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816》冷墨夕

45、第四十五章 羡慕和嫉妒

　　沛含突然哑口无言。她觉得有些难堪，但又无法反驳舒梦颖。

　　她又说：“自始至终，我不欠你的。你以为我有多想替你求情？”

　　从前的舒梦颖，在沛含的眼中，是个软蛋，是个糊涂蛋，可是糊涂蛋原来一直都不糊涂，软蛋也并不是真的就是软蛋。

　　沛含是对舒梦颖有意见在先，后来又因为龙熙之更加的嫉妒舒梦颖，如果舒梦颖换成菲影，换成随便一个出色的女人，沛含的嫉妒就变成了羡慕。

　　羡慕和嫉妒，往往是一线之差。

　　明明她什么都比舒梦颖好，为什么龙熙之却看不见自己，只看得见舒梦颖。

　　明明舒梦颖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够做的，一无是处的女表子，而自己却守身如玉，为什么龙熙之就是眼中只有舒梦颖。

　　而如果这个人不是舒梦颖，而是另一个出色的耀眼的女人……那么，其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舒梦颖的平庸和贫穷，成了原罪。

　　可是，原来自己眼中的糊涂蛋并不糊涂，原来舒梦颖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沛含沉默了下……“那你还是虚伪，既然不愿意做，为什么要去做？还不是要在大老板面前，表现你的善良一面吗？”

　　舒梦颖没有去解释，很多的东西，无需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走吧，别再烦我。”边说着，就当着沛含的面，把门关上。

　　“等一下！”门外，大门被用力推开，舒梦颖蹙了下眉……这是，没玩没了了吗？

　　“我……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我就相信你为我在大老板面前求过情。”沛含瞪着舒梦颖：

　　“既然你都可以在大老板面前帮我求大老板放我一条活路，为什么不能帮我求大老板彻底不追究了？”

　　言下之意是质问舒梦颖：既然都可以求大老板饶我一命，为什么不干脆就请大老板高抬贵手算了。

　　舒梦颖没有想到，沛含会问出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说：

　　“你病死了，我不在意；你出车祸死了，我不在意；你再次惹恼大老板，被捏死了，我也不在意。

　　但是这一次，毕竟是和我有一些关系。而我，不想再欠下一条人命，不管是谁，害我的还是陌生人，只要她的生死，和我有些关系，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我都会去和大老板求情。

　　因为我，不想在这后半辈子的苟延残喘的生活中，还要背负着一条人命。”

　　至少，那男人开出的代价她能够偿还得起，而亏欠着一条性命，这辈子，也偿还不起。

　　“沛含，换一句话说，假如那日你只是得罪了大老板，而与我没有半分牵连，我保证，那天我绝不会替你求情，哪怕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我也不会替你说一句话。”

　　舒梦颖这么对沛含说着，似乎，连她自己也相信了这个理由。

　　只是，在她内心的深处，恐怕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傲气……沛含是谁？沛含谁都不是！沛含不是叶子，沛含还不配让自己的后半生亏欠什么！

　　在舒梦颖的内心深处，有着如此的傲气……如今龟缩的她，惨淡的她，平庸的她，三年的牢狱，把她曾经高傲的头，狠狠压下了来，磨不灭的是血液里骨子里的东西。

　　她……早已经忘记了，曾经那样张扬自信的自己，但有些东西，却是深刻的藏在内心的深处，融入了骨子血肉里去的。

　　沛含是被舒梦颖推出去的，门关上的时候，沛含还在发呆。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今日，给她最大震撼的不是舒梦颖那番看透一切的话，而是舒梦颖最后的那句……极其冷漠！

　　舒梦颖说，如果自己会死，而这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么，即使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也绝不会替自己求情。

　　何等的冷漠……又是什么人，才会如此的冷漠？

　　没错，就是冷漠，一个卑微的唯唯诺诺的女人，却在生死这种大事上，如此的冷漠。

　　矛盾的怪异。

　　猛然之间，脑海里浮现起关于舒梦颖的一切，这一刻，沛含似乎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那样毫无尊严的趴在地上学狗爬，那样别人绝不会去做的事情，舒梦颖却做了……因为这个女人，不在乎自己。

