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孤》荒川黛

12、七杀（十一）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珩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了孙家的位置轻车熟路的就过去了。

　　为了以防这个女鬼没心没肺，什么还没查到就得打架，再弄的一身又腥又臭，两人一致决定还从墙上跳进去。

　　昨晚绣楼查过十几间就被惊动，沈珩和思遥决定先去把天生弄出来护着，再去查其他房间。

　　结果一去，发现天生没了，绣床也没了。

　　屏风后面是一个摆着香案的黑木桌，跟一只蹲坐的黑色巨兽似的，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

　　桌上的香案升起寥寥青烟，两侧红烛烧了一半，烛泪顺着美人香腮似的烛体滚落。

　　黑木桌的两旁，站着两个纸扎人，手里牵着一条扎了大红花的绸带，略微低头是个交拜的姿态，一个新娘子一个新郎官。

　　纸扎人精巧细致，又和人身量相似，远远看过去跟真人无二。

　　思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拔剑，被沈珩按了回去：“修道之人，怎么动不动就拔剑，看清楚了再动手，太凶了找不到媳妇儿的知道吗！”

　　思遥没理他最后一句，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两个假人，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鬼新娘抢了新郎来拜堂了。

　　两人走近，只见那香案上供着的不是祖宗牌位，，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竟是一双描金绣凤的红绣鞋！

　　沈珩端详了一眼，发觉跟旁边那个纸扎人的鞋子模样极为相似。

　　“思遥，你记不记得，之前在那绣床边有没有这个？”沈珩捏着扇骨，觉得自己记忆好像有点断了，怎么也记不起来。

　　思遥摇摇头，肯定的回答：“没有。”

　　没有。

　　沈珩扇骨轻敲脑门，身后突然一阵阴风吹过。

　　“哎哟，小道长反应挺快。”

　　沈珩转过身，还没开口就听他先招呼起来：“沈教主，别来无恙啊。”

　　思遥如临大敌，双眼谨慎的看向来人，这人好强！

　　不对，这是只魔！

　　沈珩抬扇挡了下思遥，往前走了一步：“啧啧，我说这么个小鬼怎么这么强，原来是你这个老东西搞鬼。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丑了。”

　　“谁不知道你沈教主威名，神都得躲你三分，我哪敢搞鬼，我是帮你呢。”曲辄意味不明的朝他眨眼。

　　沈珩抬扇捂了捂眼睛：“你笑起来太恶心了，辣眼睛。”

　　曲辄丝毫不理会他的嘲讽，瞥了思遥一眼，道：“沈教主，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何不合作呢？”

　　“别，我这么胆小的人，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你这种杀人如麻的妖魔鬼怪，可以别侮辱我。”沈珩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去，顺便指指思遥：“看到没，这个小道长是清微观来的，治妖魔鬼怪最在行了，我劝你小心点。”

　　思遥见两人说话都没怒气，跟老友寒暄似的你来我往互相嘲讽，握剑的手有点松了。

　　“哎干嘛呢，对面这个妖魔鬼怪特别可怕，收什么剑，严肃点！”沈珩说。

　　思遥又握紧剑柄，曲辄后退了一步：“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好意过来帮你忙的啊，你怎么不感谢我呢。”

　　“你的人生就跟你名字一样曲折，你连自己都帮不了还想帮我。这样吧，你真想帮我，就让他拿落生砍你一剑。”

　　落生？

　　曲辄嘿嘿笑了两声：“既然你不领情，就自己跟他们玩玩儿吧，后悔了随时喊我出来救你。”

　　“思遥记住这张丑脸，以后见到了二话不说先砍死，太影响世人的平均颜值了。”

　　思遥：“好的前辈。”

　　曲辄：“……”

　　这是两个什么人啊。

　　“给你个消息，张善人是魔尊的人，有些事该不该继续查下去，你应该有点分寸。”曲辄好意的提醒了句。

　　“早知道他不是人了，就跟你说多来我们玄隐教省得你还活在过去，连老婆跟人生了小妖精都不知道。”

　　曲辄呵呵冷笑了两声：“你能好到哪儿去呢，你不也不记得他了，真是可怜夏……”

　　谁？

　　话音一落，他已经闪身消失了，此时门外阴风大作。

　　一阵响似一阵的骨骼转动的声音，咔吧咔吧的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思遥和沈珩像是立即被塞一个盛满脓血的坛子。

　　黑影一个一个扑过来，半实体的鬼魂屈指成抓对着二人的身体抓来。

　　思遥立时拔剑，剑锋过处一声凄厉的惨叫，思遥定睛一看那鬼新娘的绿爪被削下来一块，半只手掌落在地上仍蠕动不止。

　　剑尖刺破黑影，可那鬼没有实体，多半穿过又重新凝聚成形。

　　沈珩持扇一挥，那女鬼被摔出老远打在门上，抽空跟思遥感叹了声：“这个老东西可真坏啊，你说是不是。”

　　这间房里除了那鬼新娘，就连那些枉死的新郎官也全部被魔化了，一个个站起来跟僵尸一样，就知道往前冲。

　　刀剑砍下去，也不知道疼，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那是见到活人，亟欲撕成碎片的兴奋！

　　“前辈，先走吗？”思遥反手砍掉一个鬼新郎的脑袋，回头朝沈珩喊道，此时他的耳朵已经有嗡嗡的轰鸣声了。

　　脑中似有千万条丝线细密捆扎，勒的他喘不过气来，一阵发懵。

　　这间小房子里聚集的鬼魂越来越多，随着鬼新娘的怨气也更加强横，俨然是杀不死打不灭。

　　长久下去，沈珩和思遥两人非被活活吞了。

　　鬼气无孔不入的笼罩过来，强烈的腥臭像是有形，鬼魂们的眼睛幽幽的发出绿光，瞪视着两人。

　　“来不及了。”沈珩声音一沉。

　　“杀，用落生。”

　　夏清说过落生沉睡剑灵，杀区区鬼新娘不在话下，多半不是夸大。

　　思遥收起自己的佩剑，取出落生，握着的剑柄的手指隐隐发白，剑尖却抖得很快，一下便刺穿了那鬼魂的身体，立刻支离破碎起来。

　　“啊！”

　　“有人？”两人皆是一惊。

　　沈珩一脚踹开门，两人迅速破开重重鬼影冲了出去，只见那庭院之中站着一个修士，被鬼魂齐齐围住。

　　是客栈里那个坐在角落里，偷偷打量他们的那个！

　　他怎么会跟来？

　　“前辈，怎么办？”
　　“结个阵护住他。”

　　思遥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鬼魂，迟疑了下：“可是……”

　　“快！”

　　“是！”思遥两指在剑尖一抹，这次用的是落生，结的阵比之前更加强悍，那女鬼不仅进不了里面，甚至一靠近就被灼烧成灰。

　　只要他自己不出来，再来三个鬼新娘也没问题。

　　沈珩长话短说：“那女鬼的本体是绣花鞋，但是我估摸着每一间屋里都有，我在这里顶着，你进去找，用落生全劈了。”

　　思遥：“我在这里，你去！”

　　沈珩头也没回：“开什么玩笑，你在这里不被他们活吃了？我回头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我师父？”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