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花汇秧

4、方继安

　　石门大开，一团青色的影子啪嗒嗒跑了进来，一把扑到那男人怀里。离音瞧了两眼，正好看见一张精致的小正太脸，脸色有点青白，看上去似乎有些弱症。
　　离音看向那小正太时，那小正太也正看向离音。

　　有胖团在，接下来的话离音很自然地听懂了。

　　“阿珩，你怎么进来了？”那男人微微低下头，声音一秒变温和。

　　“阿爹，我听说您抓到了个好玩的，就过来瞧瞧……”
　　他这般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离音。

　　那男人又道：“这有什么可瞧的？给你消遣的玩意儿都玩腻了吗？阿爹再吩咐下去，给你弄一批新的如何？”

　　小正太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离音，“阿爹，我不要别的了。我就要她行不行？我想要她陪我玩！”

　　这人就抬头，凉凉看了离音一眼，道：“阿珩，她虽看上去显小，但可能已经上千岁了，并不是你的同龄人，不适合做玩伴了，知道吗？”

　　离音有些懵。
　　哄小孩归哄小孩，说话是负责任的！
　　她什么时候就上千岁了？
　　你们这里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上千岁这样的话吗？

　　那人继续道：“客卿长老他们花了大力气才在自然湖那边捉到的她。自然湖是什么地方你也是知道的，那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到的地界。据我们推断，她可能是一只刚退了劫的大妖，现在实力不显，是因为她还在恢复期，一旦她实力恢复了，到时候可能会伤了你，那阿爹该多心疼……”
　　说这些话时，这人没有丝毫回避离音的意思，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模样。

　　离音心里发沉，这次估计难以脱身了。

　　小正太认真听完，神情有些失望，但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睁着大眼睛看那男人，“阿爹，她不是同龄人也没关系的，我也不怕疼的。真的不能让她陪我玩吗？”

　　那男人对着小正太渴求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犹豫。

　　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俩老人这次倒是没有再沉默了。
　　其中一人道：“家主，大妖虽驯服不易，但其退劫的恢复期在百年左右。若是用上伏灵环，老夫再下个禁制，她应当再伤不到小少爷。再者，小少爷自己也不弱，大妖的体质，说不得还能与小少爷的相得益彰。更何况……”
　　他凑近了一步，到那男人耳边私语几句。

　　那男人听完，眼神微闪，很显然是动心了。

　　小正太见状，高兴得脸都泛红了，“阿爹，我一定乖乖听话，乖乖喝药！您把她给我好不好？”
　　他说着，又低下了头，“他们都不敢跟我玩，您给我找的那些人也都怕我，我想有个能跟我玩的长久的……”

　　——

　　最初的几天适应期过后，离音成了小正太的专职玩伴。
　　小正太是离音对他的无声之称，实则他是有名字的，叫方继安。

　　方继安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便是离音不曾回应他，他自己也能自说自话上半天。离音就从他的这些话里，渐渐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个地界名叫灵溪境。灵溪境有许多大陆，离音如今所在的西源大陆便是其中之一。西源大陆多修真家族，其中最顶级的修真家族姓方，他们又因此被称作西源方氏。
　　西源方氏跟方继安所在的方家并不是同一个，两者档次天差地别，但还是有联系的。方继安所在的方家叫边林方家。边林方家不过是西源方氏的一个庶枝，往上数十好几代，两者才是同一个祖宗。

　　这两家虽然在血缘关系上远了，但在利益关系上又靠得十分近。因为搭上了西源方氏，边林方家在一定范围内，至少在边林城内，是属于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按理来说，西源方氏这种在整个灵溪境都小有名气的修真家族，是不屑于带边林方家玩的，但谁让边林方家所在的地理位置特殊呢？

　　边林方家所在的城池名叫边林城。紧挨着边林城的，便是西源大陆最神秘的大森林之一——边际大林。
　　边际大林即便在整个灵溪境内都叫得出名号。这里不仅物产丰饶，而且十分神秘。其中最神秘的点便是离音醒来的那个地点——自然湖。

　　自然湖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确定。它更像一个开放的、有缘者可入的秘境。大多数时候，自然湖即便出现了，也被一层雾气遮掩着。
　　雾起时节，自然湖是整个边际大林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修士若是不慎入了其中，九死一生也不一定能走出来。但侥幸走出来的人，都能在往后的修真岁月里，进境一日千里。