　　沛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舒梦颖她，在乎不起任何人了，包括她自己。

　　此生剩下的，惟独是替一个女孩儿圆梦。

　　沛含离开的时候，有些恍惚，她，依然恨舒梦颖……龙先生为了舒梦颖，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毒手。

　　不管舒梦颖是真的可怜，还是假的可怜，至少，舒梦颖为了钱，能够做一切下贱的事情，这是真的，是整个星烨的工作人员都知道的秘密。

　　龙先生……只是受了舒梦颖的蒙蔽。

　　沛含这么认为着，她，会让龙先生看到舒梦颖下贱的本性的！

　　夜更深。

　　幽暗的楼梯口，站在一道黑影。

　　沛含惊了一下。

　　“你，你怎么还没走？”

　　威廉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侧头望着沛含笑：“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你的外套口袋里。”

　　一边说着，伸手就朝着沛含的外套口袋伸过去。

　　“喂！你要干什么，抢劫吗？我要报……”警……

　　话未说完，沛含呆滞地看着，男子修长的手，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而那手机，并不是自己的。

　　“你……什么时候……怎么会？”

　　“都说了是不小心落到你口袋里的。”

　　骗鬼呢！沛含想骂回去，但本能的觉得，这个男人自己惹不起，她已经招惹过了大老板。现在看到长相俊美，帅气多金的男人，都觉得有些紧张。

　　手机，当然不会“不小心”落到沛含的外衣口袋去，威廉下楼的时候，与之擦身而过，他记性十分好，这女的，不就是那天和舒梦颖在病房的那一个吗，“顺手”，便点开了手机一个键，“不小心”的落在了沛含的口袋里。

　　“哦，还有……谢谢你，给我提供第一手资料。”让他可以更清楚地摸清猎物。

　　手机的屏幕上，还显示着录音的界面。

　　影姐，给。”

　　菲影愕然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钞票，脑子有好大会儿是空白的：“哪儿来的？”

　　第一个反应便是，谁给舒梦颖安排的活儿？

　　舒梦颖也没有多想，就把昨日晚上的事情，给菲影简单说了一下，听完之后，菲影的眉心，拧成了山丘：

　　“是他？”她又看向舒梦颖：“舒梦颖，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接近这个人了？”

　　“可是，他给了我钱。”

　　可是，他给了我钱……如果不是了解舒梦颖这个人，不是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不为外人知道的事情，想必，任何一个人听到从舒梦颖的嘴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认为，舒梦颖就是个拜金女。

　　一时之间，菲影却哑口无言。

　　她太清楚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站在角落地，便毫无存在感一般，可也更清楚，这没有存在感的女人，性子里的倔。

　　“舒梦颖，来，”菲影看着舒梦颖，觉得也许有些话，自己应该点播一下她，她伸手揽住舒梦颖的肩膀，将舒梦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你听影姐的话，以后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影姐虽然没有见过多少大世面，但是在这个星烨里，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男人。

　　舒梦颖，你说的这位威廉先生，你跟影姐保证，不要再见他了，即使他再拿出钱来。”

　　舒梦颖沉默着，半晌抬起头，很诚恳地对菲影说：“影姐，我做不到。”

　　菲影抓住舒梦颖的肩膀：“你听影姐一次。”

　　舒梦颖坚定地摇摇头：“对不起，影姐，我做不到，我缺钱。苏总说了，一个月内拿出五百万的话，就可以任由我今后选择留下或者离去，他不会再为难我。

　　影姐，他说到做到的。

　　我这一生，前半辈子都跟他耗着了，下半辈子，可以不要他了吗？”

