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花汇秧

21、天龙小队

　　彷若城清风客栈旁的一处民宅门外，柳谦趁着夜色推开了民宅的小门，悄无声息地进了里屋。
　　逼仄的小屋里一灯如豆，四兄弟都抬头望向他，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期盼之色。

　　柳谦僵硬着扯了扯嘴角，微微摇了摇头。
　　四人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掩去。

　　老大顶着一头爆炸头，伸手挠了挠脸，“若不咱们还是走了吧？这次去秘境也没什么收获，咱们的钱银快要交不起租赁费了。”
　　个子最小的老五不太甘心，“不再等等吗？万一那两位姑娘……能来呢？”
　　“她们刚寻到靠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还愿意继续跟咱们这些散修打交道？”老三长得有点苦相，说话的语调也阴沉沉的。

　　柳谦沉默不语地坐下。

　　“老四，你怎么想的？哥几个都是苦难日子过过来的，没有你，咱们五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不管你想做什么，哥几个都绝对没有二话！就算你今天想着要去宰了叶家那几个兔崽子，咱们也能给你递把刀不是？”
　　老二拍着胸脯，脸色天生带着凶狠，只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柳谦看着面露关心之色的四位兄弟，心内微暖。
　　“这是咱们难得的机会，我还是不愿轻易放弃。今天是约定的第二天……明天！明天若是还等不到，咱们就离开彷若城，再想想旁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咱们兄弟几个只要在一块，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四人都重新振奋了神色。

　　老大道：“不过说起来，当初那小姑娘跟叶家那个凶婆娘对峙的时候，我这心里都开始拔凉拔凉的，很是替咱们兄弟几个捏了把汗。你说万一她真能当场给咱们兄弟五个供出来了，咱们该怎么说？”

　　柳谦倒了杯水喝着，闻言笑了下，“那小姑娘不简单，她是料准了咱们必定会替她说话的。咱们既然一开始没站出来供出她们俩，就是将把柄递到她手里了。她若是真的把咱们扯出来了，咱们自然得顺着她的话讲。若不然，先前的咱们岂不成了隐瞒不报？”
　　“不过若真是这样，咱们可就要让叶家记恨上了，往后这彷若城可也待不住了。”

　　老五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四哥，你之前是怎么挑上那个小姑娘的？咱们跟叶家有仇，叶家的买卖自然是不肯接的。可当时那个小姑娘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地方吧？你怎么就跟她投诚了呢？”

　　剩下三人闻言，也不由得看向柳谦。
　　老实说，他们也有点好奇。小姑娘除了跟他们一样与叶家不对付之外，似乎乍一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顶多是好看了点，可老四又不是那种看重皮囊的人。

　　柳谦闻言，一时有些沉默。
　　事实上，在这件事上，他是冲动了的。而激着他作出这种冲动之举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他总感觉若是跟着离音，未来会很不一样。
　　那时候他整个人完全被这种感觉占据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这种心血来潮柳谦如今细品起来都觉得荒谬而不可思议，所以当下，他并没有用这个来解释。
　　他看向自己的四个兄弟，道：“你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小姑娘可是个难得的精明人……”

　　比如一身华服一看就来头不小，但言行举止却全无骄矜之气，实属难得；
　　再比如她行事十分警惕，他们不过漏了一瞬的行迹就被发现了……

　　越是分析，柳谦似乎都快被自己洗脑了，更别提剩下的那四个人了。

　　老五崇拜地看着柳谦，“四哥的眼光真好！”
　　柳谦不自在地咳了咳。

　　“不过有一点我是真的很好奇……”老五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你们说，真是那小姑娘整出来的事啊？咱们是看到她们俩在一起鼓捣些花花草草的，但是也没见有什么……”
　　“噤声！”柳谦的脸色很凝重，“这话我只在这里说一次，咱们跟着那俩小姑娘就是想打劫的。她们俩除了在秘境里打死几只妖兽之外，什么也没做，记住了吗？”

　　民宅外，离音正准备敲门的手顿了顿。
　　是这民宅太豆腐渣了还是那五个人的嗓门太大了？怎么大老远的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清楚呢？
　　就这种程度还想保守秘密？多亏她自己来走上一趟了。

　　离音直接推开了门，一闪身进了屋子。
　　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离音伸出食指，“嘘！你们这嗓门也太大了！该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
　　她转身看向柳谦，“不是故意要晾着你们，只我跟叶家那几个有点不对付，光明正大去清风客栈找你，于你于我都未必是好事。所以我只好暗中跟着你来了这里。”

　　柳谦神情有点激动，又有点懊恼，“是在下想的不周全了。”
　　离音摆摆手，“虽则一开始咱们之间有点不愉快，但在广场那会儿我也算坑了你们一把……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求之不得，理当如此。”

　　“你是个聪明人，对外该怎么说我就不多交待了。我来是想问你，望月境的旧闻是怎么一回事？”

