下降，而其中大多数电影的票房更是呈现出跳水式下跌的趋势，尤其是粉丝向的电影；而仅有极少部分的电影，在前期宣发欠佳的情况之下，能够通过自己过硬的质量与良好的口碑实现票房的逆袭，成为黑马。显然，曼丽的作品是走的营销粉丝向的路线，前期声势越大对她口碑的延续越为有利，先行抢占尽可能多的读者与市场，方能先发制人，占据优势。
正因如此，如果这一回与曼丽同时连载的作品是一部平平无奇的新人作品，既无粉丝基础，质量也不过马马虎虎，在固定数量的读者投票之中，读者只会将目光集中在风头正盛的曼丽身上，另一部作品不过沦为炮灰。然而如意算盘虽打得漂亮，未想人算不如天算，整整三个月以来毫无动静的流云竟然半路杀出，在这时上交了连载分镜，并令编辑部众人着了魔一般异口同声地称赞不已。如此一来，同期面临着强大竞争对手的曼丽，关注新作的粉丝会有很大部分被流云的作品分走了注意力。
和陶雅逸的通话结束之后，流云垮下身子就此蜷缩进扶手椅中，身体微微震颤，仿佛每个毛孔都张开大嘴，拼命嘶吼，呕心沥血那般，用尽全部力气。没有哪个时候，流云觉得像现下这般紧张难安，这一回，她的对手，并非是那个名唤曼丽的画手、自己曾经的助手，而是在她背后，那个面目模糊却身形巨大的、带着未知的强大压迫感的名为“资本”与“炒作”的怪物，这样的竞争，从一开始便不是公平的。
果不其然，虽说《混沌传奇》与《灭魔麒麟》是同期通过连载会议的作品，但对于作为主编且有心大捧《灭魔麒麟》的络亭而言，他当不会如此罢休。他将两部漫画首发的日期分开，《灭魔麒麟》安排在《混沌传奇》的前一周连载，抢占先机，且在连载的前一周，《灭魔麒麟》的预告便已出现在《少年MH》的封面之上。
就在《灭魔麒麟》连载的第一周，粉丝宛如被下了降头一般，迅速占领了论坛、微博、知乎等各个据点，疯狂彰显着存在感。一条微博热搜迅速出现在热搜榜上：“#舞文弄墨第二部漫画《灭魔麒麟》重磅袭来，20XX年最佳漫画提前预定#。”不仅舞文弄墨的名字在网上蹦跶不休，网络同人漫的风潮也随之席卷而来，《灭魔麒麟》刚刚连载第一周，就有同人画手依照原作人设在网上发布了同人作品，斯须之间，网络世界的舆论似乎皆被“灭魔麒麟”与“舞文弄墨”几个字占领，铺天盖地、无所不在，仿佛是大有来头的组织一般，拼命拥挤着填充人们的视线，将这部作品炒得大红大紫。然而火热的似乎也只有作品的名字与作者的名字，至于漫画本身优点的分析，却是乏善可陈，几乎没有。
而正如意料之中那般，《灭魔麒麟》仿佛来势汹汹的猛兽一般，以难以抵挡之势迅速“横扫”第一周的读者调查表，第一话以第二名的成绩打破了陶雅逸《昆仑修仙传》所创下的第一话第三名的记录，震惊了拿到这份结果的编辑部的所有人，无论是欣喜还是无奈的，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粉丝经济的时代。
就在这般情势之下，《少年MH》那自《九星连珠》完结伊始便开始一路下滑的销量终于在《灭魔麒麟》连载后的第一周勉强停在了五百万的当口，没有就此落至四百万。络亭在自己的主编办公桌后浏览着销售部送来的数据报告，正襟危坐的姿势背后，心下早已得意洋洋。
而时间很快便到了《混沌传奇》连载的第一周，上一周封面的角落里那则小小的新连载预告被封面之上《灭魔麒麟》那巨大的主角全身像压缩得不成样子。而一周的时间显然不足以令《灭魔麒麟》的热度减退冷却，反而无数的舞文弄墨的“拥趸”们纷纷表示强烈期待着第二话的表现。而就在这种眼光与话题纷纷被《灭魔麒麟》占尽了的环境之中，《混沌传奇》悄悄开始了自己的连载。
在目见杨馥举着手中最新一期的《少年MH》兴冲冲地回到家中之后，流云方才恍悟自己的漫画已经开始连载了。毕竟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灭魔麒麟》的消息，基本没有其他空间留给自己，自己仿佛被抛弃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暗空间之中，无人关注、无人了解，而漆黑一片的四周也令她无法寻找出路，只能徒劳地挣扎在这张由黑暗所织就的大网之中，仿佛网中之蝶，喘不过气来。
