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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要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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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继宗脑中也有瞬间空白!
是,爬、灰这种下作谣言蜚语难以澄清。就算有证据,也会有好事者恶意诽谤,毕竟桃、色自古以来就难以杜绝。昔年夺嫡至暗时期,黑市上还有贾代善和上皇的断袖话本呢!
可……可他也没想到贾家这么狠,直接造谣两府嫡子、“嫡亲”的堂兄弟断袖,甚至还是贾赦这个当爹的当叔的当众诉说!
这种断袖绯闻,其他人家用可能被呵斥。
但用在贾家身上,可能还真有些奇招的效果——毕竟当年皇子都敢示意手下写贾代善和上皇断袖的话本啊。哪怕名字不一样,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谁。且这些话本就跟野草一样,一茬一茬春风吹又生,灭绝不了。
因此客观来说,满朝文武七成都是信那两断袖的。
所以贾代善孙子侄孙子断个袖,大家都会先入为主觉得很正常。
不对——
偏飞的思绪被骤然拉回,牛继宗眸光一亮,暗中叫声好。
所有人都会觉得断袖“正常”,可结果是刁奴的污蔑。那反过来也可以证明爬灰是刁奴污蔑的。
外加贾家现有的罪证,完全可以证明贾家的的确确刁奴作乱。所以刁奴的话不会再有人信。
至于日后贾珍贾琏是不是名声有损。扪心而论世人还是对男子多宽容些的。只要这兄弟两成器,大家甚至还会赞叹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想想断袖这棋不错。
贾赦这算出师了?
牛继宗琢磨着,仗着自己现如今尚书的身份,也算文臣前列,便近距离直白观察痛哭流涕的贾赦。
贾赦这回应该是真心哭嚎,也不知人脑补了什么事情,反正哭的是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以致于声声哀泣,透着惨绝人寰的悲恸。
光听着,饶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哪怕不觉得贾赦惨,也会心生兔死狐悲的后怕。
恐怕就连当今也会勾起某些童年阴影。
毕竟,据闻当今幼年也遭遇过宫中仆从的跟红顶白。在宫里,没有帝王宠爱没有煊赫的娘家,不上不下在后宫勋贵女阁老女遍地的地方(比如地方知府千金,在地方受人追捧。一来到京城来到后宫,便成区区一四品官的女儿成了小门小户的千金),甚至比宫女出身的妃嫔还不好混。
因为宫女起码懂伏低做小。
而像这群不上不下的妃嫔,比如当今的亲娘保持了地方官宦千金的清高傲慢。
甚至对方还有些左性,不会自我反省,只会把不受宠的原因归咎在当今身上,对人非打即骂。
而武帝爷嘛,铁血帝王,诛杀九族保证后宫争宠不会谋害皇嗣后,也就不曾多加关注了。且他偏爱宠爱也是光明正大的,就爱太子爷,其他儿子就是用来凑多子多福的吉祥物。
这父母一个想用孩子争宠,一个压根眼里没这个儿子,因此养成了当今怯弱的性格。
被臣子揣测的当今:“…………”
当今居高临下的盯着哭红眼的贾赦,脑海不自禁浮现一次次激励自己的一幕:
那传说中大权在握的荣国公面色沉沉,带着嗜血的狠厉,仿若真能治小儿夜啼。可这样一个浑身带着煞气的人,却半蹲身子弯腰与他平时,沉声诉说:“皇家靠保卫天下享天下奉养。您是皇子,您学文习武,应当目光放长远。学习不是为跟奴才争口气,要爬的比奴才高,也不是为跟皇子龙孙争口气,证明能成为炫耀的工具。不求你懂家国天下,但你首先要为自己学。”
“累了就休息。别课后加练了,就你这身子骨比我家老大那纨绔白斩鸡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就你父皇那德性他也看不见你起早贪黑练习。”
“但你练习也不是为他,得为你知道吗?”
贾代善的眼神那样笃定,那样温柔,但话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甚至还有些理所当然的命令。
可又不令人讨厌。
甚至让他忍不住畅想,畅想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该有多好。
这样他就有一个强势的母后了。
按着规矩,皇子龙孙都得在皇后膝下教养的。
可惜父皇太克妻了,都未立后,后宫权利交给两贵妃。所以皇子们都养在自家母妃膝下。
所以……
只能亲自动笔写写话本了。
当今想着,带着些憎恨剐了眼贾赦。
他是讨厌贾赦,但也不容奴才欺负到贾代善儿子的头上!
于是他直接怒拍龙椅,唰得一下站直了身,俯瞰着满朝文武百官,最后死死盯着贾赦:“堂堂朝廷册封的爵爷竟然窝囊到告登闻鼓?!秦王你带着锦衣卫给朕彻查,一旦查证属实,所有仆从即刻夷三族!”
被忽然而来的怒火吓得一颤,哭诉的贾赦下意识的毫无礼仪,抬眸看向站立的当今。就见印象中似乎一辈子贴着怯弱一词的儿皇帝此刻站在御案上,胸前的五爪金龙威风凛凛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让人有瞬间不敢直视。
当想法在脑海中闪现时,贾赦陡然背后冷汗涔涔,吓出密密麻麻的豆大汗珠来。联合……联合后续朝政走向,当今……当今似乎走忍辱负重的路子?
