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杧·短篇合集》青杧

2、疯子

　　最近天气很不好，段琪的脸上都长了不少小痘痘，每次看着镜子把痘痘挤破，看见黄白色的脓水奔涌而出时就会特别爽。今天也不例外，她挤破鼻子旁边的一颗痘痘，尖锐的疼痛感冲上脑袋，段琪不禁打了个哆嗦，同时感到脸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

　　不用去思考滴下来的是什么，段琪闭着眼睛一边匆忙的寻找纸巾嘴里一边咒骂道:\"妈的，这天杀的破房子，成天漏水，没完没了的，楼上的！管管你家！\"她被滴下来的水迷了眼睛，手边终于摸到了柔软的纸巾，解气般的狠狠在眼睛上一抹。

　　等到视线恢复了清明，段琪随意把纸往旁边一丢，还是觉得脏，跑到房子的另外一头狠狠洗了把脸，再回来时却愣住了。

　　地板上滴滴答答聚集了一小摊红色的液体，连同之前她扔在地上那张纸，都被那红色沉重的液体压的恹恹伏在冰冷的地板上。

　　段琪的嘴唇忍不住发抖，鼓足了勇气抬头向天花板看去——一道长长的，红色的痕迹像某个美艳女人的纹身，诡异的盘踞在百色的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上。

　　她凑近了一闻，分明是一股浓烈的腥味。

　　她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她就呆呆的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团干净的纸巾，她想先把这摊血擦掉，可是，要命，她根本不敢离那摊液体太近，那里面仿佛蛰伏着某个怪兽，她只要悄悄靠近，那怪兽就会露出尖利的獠牙向她扑过来。

　　或许，或许只是楼上在杀鸡呢？段琪侥幸的这么想着，心里却忍不住反驳自己——谁家杀鸡会在卧室杀？

　　十几分钟后有人敲门，段琪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几个男人，长相很普通，身上都穿着警服。段琪没说话，只是默默让开，让他们进去看卧室里那摊血。

　　\"确定是刚刚才掉下来的吗？\"有个男人问她，她默默点了点头。男人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会？\"段琪看见他的目光落在那摊血上，于是也看过去——几分钟不见，那摊血就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鲜红，倒像是一碗放了好几天的血被泼在了地上，都已经开始发黑了。

　　段琪抬头看天花板，它好像变矮了。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警察还是去了楼上察看情况，段琪没有跟着去，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自己家里，坐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后才起身去厕所拿拖把，想把那摊污渍卷进下水道。

　　等她提着沉重的拖把到了卧室，把那摊血拖掉，再把拖把放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困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睡着了。

　　\"滴答——滴答……\"段琪睁开眼睛，天花板又开始渗血了，之前还只是一条线，而现在却不是了，一团一团的红在粉尘之前晕开，张牙舞爪的，像是在向她宣誓着什么。

　　\"段小姐——段小姐在吗？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核实一下。\"是刚才那个警察的声音！段琪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抿成一条线，抬眼瞪着天花板，都怪你！

　　她匆匆忙忙穿鞋下床，由于走的太急，小腿一下被床脚绊了一下，再爬起来时右腿就有些不灵便了，身子一高一低的去开门。

　　外面的警察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问她房子里的血是怎么回事，段琪说:\"我觉得那个太脏了，就清理掉了。\"

　　警察的脸当时僵了一下，但还是说:\"不好意思，但我们还是要提取一点您家里天花板上的血，好拿回去做检测。\"

　　段琪抬眼看他。

　　好啊。她说。

　　接着她退开了些位置，\"我去给你们拿梯子。\"说完也没看警察的表情，一瘸一拐的跑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你们？年轻的小警察脸都要绿了，不住的回头往后看，哪有什么人？这时候段琪已经搬着梯子出来了，一步一步走的飞快，警察瞪大了眼睛看她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腿，又想起了之前她一瘸一拐的样子。

