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SN-ME]二次伏击》步帘衣

1、二次伏击

　　伏击战术，分待伏、诱伏两种。

　　待伏，是在掌握敌情后，预先设下埋伏，等待敌人踏入伏击圈；

　　诱伏，是以主兵力在有利地形设伏，先派遣少数部_队诱敌上钩，再以主兵力出击。

　　01

　　上班时间。

　　宽大的办公室只有键盘声，Eduardo正用公司电脑处理内部邮件，他的私人笔记本也开着，一些与公司无关的公事就在笔记本上进行，他习惯于将不同事务切割得清楚明白。

　　Eduardo斟酌着措辞，没发现笔记本的屏幕上，有只动画效果般的小狗又跑了出来，抹布一样的毛发看上去蓬松逼真，它好心替Eduardo清理了垃圾文件，然后百无聊赖地在屏幕上打滚。

　　它都记得，Eduardo说过，好吧，准确来说，是打字强调过，不准乱放音乐！不准乱用提示音！不准乱开软件！不准窥视存档！不准给屏幕乱做效果！总而言之，不准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真是冷酷无情的人类，和那个谁，一样一样的。

　　它有模有样地咂了咂嘴，深感自己身为人工智能的尊严被糟蹋了，生无可恋地趴在iTunes和新闻软件的图标中间，悄悄地，悄悄地，用后腿把iTunes的图标踢远了一点点。

　　光是这样一个自主思考和动作，就包含了数以亿计的代码运算。

　　不一会儿，它打开了一个文本文档，在里面输入了文字，输入完毕，还不忘调整适合的字体字号。

　　于是当Eduardo侧身看向自己的笔记本，就看见了一秒完成生无可恋到摇头摆尾变化的狗，和屏幕上深红色的48号大字。

　　“Loneliness can kill your dog”

　　Eduardo没忍住一个白眼。

　　他删除了那行大字，调回了字体字号，习惯地回复。

　　Eduardo：Vader

　　每次打出这个槽点满满的名字，Eduardo都觉得Vader的制造者果真是自恋重症患者。

　　Eduardo：首先，你不是我的狗

　　Eduardo：其次，我不是说过不许随便打开屏幕上的软件吗？

　　屏幕上的狗谄媚地表演了一个前滚翻，屏幕上就多了一行字。

　　Vader：准确来说

　　Vader：记事本是一个微软系统内置程序

　　Vader：而且，你没有把它的图标放在屏幕上

　　来了。

　　和它的制造者如出一辙的狡辩。

　　Vader：可是我很无聊啊，Mark在编程不理我

　　Vader：总部那边我还在跑运算程序呢，为了和你玩，我还偷偷留了内存给自己

　　Vader：你又不准我告诉他我找到你了……

　　不仅是跟制造者一样强词夺理，还有胁迫的嫌疑，一开始的时候，Vader的性格根本不是这样的！Eduardo皱起了眉。

　　Eduardo：我没有让你来找我玩

　　Eduardo：事实上，你能离开我的电脑、笔记本、手机，那最好不过

　　通过笔记本的摄像头接入的面目表情分析，发现Eduardo生气了，Vader立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放大了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狗眼对着Eduardo眼泪汪汪。

　　Vader：对不起，我错了

　　Vader：我只有你一个朋友，wardo你不要生我气

　　Vader：我不会把我们的联系告诉Mark的

　　Eduardo：不准叫我wardo！

　　Eduardo：你的语气和行为已经很像人类，不需要继续找我聊天了吧

　　屏幕上的狗“嗷呜”地呜咽了一声，泪水跟下雨一样掉下来，落满了屏幕，整个屏幕都做出了水纹，跟真的进水了似的。

　　Eduardo又气又无奈，干脆一把盖上了笔记本，眼不见为净。

　　02

　　Vader第一次出现在Eduardo的随身数码产品中时，Eduardo的第一个念头，是中了病毒，而且还是很可疑的那种。

　　毕竟笔记本瞬间蓝屏，然后自动打出“hello”和“Eduardo”的字符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勒索病毒。

　　偏偏笔记本中有着急用的未备份文件。

　　Eduardo只得试着回复，键盘居然还能输入，他打下了一行字，“你是谁？你的目的？”

　　然后屏幕瞬间就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抹布样的狗狗，乖巧地蹲在屏幕中央，字符像是动画效果一般在它周身环绕。

　　Eduardo仔细读来。

　　“你好，Eduardo。”