的的确确大权在握,还颇有孝名。
冷意都要从骨子里溢出来,贾赦干脆低头叩首,“吾皇圣明!”
“三司点精锐,一同办理!别让这晦气的事情污了新春佳节的喜庆。”当今瞥了眼跪地的贾赦,冷哼着:“礼部尚书,爵爷乃至朝廷册封的,论理,你作为一部之首也该教教爵爷,教教这天下臣民,尤其是贱籍,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
听得这声声不带压抑的怒吼,尤其是最后四个字,似乎裹挟着帝王自己的情绪。别说被点名的相关有司衙门了,就是所有的朝臣齐齐跪地,山呼帝王圣明。
毕竟喊息怒,显得……显得他们朝臣脑袋转的快,想到了当今登基前的那些小道消息:被欺负的小可怜。
睥睨跪地的所有人,当今冷笑连连:“退朝!”
直等帝王仪架都消失不见了,作为原告的贾赦走出大殿,才敢狠狠松口气。
告奴才,他有把握不管当今什么态度,都会答应。毕竟满朝文武毕竟当今都是主子,他们这些主子天然的就是统一战袍的弟兄!
至于会不会顺着奴才顺藤摸瓜查出贾家主子违法乱纪的事情,那……那就干脆交给命运。
反正再坏,大不了鱼死网破,贾家所有人一起死!!!
但……但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没想到当今直接点名让礼部尚书也参与其中。那……那礼部尚书怎么偷摸去收尾啊?
万一大姐儿这事被查出来怎么办?
贾赦有些焦虑,可迎着本案主审秦王爷犀利的刀子眼,他还是身形一僵,一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紧张,“王爷,末将斗胆请您先派人去荣府看看我的子侄!”
上官霆扫了眼唇畔都毫无血色的贾赦,可懒得跟人多费唇舌,直接点名:“礼部尚书你与贾赦也算好友,先安抚原告情绪,麻烦大理寺见证。剩下刑部和督察院随本王去荣府看看。”
“不,是贾家!”贾赦吞咽着口水,闻言急声强调:“我……我那东府,也就是宁国公后裔威化将军,也被下了枉断肠。只不过他……他独苗苗因此怒急攻心直接跟刁奴硬碰硬被请走了,因此由我待为状告。”
说着,贾赦直接弯腰,毕恭毕敬行了大礼:“我和贾珍虽平日多有花天酒地与国无望,但还望诸位大人这回能够摒弃从前偏见,先去救他们的命。我怕真的出事啊!”
望着双眸带着肉眼可见惶恐的贾赦,上官霆眉头紧拧,径直带人就走。
这回会审一炷香时间都没有,加上先前集合朝臣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时辰。就算最最最最恶心的揣测,真刁奴欺主恶意捏造断袖,也来得及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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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知贾赦豁出去敲了登闻鼓,此刻后院内贾史氏面色沉沉,带着被辜负的悲恸,抬手扇了贾琏一巴掌,
迎着震怒的贾琏,她试探贾赦去向:“我如此为你打算,你竟然护着老大那个孽障爬狗洞出去?你以为牛继宗是个慈眉善目的?那秦王府的大门贾赦还能迈得进去?人家不过给你几句好言好语,想用你们试探双皇,你们自己跳进去就算了,还想要连累贾家满门吗?”
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的贾琏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含泪的凤眼幽幽的盯着还有空带着金錾古钱纹指甲套嫡亲祖母,大姐儿的嫡亲曾祖母,努力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他现在得吵。
跟亲祖母吵,翻着往日的恩怨说,给亲爹留出告状的时间!
“老太太您真为我打算,那为什么要送迎春去庄子?”贾琏笑得阴恻恻着:“我爹跟我说了,他打算送迎春入宫亦或是给皇子!按常理来说不应该好好培养她吗?为什么送去庄子?万一感染了天花破了相怎么办?”
“您是琢磨着如法炮制,打算把探春过继给我爹?好让她占一等神威将军送选秀女的份额,还是想让探春霸占慈恩村村长独女的名额,去做难民眼中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好赢得闺名?!”
听得这接连的质问声来袭,贾史氏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竟然带着憎恨,当即心中一寒,暗暗道一句:“果然子肖父!”
老大那孽障是个黑心肝的,不听劝的,眼下贾琏这个没了外家的罪妇子也敢翅膀硬了!
越想,贾史氏心中就克制不住燃烧起怒火。
可偏偏赖大去找贾赦至今还没消息。
所以她还得耐着性子劝着贾琏贾珍,让这两人到时候可以在贾赦靠山面前反咬贾赦一口,彻底坐实贾赦无德无能,不孝忤逆的罪名,方便贾政把慈恩村的好处拿回来。毕竟贾家出了十五万两白银。
竭力让自己设想未来孙女成器为妃诞下皇子的一幕,贾史氏硬生生挤出慈爱神色,看向贾琏,口吻甚至饱含无限的委屈:“我纵然有此打算,甚至你也知道我偏爱宝玉,可我自问也带你真心诚意,你可是从小养在我身边的。咱们说句难听的话,亲疏远近都该懂了。可你堂堂国公府琏二爷,嫡次子,一个家族未来继承人竟然要堕落到计较一个庶女?”