　　富贵险中求，因为自然湖的存在，边际大林名声大噪。常年有修士在边际大林深处打转，希望能侥幸碰上自然湖，求一场造化。

　　方家的一个客卿就是求造化的人之一。几百年来，他已数次进入边际大林，却从未碰见过自然湖。这次他入了林以后，在参天的古木中看见天际一团一闪而逝的金光，追着金光，他竟找到了传说中的自然湖。

　　那客卿亲眼看着那团金光从天边降落，落到了一个灰白色的小球上。不久后离音便从那团灰白色的小球里钻了出来。
　　她一副孩童模样，但一身修为却探不出深浅。那客卿自然以为那泛着金光的宝贝就在离音身上，或者离音本人就是那宝贝也未可知。
　　于是他咬了咬牙，拿出宝贝了许久的捆灵网，一把将离音抓住了。

　　把离音抓回来以后，客卿升官发财。方家家主方世成和几位长老几番商定，一致认为离音是一只退了劫的大妖。

　　小正太方继安说到这个，似乎有点困惑，“据说退了劫的大妖都很厉害的。阿爹一向与人为善，在妖界也有几个朋友，寻常也不怎么得罪大妖，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你关起来了……”

　　离音闻言，心内一动。
　　会不会是因为这位方家主虽然认为她是大妖，但受了那什么客卿的影响，就以为她身上有宝贝？
　　他之前是说过要让她交出宝贝的话。

　　可为什么他后来又不逼问她了？不逼问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放任方继安跟她在一处，放任方继安整天跟她嘀嘀咕咕一些不知道到底重不重要的事……
　　他对自己把控局势的能力就这么自信吗？
　　还是说，这位方家主其实是在守株待兔？就等着她放松心情露出破绽？

　　离音想到这里，心神微微绷紧。

　　另一旁，方继安显然只是随口说起这些事，很快又将之抛在脑后了。
　　他坐在石桌上，双手杵着下巴，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离音，提议道：“幺幺，咱们出去玩吧？”

　　这个“幺幺”乃是方继安自作主张给离音起的名字。
　　据说第一个“幺”谐音大妖的妖，第二个“幺”是因为她看上去比他还小，是方家里的小幺，两重幺，就叫幺幺。

　　离音对此冷漠脸。

　　方继安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他一把抓起离音的手，兴冲冲跑了出去。

　　这么多天了，方继安还是第一次跟离音有直接的肢体接触。离音没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踉跄。

　　方继安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甩开了，脸上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
　　“对……对不起……”
　　说完，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离音：？？？
　　这是什么鬼反应？

　　方继安抽嗒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见离音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就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你，你没事？”

　　离音：我要有什么事？

　　方继安犹豫了一会儿，小心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离音的。
　　离音克制地皱起了眉。

　　又过了片刻，什么事也没发生。
　　方继安盯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神色越来越兴奋，“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他脸色连连变换，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离音猛地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有一瞬间，方继安的神色似乎格外狰狞，隐隐带着吓人的癫狂。
　　但也就是一瞬间，他马上又恢复了那副青白脆弱的模样。

　　离音心里有些惊疑。
　　是她眼花了吧？还是说这小子根本就是个黑切或者精分？
　　又或者……他其实是个隐藏很深的变态？

　　“幺幺，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我就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他们都不敢跟我玩的，我只要一碰到他们，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
　　方继安也不跑出去玩了，拉着离音坐了下来，自顾自说着所谓“很不好的事”。

　　这些年来，跟方继安接触的同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有人忽然血流不止，有人忽然性情大变，有人瞬间血肉全部枯萎，还有人原地爆炸……

　　听上去十分吓人。

　　这哪是不好的事，这分明是要命的事！
　　离音听得心头凛然。
　　这会儿她来不及想为何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只忍不住有种不祥的联想。

　　这种听上去就很神奇的设定，总有种迷之熟悉感。
　　以听阿尊讲了十多年修真故事的经验来看，这伙计妥妥就是男主啊！什么幼时不同凡响命途坎坷，实际上是因为身怀异宝，所以才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遭遇。
　　到了最后，男主角一定会龙傲天之气大作，往往还能成世界之主什么的……

　　很厉害，很牛皮！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这时候的男主，还是个幼生版的。
　　幼生版的男主，该有什么际遇来着？

　　大部分时候，是不是要亲人团灭、小伙伴们死绝，由此激得男主发狂，并“迫不得已”踏上变强的道路？
　　传说中的灭门流开局。

　　等等！灭门流？
　　那她算个啥？是不是在“灭门”的这个范围内？

　　离音和胖团隐晦地对视了一眼，都被自己的联想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的离音和胖团都未想过，他们竟然也有一语成谶的一天。并且这一天，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