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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

  •   第九十四章
      自霍云走后,翠姜总会在夕阳隐没林梢的时候在门前站一会儿,站得久了便会腿酸。一个月了,她觉得身体在催心散的作用下变得不太好,时时有些疲惫,神思也会倦怠。
      霍云没有很好地遵守他的诺言,他没有经常来看望翠姜,自从别过,已有月余未见。

      在这段时间内,唯一和翠姜相伴的晏医几乎是不说话的,每日晨起便去采药,晌午过后才会回来,回来了就是在房间里制药,或者在院子里晾晒药材,至于翠姜,她只当没有她一样。开始时翠姜还和她说话,她并不理会,时间久了,翠姜本来就慵懒的性子让她们的相处变成了相安无事。
      这段独自度过的时间里值得一提的是三个人的到访,一个便是裘凤游端阳府邸的陈大夫,一日清晨驱车前来,细细看了翠姜的病。正像霍云说的,这位陈大夫捋着胡子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终是在得不出什么结论又不想显得自己孤陋之后,按照晏医的说法得出了一个结论——侧王妃怕是头伤未愈又淋了雨,引起邪气入体,肌肤血液里都着了不小的感染症候,若不细心调养,就算身体无碍,怕也会不像从前一般敏捷聪慧了。
      翠姜在心里暗笑,可不是真要傻掉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不傻才怪。
      陈大夫把过脉还煞有介事地把晏医的住所四周瞧了一遍,又赞叹翠少平想得周到,交友也广,竟寻得这么一位良医和这么一个洁净幽深的地界,正是侧王妃养伤的好去处,比之人口稠密的端阳,人来人往的参知政事府,这里实在太合适不过了。末了他又用同行的身份嘱咐了晏医,侧王妃这病怕是不会如晏医所说的三个月才能见好,兴许需要半年才得痊愈。
      晏医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还麻烦陈大人给王爷缓和些说,翠姜这不是什么大症候,请王爷别惦记才好,我来晏大夫这里养病,也是怕过了病气给家里人。”翠姜送出来的时候福身谢道。
      “侧王妃这病势头不轻,老朽昏庸,怕耽误了侧王妃病情,不然也不敢劳翠大人费心,该接您回王府中调养才是。只是府中尚有几位太妃太嫔在,老朽也是担心……”
      “翠姜知道的,哪里是大人医术有不妥的地方,自然是您要照顾着府中几位太妃太嫔的身子,她们都有年纪了,若是因为我过了病气,王爷心里怎么过得去?所以父亲送我来这里也是这个意思。今日还多谢陈大夫跑这一趟,方才听您说了我这病治得好,翠姜就安心了,晏大夫虽然医术高明,终究年轻,不及陈大夫见多识广。”翠姜笑道。
      陈大夫夹着一脑门子汗,谢着走了,留下晏医和翠姜互相望了一眼,各自散去。
      临散去的时候,晏医冷冷说了一句:“人也来过了,停了药吧,没得瘦得都像只山猴子一样。”
      对于晏医的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刀子嘴刀子心,翠姜都觉得不用太在意,总之她不会害霍云就是了,那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和陈大夫晚了三日来的是苏锦衣,带了很多吃的用的给晏医和翠姜,除此之外,他还带来了一些前朝的消息,霍云见到裘凤城之后,一切似乎进展得很顺利,两人从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了“知己”,如今霍云已经凭借着献宝“算生子”有功以及孝廉举子的身份,冠冕堂皇出任了前庭行走。
      庭前行走不是什么关键的官职,这个位置最好的出路便是将来到翰林院去做一个翰林闲职,修修书制制典,但是比之这个出路,倒是没做翰林之前,这个不大的官职更令人羡慕,因为这个官职意味着他一日可以有早朝后的两个时辰陪侍在御书房,午膳前才需离开。
      所有的人都知道,霍云能获得这个不大却重要的官职,凭借的自然不是什么献宝又或者什么孝廉举子的原因,这就是糊弄人的,真正的原因是皇帝裘凤城对霍云的信任,于这个俊朗沉默的年轻人,裘凤城几乎是像信任兄长一样信赖着。

      翠姜觉得很开心,她虽然不知道霍云最终的目的,但是她知道他正朝着他的目标在靠近,而且很顺利。她也觉得忧心,霍云没来看过她,这证明他很忙,他的忙一定是伴随着危险的,越忙,就越危险。
      在这样的忐忑中,翠姜又等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娘,当朝参知政事的夫人,孟陵澜。
      彼时已是黄昏渐晚,翠姜在林中溪边站得累了,正准备回房里,远远听到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高兴得像只燕子一样就要飞过去,却发现这并不是一架普通的马车,锦幔如水,香气随风,正是贵族女眷的华盖四辕车。
      这车翠姜认识,是母亲的。