　　舒梦颖也没有细说她和苏瑾之间的恩恩怨怨，菲影没有问，她也不想说。

　　但是，这一生，前半辈子里苏瑾的影子到处都是，这后半生，她怕了，累了，倦了，烦了，便想放下了。

　　其实，没有苏瑾的日子，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难熬。

　　那三年的监狱生活中，没有苏瑾，三年依然过来了。

　　“影姐，我知道的，你为我好，我知道的，那位威廉先生非常的危险。我都知道，但是影姐，您还记得，我入职的第一天，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我说，能够卖的话，我也愿意张开双腿，说欢迎光临。”

　　她眉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决绝地抬起眼，决绝地斩钉截铁：

　　“所以，无论那位威廉先生想要做什么，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这个威廉先生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只要我舒梦颖还有的，我都愿意拿来……出卖。包括我这破烂不堪的身体，甚至，包括我所剩下的另一颗肾脏。”

　　她不知道，这么说，影姐能否明白。

　　但她总还珍惜那为之不多的一点对她的关怀……注定，是要让影姐失望。

　　菲影心里无端地沉重，回响当初舒梦颖入职时候，第一次从舒梦颖的嘴巴里，听到那一番话，自己是觉得这相貌不太好看的女人，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那时候还在心里夸赞舒梦颖懂事理。

　　但此刻，当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那些话，不只是一句话，它的背后有着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我缺钱，很缺很缺，我就剩下这破烂的身体，威廉先生就算是不怀好意，那又如何？我就只剩下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了，他想要，便拿去好了。”

　　菲影呼吸都在痛……我就剩下这具破烂身体，他若是想要骗我，又能够骗到什么？

　　“一无是处，一无所有。我不怕。”

　　舒梦颖说完这句话，又请菲影帮她把钱打进那张卡中，舒梦颖走了出去。

　　留下菲影在办公室里，看着办公桌上的钞票，看了好一大会儿，终究，眸子微微闪烁，她把那钱直接塞进了保险箱，又拿出一个账本，记下了数字。

　　“舒梦颖，对不起，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苏瑾那个人既然说过，不要再给舒梦颖派活，就是打定主意不让舒梦颖在规定的时间内，赚到五百万，而这更深层次里的含义，就是苏瑾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放舒梦颖天高任鸟飞。

　　菲影能够做的，就是把舒梦颖给她的这一笔笔钱，先攒下来，直到苏瑾给出的一月期限到的那一天，如果凑足了五百万，那么，菲影会一下子把钱全部打上卡里，再把卡还给舒梦颖，

　　那样，舒梦颖就可以拿着卡，去理直气壮地找苏瑾，那样，那个傻女人，也许就有了走的理由和机会。

　　……

　　卫生间里，舒梦颖把门反锁，她背靠着厕所单间的门，抬头发呆地看着天花板……影姐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又怕什么？

　　她自嘲一笑，便拿起手机，点开了日历，一个月的期限啊……从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暂，五百万，她从哪儿弄五百万出来？

　　也不看手机了，埋头走出卫生间。

　　星烨底层的卫生间，是男女共用式的，但是一间一间的单间，隐秘性私密性都是极好的。

　　埋头往外走……“砰”的一声，撞上人。

　　“对不起对不……”

　　“我发现，每次见到你，都听到你道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道歉？”一道悦耳的男音响起，舒梦颖倏然抬起头，“是……龙先生啊。对不起，我没注意看路，撞到你了。”

　　她道完歉，准备走，一只长臂直接拦在她的腰间，那只长臂一用力，就把她给拉了回来：“喂，干嘛见到我就走？你很讨厌我？”

　　龙熙之把人拦住，干脆另一只一起，两只手共同握住了舒梦颖的腰身，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

　　“走吧，陪我去吃饭吧。”

　　这么任性？

　　“对不起龙先生，我正在上班。”

　　“上班有什么意思，走，我带你去吃饭。”

　　“可是我……”

　　“别可是啊，可是什么，安啦，回头我帮你请假。”

　　一边说着，就不由分说，伸手拉住舒梦颖的手臂，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