万万没想到贾史氏竟然如此痛快承认要送探春入宫,贾琏一震。再听人这一声声笃定口吻诉说的高帽,贾琏瞪圆了眼睛,带着惊诧。
贾珍见状,眉头紧拧。
将两人极力隐忍,却在她这个历经世事风雨老封君面前依旧显得稚嫩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贾史氏话锋一转,委屈的音调旋即带着些指责的锐利:“众所周知这些庶女都是棋子,如何安排婚嫁,那都是要为家中男丁筹划。就迎春那鹌鹑模样,就算送进宫又能如何?可探春到底是有几分机灵劲头。你们自己想想历来能够得宠的,甚至你们自己身边的小妾是什么个性……”
循循善诱引导着两个风流纨绔思索着,贾史似说道激动处,还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被气得不行的模样,“也是我造孽啊。原以为你们还都小,这些家族权衡不必让你们知晓,可惜……”
赖嬷嬷听得意犹未尽的一声尴尬,仿若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一般。直接噗通一声跪地,冲贾琏哀嚎道:“两位哥儿,主子们说话我这个奴才本不该插嘴的。可我舔着打小伺候小姐的老脸也不得不说了,你们也想想啊,自打老爷去世。咱们府一日日的是个什么情况啊!不提废太子一事,朝臣对贾家的忌讳,便是荣府自打没了顶梁柱后,那大老爷闹脾气还自立门户,开了个黑油大门。这哪家母子闹脾气有如此家丑外扬的,那些圈子里的诰命哪一个不笑话老太太啊。可老太太一直强忍泪水坚持着,还竭尽全力赴宴,不就是想要给贾家寻些好助力!”
贾琏闻言视线缓缓看向贾珍。
废太子一词,恐怕就是在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与此同时,贾珍哪怕记得要多拖延时间,但一见贾史氏如此理直气壮诉说自己的慈母慈祖母心肠,还有个奴才做小丑粉墨登场。
一句句的,内涵宁府是贾家落败根源。
于是,他恨不得唾沫星子全都化作火星子嘭贾史氏这个不要脸的老虔婆:“好一个亲疏远近,所以贾史氏本族长也是你的棋子是不是?!我帮着你劝贾琏劝贾赦,大半夜的顶着腊月寒风忙里忙外,你竟然给我下、药!”
撞见贾珍眼里怨恨的眼神,有万千盘算的贾史氏闻言也有瞬间困惑:“下药?下什么药?珍儿,我知道你易冲动有讲义气,但也不能为了贾赦这么给我泼脏水。我待你……”
“你要是待我好,以后别给我摆宗妇的谱了。”贾珍冷笑着:“还有既然口口声声待贾琏好,本族长做主了从今后王熙凤掌管中馈,你让大贾王氏把荣府中馈尤其是对牌交出来!”
贾史氏听得这声似乎筹划很久,要贾家大权的话语,面色一沉,不虞道:“贾珍,你一个隔房的孙子,没资格插手荣府的事情。我作为超品国公诰命夫人,做贾家的主还够资格!”
“好大的威风啊,贾史氏,你既然把庶女当做棋子,那就该明白什么叫三从四德!”贾珍直接一拍桌案。听得咣当一声巨响,他仿若找到了仪仗一般,傲然挺直了胸膛,俯瞰着坐在软塌上面色沉沉的贾史氏,字正腔圆,字字彰显族长的赫赫威严:“哪怕告到御前,我贾珍把你浸猪笼了,那朝廷律法敢说一个不字?朝廷敢插手宗法习俗?那就是跟天下所有宗族对抗!”
“你有本事现在滚去道观把我爹叫出来,让他夺了我的族长之位!否则,你在本族长眼里也是个棋子!我孝敬你,你才是国公夫人,我贾珍不孝顺你,我就敢派贾蓉去砸史家大门,问问两位侯爷什么教养,教出个夺权偷汉子养男宠的贱人,让你史家女从此全都一根绳子吊死!”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贾史氏气得维持不住任何虚假神色,目带怨毒的杀意逼向贾珍:“贾珍,你这个畜生你敢污蔑我,敢污蔑一门双侯是史家?!”
真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喘气,贾史氏飞快给赖嬷嬷使个眼色,示意人赶紧去找贾蓉,边朗声道:“你以为别人会信你不信我?”
“我贾珍都能被传爬灰了,魅力那么大那跟你这个寡妇搞在一起,也没人会怀疑。”贾珍一脸光棍道:“否则你怎么不疼你亲儿子,疼我呢?大家都忘记了,宁府的石狮子都不干净。可宁府只是贾家长房而已。”
“我是整个贾家的族长——”贾珍张开双臂,揽着贾琏,又朝贾史氏伸手:“就该整个贾家都不干净!”
贾史氏看着猖狂不要脸的贾珍,带着杀意不容置喙道:“赖嬷嬷,贾珍喝酒喝醉了马上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