      “你来车上和我说话。”意外的是,母亲没有下车,只是让随行的萍儿传话。
      翠姜只得打起并不太好的精神,欠着身子上了车。

      林中晚风轻扬,月色如汐。
      马车外,随来的萍儿围着马车,不远不近地闲步,远处,驾车的车夫靠着一棵树闭目休息,一声也无。一切静谧安逸。
      车内,同样安静,空气里都是罗帐香甜的气息。
      “娘。”半晌,翠姜唤了一声,月余不见,母亲虽然半分美貌不减,细观之下却略有些憔悴之色,翠姜有些心疼。
      “丫头,你可还好?听云儿说,催心散的药力猛烈,你可还受得住?”翠夫人摸了摸翠姜的小脸儿,满眼都是惦念。
      “好,一切都好呢,陈大夫走后已停了药了,这几日精神见长。”翠姜笑着,“娘怎么这么晚来?来了何不进去?这么晚了,住下便是,也好说话。”
      翠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光明正大地看你来,自然无妨……”
      翠姜笑着蹙了蹙眉:“这里名义上是爹找来为我瞧病的,娘来探望再正常不过,怎么还说不是光明正大?还有耳目不成?”
      翠夫人笑着携了翠姜的手:“我为躲的倒不是白日里的耳目,而且这几日瞧着狸木林周遭,倒也说不上有耳目。”
      翠姜心里一凛,如果不是为了躲耳目,那……这里便没有别人了,娘,难道是,是在躲晏医吗?晏医因每日一早要到山上采药,所以睡得早,此时确实已经睡下了。
      可是,娘为什么要躲晏医?翠姜不觉踟蹰。
      翠夫人目下了然,知翠姜想得到她话中的意思:“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是一直有个疑问,总在娘心里装着,那日匆忙,不及细细问你,今日特来看看你,只是要等那孩子睡了,才好说话。”
      “娘,您说。”翠姜当下也不想再问原因,伸手为翠夫人敛了敛衣领,有风自窗外透进来,不凉。
      翠夫人叹了口:“咱们娘两个也不必藏着,娘想问你的是……娘知道你心里有云儿。莫说他乃是故人之子,便是寻常不认得人家的公子,这般样貌气度,也难不让人动情。只是……姜儿啊,娘想知道,你们是何时生情的?怎么就定下了终身?你说与娘听听,娘也安心,知道你们不仅仅是因为王旨,更是因为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也才不枉咱们费了这么大周折,冒险瞒住东靖王爷。而且以后的路何其难走,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还得你们彼此坚定才好啊。”
      翠姜脸上微微发红,低头微笑不语。
      翠夫人嗔笑:“此时害羞了?没见当日你们的勇气,还真是吓了娘一跳。你倒也罢了,从小一副任性心肠,只是云儿,从不是这样的性格,竟然为了你捧出王旨,可见情真。”
      翠姜被她娘一说更是脸红:“娘啊,这样的事您也取笑。我,我们……”
      “不怕,给娘说说。”翠夫人笑道。
      翠姜笑道,脸上红云如翡,半日,喃喃道:“大概,大概是从老枫山相遇时吧,霍云救了我,带我回端阳开始。”
      “那他是什么时候说要娶你的呢?”翠夫人问道。
      翠姜转过身,扶住车窗:“娘啊,您就别问了,说来,终究是私定的终身,女儿本不该的。”
      “可是在初照台?”翠夫人笑道,语声轻密。
      翠姜不好意思,又拗不过她娘,只得点了点头:“就是在初照台。”
      翠夫人一笑,重新坐直了身子:“你现在已是云儿的妻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只是如今虽你们心定了,所面临的事却变数极多,所以,你们行事还要有分寸,不能忘情,姜儿……你明白娘的意思吧?”
      翠姜起初不懂,细一想不觉脸红到了耳根,忙推他娘。
      “罢了,娘一来瞧瞧你,同你说说体己话,二来是送些夏日的衣服给你的。”自车座上拿了包袱给翠姜,翠夫人满面笑意,“回去睡吧,别耽搁久了惊动了晏医那孩子,你知道她是谁对吧?与她相处凡事还是要耐些性子。”
      “嗯,我知道,娘,晏姑娘虽然性子冷淡些,人却很好,待我也好。”翠姜笑着接过她娘手中包袱。

      看着她娘的马车咿呀地消失在林深处,翠姜的脸上有些许倦意,怀中的包裹里露出一个衣角,正是端阳城达官贵人内院里时下最流行也最昂贵的飞花银丝缂纱衣,月光之下,纱衣缠绵如绯烟。
      翠姜轻轻叹了口气……

      缓行的马车上,孟陵澜闭目靠着窗棂。
      “夫人啊,这可怎么办?”萍儿蹙着眉,焦急低声道,“小王爷他,他真的喜欢了咱们家二姑娘,那,那达摩凌霄……那……”
      孟陵澜没有睁开眼睛。
      “夫人,若是这石骨的箴言再次应验,岂不是……岂不是?”
      “不用担心。”翠夫人睁开眼睛笑道。
      “啊?您不是一直担心小王爷动了真情吗?此时果然是真的了,你倒是不担心了?”萍儿不解。
      “什么动情?你被翠姜这丫头骗了。”孟陵澜笑着又闭上了眼睛,“不必担心,此时看来,这件事倒真是咱们翠姜一厢情愿了。若是这样,这边的事倒是可以暂时放一放。你此时也养养神,明日是翠忱的生辰,一早你便随我进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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