　　只觉得今天自己是碰到神经病了。

　　但是没办法，小警察摸了摸自己的公文包，走了进去，一进卧室一看，果然地板上已经拖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又抬头看天花板，那道血线还是横亘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警察爬上梯子，举着棉签擦了一些血，凑近棉签一闻，还是湿润的，应该刚流出来不久，但是血很少，最重要的是，血怎么会跑到天花板里呢？难道是杀什么东西溅上去的？怎么可能啊，小警察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喷溅状血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说起来，这个房子的女主人挺恐怖的，说话怪里怪气，像个疯子一样。

　　小警察爬下楼梯，发现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又坐在床边，右腿抖啊抖，小警察愣了一下，她之前开门的时候好像右腿使不上劲。

　　段琪突然一抬头，脸上泪痕斑驳，\"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啊……\"她一点也不漂亮，皮肤特别黄，脸上还长了很多小痘痘，一哭起来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了。小警察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也没有，他还赶着回去交差呢，匆匆忙忙就要告辞。

　　\"别走啊，我好害怕。\"段琪哭着说。

　　小警察没理她，仔细收好了那根棉签，打开门就要走出去，突然\"砰——\"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小警察一下晕过去了。

　　段琪家里的镜子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了，她不喜欢照镜子，因为她不好看，非常不好看，尤其脸上的小痘痘，她凑近了镜子，两只手又放在了一颗小痘痘上，用力一挤，血液奔涌出来，洒在全是灰的镜子上。

　　不得不说，有点恶心。

　　小警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好像跪在地上，双手被很粗的绳子绑在背后，也许是绑的时间太长了，他整个手臂都是麻的，一动就特别酸。

　　段琪这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碗，\"把这个吃了。\"她把碗往前递了递，小警察抻着脖子看了看，菜还不错。

　　段琪喂他一口一口的吃掉了饭，一瘸一拐的走了。

　　小警察跪坐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着，要命的是这屋子还很冷，额头上有什么东西一路流下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嘴的腥味，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是血。

　　真恶心。他心想。

　　到了晚些的时候小警察尝试着和段琪说话，他问她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这里，段琪的回答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你要走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很害怕，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可是你不听，你还是要走。\"

　　\"你可以叫你的家人来陪你。\"

　　段琪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们。\"

　　那你就喜欢我了吗？小警察快要被冷死了，\"你放了我吧，墙上的血我可以当做没看见，我甚至可以辞职，我，我没有来过这里。\"

　　段琪的表情特别奇怪，\"什么血？你不是住在我家楼上的那个男人吗？\"

　　小警察都懵了，\"我不是啊，我是警察，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证件。\"可他的公文包不见了。

　　他隐约听见段琪说了一声\"神经病\"

　　\"你才是神经病！\"小警察说，\"你明明就是个神经病，你有双重人格，所以你的行为才会那么奇怪，因为你自卑，因为你的丑陋，所有人都不理你，可是这关我什么事？你抓我干什么？就因为我是个瘸子吗！\"瘸子？他什么时候成了瘸子？不，这不是真的，小警察惊恐的看着自己扭曲的右腿，瞪大了眼睛。

　　段琪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眯了眯眼睛，指了指天花板，\"那你猜，他是谁？\"墙上的血渐渐绘成一个人形，小警察抬头看的时候总觉得那个人形在瞪视着自己。

　　他是谁？

　　\"呵呵。\"段琪笑了，\"他是住在我楼上的啊——一个臆想症患者，一个神经病。\"

　　小警察惊恐的抖动着双唇，\"你杀了他？\"

　　段琪看着他，笑，\"你猜啊。\"

　　天空中第一缕晨光照进房间，孟宇从床上醒了过来，全身上下哪里都疲惫，他走下床，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挂在墙角的一套仿冒警察制服闪闪发亮。

　　最近卧室总是特别潮湿，就好像地板里藏着可怕的东西。

　　他动了动自己的右腿，一点事都没有。

　　\"呵，最后赢的还是我。\"孟宇呢喃着，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一大堆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孟宇走过去，其中一个穿制服的就和他说，\"你是这一户的户主孟宇？\"

　　孟宇点点头，\"是。\"

　　\"你们这一片都是平房，早就该拆了，尤其你这屋子采光不好又不通风，再说了，这周围几乎就你一个人住，又没个楼上楼下的照应，所以最近开发商决定把这一片拆迁，至于拆迁的具体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