　　柳谦伸手一抚乾坤袋，掏出个玉简来，“我之前怕有遗漏，这两天已经细细将望月境所有大大小小的传闻以及我知道的消息，都整理在这里了。”

　　离音伸手接过那玉简，眼神下意识一扫，一行行术语如同一本打开的书，不约而同地印入她的视线里。
　　就像是透视术。
　　离音吓了一跳，好悬没稳住手。

　　玉简不是只有贴在眉心间才能阅读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音抿了抿唇，拿出一个小收纳袋，“里面有十五枚下品灵石、十五瓶纳气丹以及十个攻击性符箓。”

　　离音看着柳谦身后那四人露出的惊喜表情，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对修真界的物价还是不怎么了解，看来这次给的应该还挺让他们满意的。

　　“既然说清楚了，那我便走了。以后我若是还需要彷若城的消息，会来找你们的。”

　　“姑娘请慢。”
　　柳谦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决然，“不知姑娘可愿意收几个跑腿的？我们兄弟五人没有任何牵扯，正好能充当姑娘耳目。”
　　剩下四人都被柳谦这话搞得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紧张地看着离音。

　　离音眼神一转，很快就明白了柳谦的谋算。
　　这是看她“来头不小”，想投奔前程吧？
　　把私心和算计都摆在明面上的人，离音倒是不讨厌。
　　不过……收小弟吗？

　　离音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五个人。
　　但越是看，她就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五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离音蹙了蹙眉，“你们看起来有点……可能有些冒犯了，但就事论事，你们怎么都丑得挺奇怪的？”
　　她大胆猜测：“你们原本不是长这样的吧？”

　　五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变了。
　　柳谦强自按捺下心内的激动，“姑娘好眼力。我们五人身上中了一种诅咒，名叫‘五衰’，容貌会慢慢地变丑，连体内的灵力也无时无刻不被这诅咒侵蚀。在这之前，我们兄弟五人都已经到了纳气淬腑期，只如今……”

　　离音看着这顶多在纳气淬骨期的五人，若有所思。

　　“这诅咒如果一直不解开，会如何？”
　　“等体内的灵力消耗完，就开始消耗生命力，让人渐渐衰老。寿元被耗完以后，便回天乏力。”柳谦的声音紧绷。
　　剩下的四个人想起这事，也面色颓然。

　　“如何破解？”

　　“需腐生花作引。此花是攀脉期的灵药玄生丹的辅药，价值连城。像我们这种散修，只有去幽玄境闯一闯，福缘深厚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得到它。”
　　“幽玄境十年一开放，只有葛洲盛会过了初轮选拔者才有可能进入。可我们五人的实力，又谈何容易？”
　　柳谦面露涩然。

　　葛洲盛会？
　　师父给的修真界通识里有提到过这个。据说这是葛洲年轻一代修士绝对不能错过的大好机缘。
　　到时她肯定也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离音想了想，“我马上要离开彷若城了，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保持联络。且我自己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不如咱们就约在葛洲盛会上见面如何？到时候咱们再说你们的事。”
　　这已经比直接拒绝好多了，柳谦马上答应下来。

　　解决完这件事以后，离音趁着夜色，又匆匆出了城。
　　她出来有段时间了，得赶紧回去。

　　望月境事了后，洲主和破妄阁主并没有马上离开彷若城，而是在此地多停留了两日。一方面是了解了解望月境消失的始末，另一方面也给离音和徐若涟点处理自己琐事的时间。
　　两人是真大佬，真大佬都有点了不起的脾气。是以两人的落脚点并没有定在彷若城中，而是就近找了片清静地构了个阵法，三两个法诀下去，袖手造出了个行宫。

　　胖团自从那日她的丹田又吞了所有她们挖到的药草以后，就一直有点蔫蔫的，离音想着这次出来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没有把它带着。
　　她心里挂心着胖团的情况，一路脚步匆匆。

　　今夜月明，到处都是一片澄澈的月光。离音左手手背上忽然闪出的那点光就很好地融化在月色里，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直到那点刺痛的感觉渐渐加强。

　　离音下意识抬起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紫黑色的饲符图腾。
　　明朗的月光下，图腾中央的兽曈仿佛活过来一般，闪着妖冶的光芒。

　　离音心里一惊，额头上不自觉冒出点冷汗来。
　　这倒霉玩意儿该不是发作了吧？

　　自从这饲符图腾到离音身上以后，除了那次纳气淬体外，从未有过任何动静，离音心里便有点懈怠疏忽了。
　　这猛然来的变化，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眼见得洲主和破妄阁主的临时行宫就在眼前，离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但那饲符图腾的变化，却比她意料中要快得多。

　　手背上图腾所在的地方开始发热，热得灼人。紧接着，图腾中央那双兽曈流光一闪，活了过来。
　　一股紫黑色的雾气从图腾中央冒了出来，在离音身后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诡异又狰狞，朝着她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