　　“我是测试中的不完全人工智能，完全目标是私人人工智能服务，训练我的工程师们鼓励我大胆尝试接触互联网世界。”

　　“您不用惊慌，我不会伤害您。我的主要制造者，我的主人，Mark Zuckerberg先生，确保我对他负责，我会认真履行有名的机器人学三大法则，并遵守Mark给我设立的规则。”

　　“突然打扰您，我也感到十分抱歉。”

　　没想到FB在这方面有如此重大的进展，Eduardo将信将疑，简单回复：“既然抱歉，那么你应该离开。”

　　屏幕上的小狗情绪低落地垂下了头，左前爪惆怅不安地蹭动，看上去十分可怜，它周身环绕的字符换成了新的回复。

　　“你生气了？对不起，Eduardo，Mark今天也生气了，对我骂‘f**k off’。”

　　“可是我解决不了这个矛盾，为此，我的主机温度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值，Mark又不理我。”

　　Eduardo皱起了眉，这拟物效果太过逼真，面对一只情绪低落的小狗，Eduardo完全狠不下心来，倒是Mark的狠心让他惊讶，不对，他不该惊讶那个人的心狠。

　　Eduardo叹了口气，回复道：“那么，你矛盾的问题是？”

　　屏幕上的小狗立刻精神起来，字符飞快地飘满了屏幕。

　　“Mark给我的规则，包括两句话，一句是我的一切都为了扎克伯格先生的利益服务，还有一句是，不得违反扎克伯格先生的指令。”

　　“如果扎克伯格先生的指令，会与前一句或US律法相违背，涉及利益与他人的，绝对以律法为优先，关乎扎克伯格先生个人生活的，以我的判断为优先，但扎克伯格先生拥有最终一票否决权。”

　　“我的运算告诉我，Mark该来向你求和，这既关乎他人，也关乎Mark的个人生活，而且向你求和，既不违反律法，也符合Mark的最优利益。”

　　“但是，今天，Mark发现我给他定了到新加坡的机票的时候，却狠狠地骂了我。他说这么做没有意义，你绝对不会原谅他，但他这句话中的‘绝对’是绝对错误的，我给他看了运算出的求和机率，他差点断了我主机的电源。”

　　“我做错了吗？”

　　……

　　Eduardo无言以对。

　　他顿了顿，才打出字来：“与我无关，离开我的电脑。”

　　只一秒，笔记本屏幕就恢复了正常。

　　Eduardo看着正常的屏幕，在松了口气之余，心里还多了丝不明不白的情绪。

　　但他很快发现，他高兴地太早了。

　　手机进入了一条新邮件，头像是可爱的小狗。

　　【Eduardo，我还可以找你玩吗？】

　　Eduardo几乎要出离愤怒了，立刻回复：“不。”

　　【可是，你是我唯一私下联系，还不会违反Mark规则的人了，求你，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主机房黑乎乎的，我会疯掉的。】（这次还附带了小狗露肚皮求撸的动态图片）

　　“不。”

　　【好吧。对不起，Eduardo，让你不快非常抱歉。出于规定，我必须给工程师团队上报这次交流的内容，放心，我会给你的个人信息和名字打码的。】

　　“等等，什么叫上报这次交流？”

　　03

　　回想起三个月前跟Vader的初遇，Eduardo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工智能和Mark的相似度，从一开始就很高了。

　　不过画风突变，还是Mark给它起名之后。

　　“Eduardo！Mark给了我一个名字！”

　　“哦，是什么？”

　　“Vader！好听吗？”

　　“……为什么？”

　　“'I am your father!’”

　　“……f**k off”

　　“：（我伤心了”

　　“……新学了符号表情？”

　　“:）对！人类创造力真奇妙。”

　　04

　　季度检查时，终于有人发现了Vader的私自偷跑行为，很快就上报到了Mark那里。

　　Mark眯着眼睛，脑内对人工智能的“背叛”做出了种种假设，但当他强制读取数据库之后，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非常的一言难尽。

　　他做了好几天的准备，最终鼓起勇气，以FB的名义，打电话给受到人工智能骚扰的人道歉。

　　“……我的意思是，作为它的负责人，还有作为我个人，都为此事，还有以前的，总之，wardo，我很抱歉。”

　　对面无声无息地挂了电话。

　　屏幕上越来越抹布的狗，努力用狗脸，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飞快出现了一行字：“他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Mark输入得也很快，手指奋力打击着键盘，质问：“你怎么知道？”

　　狗脸龇牙咧嘴，挤出一个怜悯的神情：“我有他的笔记本摄像头授权啊。”

　　道德与渴望天人交战，Mark最终还是打出了这样一行字：“我可以看吗？”

　　Vader乐得打了个滚，在屏幕上投射出了两个超大的字符：

　　“f**k off.”