直到杨馥举着《少年MH》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被封面上由自己整整花费了一周的心血设计绘制的封面吸引了注意力。她接过杂志，堪堪绽放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喃喃道句：“终于还是连载了吗？虽然这是一个没有多少喝彩的寂寞舞台……寄给我的样刊还没有收到，快递也没有你快……”
正如此思忖，不料手机响起了专属铃声，流云看也不看屏幕，顺手滑过接听键说道：“嗨，大编辑，现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随后便闻从电话那头传来锦司那噙着淡淡喜悦的嗓音传来，在道：“我是打来对祁大漫画家兼我的老婆道喜的：恭喜，最具潜力的新作《混沌传奇》连载！”
流云闻言笑了笑，对曰：“毫无讨论度的作品也被称为‘最有潜力’的吗？不是《灭魔麒麟》更受瞩目与期待？”
锦司听罢这话反问道：“你很在意《灭魔麒麟》？”
流云勉力咧嘴一笑：“只要是关注新作的人，没有人不在意吧，毕竟热度那么高……”
锦司则道：“如果你将热度当作衡量漫画好坏的标准，那世界上大抵就没有冷门神作与热门粪作了，我见过无数的漫画家，他们无不是在经历了不为人知的漫长黑夜与籍籍无名的寂寞落魄之后，才终于得以在世人跟前大放光彩。没有一个成功的人不经历黎明前黑暗的考验，而惟有真金不怕火炼，在开光之后，光芒将无法掩盖……”
流云闻言，心下泛起欣慰的柔波，对曰：“不愧是大编辑，就会给作者灌心灵鸡汤。”
锦司则道：“这只是我的经验之谈罢了。流云，你在担心自己的作品无法突出重围吗？”
流云如实答道：“嗯，有一点。现在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名气与质量挂钩的时代了……”
此话一处，便闻对面锦司的声音传来：“那么我以我十年的编辑资历给你保证——时间会证明你们的作品孰优孰劣。”
流云：“……！”
锦司又接着道句：“现在的你只需一心一意地画好自己的每一话便可，剩下的，都交给真正热爱漫画的读者们去评判吧。”
之前虽得锦司担保，然而在之后的读者调查表中，《混沌传奇》的名次仅排第五，上一周《灭魔麒麟》的首话则是硬生生挤进到了第二名。听罢这个结果，流云将本欲询问《灭魔麒麟》第二话成绩的念头打消了，她谢过周飞白，不及周飞白开口说出甚宽慰的话来便已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流云拾起已经完成并修改了许多遍的原稿，一页一页地反复检看着，心下暗自寻思这些过去的漫漫长夜里，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探索跋涉到现在？是锦司向自己讲述的属于漫画家的破晓的美景吗？还是那些在稿纸上用线条与墨水描绘出心底的故事的瞬间？用单薄的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形象，用单纯的色彩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面貌；用分镜展现故事，用画笔描述人生，这就是属于一个漫画家的真正伟大之处，是他不朽传奇的全部奥秘。让读者为自己的角色感动，为自己的故事陶醉，是任何其他的一切都无法替代的只属于画手的特权。而正是为了这个梦想，身后的无数个漫漫长夜，她用手中的画笔，点燃驱散黑暗的明灯。
抛却名利的杂念、驱散迷惘的浮云，渐臻化境，用一颗创作漫画的最虔诚的心，回到只属于自己的漫画世界，耳畔眼前再无与己无关的“舞文弄墨”与“灭魔麒麟”，剩下的惟有自己笔下由自己精心描绘的《混沌传奇》那个广袤多彩的混沌世界。
不久之后，第二话的调查表结果揭晓，流云的名次正在上升，已升至第四名。而网上关于《混沌传奇》的话题与讨论，正在逐渐展开……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〇七六 首战的失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