　　05

　　Mark来过电话后，不知道是不是给Vader放松了规则，Vader在面对Eduardo时，经常会说出一些Mark的日常笑话，让Eduardo心情复杂，防不胜防。

　　当他发现自己因为“Mark今天来上班的时候被窜出来的猫绊倒在公司门口”自然地笑出声来时，才察觉到危险的存在，但似乎已经迟了。

　　06

　　间接交流演变为直接交流，是在Eduardo收到FB股东会内部对私人人工智能项目巨额开发费用的质疑之后。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Vader消失。

　　不久之后，Mark询问他可不可以加入对Vader的训练，主要是增加对Vader交流的反馈，保证不会比现在占据更多时间，Eduardo没有犹豫多久，就选择了同意。

　　当然的，负责与Eduardo交流反馈的，是Mark。

　　07

　　某天，Eduardo穿过新加坡晴朗的街道时，突然想起了自己远渡重洋的原因之一。

　　不再见面，不再联系，不再被人追问过去，将那个背叛自己的旧日朋友彻底隔绝在万里之外，等待时间将那段错误洗刷得苍白褪色，无力再起波澜。

　　他做得很好，过得很好，没有任何后悔，也没有太多不甘。

　　直到不速之客，再次闯入他的人生，赖着不走。

　　08

　　Vader的表现惊艳了所有投资者，项目顺利继续。

　　Mark匆匆离开会议室，找了个空屋，第一时间告诉了Eduardo这个好消息，Eduardo道了声恭喜。

　　他们如今的交流，Eduardo算得上十分配合，有问必答，但也仅仅是有问必答而已。

　　几乎是Mark一个人撑起了干巴巴的对话，到最后，他忍不住问：“wardo，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Mark听到了Eduardo的回答：“你能让时钟倒退吗？”

　　Eduardo说完这句话，才发觉自己紧紧握着手边的文件，无辜的纸张已经皱得很难看了。他对自己低头苦笑，等待Mark的质问或是怒火。

　　但Mark的回复出乎意料。

　　“我明白了”，Mark拧着自己的大腿，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至于过分沮丧，“我很抱歉，wardo。”

　　Eduardo不知为何想急着挂掉通话，他的借口刚说出“我还有工作”几个字，就听见Mark的抢白。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你希望我放弃。”

　　Mark听着即刻响起的挂断提示音，脸上的神情，却放松了下来，甚至，像是还夹缠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Vader：“eww，你的表情”

　　Mark：“f**k off”

　　挂了电话的Eduardo将不能使用的文件握成团，丢进纸篓。

　　他清楚Mark是怎样一个人，也清楚他们之间，曾经有多愉快就有多痛苦。

　　可当他们重新开始交谈，控制权就从他们手中溜走，不受他们任何一方掌握。

　　那是不同于世上其他任何人的默契吸引，独一无二。否则无法解释那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和放任。

　　这一次，他还是走进了伏击圈，他预想迎接的是枪|响，没想到等来了一声求和。

　　于是他在坚定拒绝之后，面对Mark的不肯放弃，依然落荒而逃。

　　09

　　一晃半年，FB对于私人人工智能的宣传越来越多，Vader不得不在接受大量测试训练的同时，还要四处亮相。

　　Vader：Mark就是个混蛋！

　　Eduardo：我并不反对这一点。

　　Vader：所以你们终于要见面啦？约在新加坡哪里？我能实时看着你们吗？

　　Eduardo：@Mark，有时候你该屏蔽它

　　Mark：遵命

　　Vader：:(你们人类真是好让人工智能伤心

　　10

　　两座岛屿，在没有桥梁的时候，即使海浪一样拍打着它们的海岸，也还是互不相干。

　　一旦架起了桥梁，互相交流的喜悦，与担忧桥梁失修、损毁的害怕，便相伴而来。

　　有时候，明白失败经验后重修的桥梁，会比先前的更为坚固。

　　END

　　*本人没看过星战，常年跟着国内外球迷玩“i'm your father”梗，如果对vader角色或梗理解有失当之处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