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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陕北窑洞 ...

  •   陕北住宿-窑洞(打新窑、住老窑、山顶窑)

      打新窑
      新窑选址就在村口一处陡峭的坡面,先劈窑面、开硷畔。土方量不是很大,一群人上去,按照划好的线,切挖下去,把切挖出的土直接推到沟里,几天功夫窑面、硷畔就显出了雏形。然后是斩窑面、挖窑洞和平整硷畔。
      斩(zǎn)窑面和挖窑洞都是技术活。村里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干这种活。因此挖窑的人多数都被赶去了酒坛沟打坝。

      斩(zǎn)窑面是把已见雏形的窑壁,精凿成笔直平整的窑面,就像城里楼房的外装修,那是受苦人住房的脸面,是不能马虎的。要先在已近垂直的窑壁上开凿出能站脚的台阶,很窄,贴身站在这一脚宽的台阶上用小镢头一点一点的劈斩窑壁,人就像在壁上走、檐上行,全凭眼、手的功夫精雕细刻,人退着凿过去,渐渐露出光鲜笔直的窑面。当然这要技术精湛的打窑匠人。村里舍不得花钱请匠人,就让吴长贵上手。吴长贵是个村里有名的多面手,不管是农活和手艺活,样样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只是技术不十分精湛,把个窑面凿成个斜嚓嚓(并不是90度垂直),后来雨水侵蚀,下部的窑面塌掉下不少土块。因此斩窑面是陕北建窑工程中很重要的一道工序,斩不好,不但难看,洪水来时还极易坍塌。有那讲究的家户用草泥抹面就更光鲜些。殷实点的,窑面箍上一层石块,即光鲜又结实,住上几代人不会塌。

      挖窑洞更是技术。不但窑壁要直,窑顶的浑圆也全是用撅头,一撅头、一撅头刨出来的。没见他们照图、没见他们拉线、也没见他们掉铅垂,全凭眼力,一孔孔规整的窑洞渐露雏形。村里能干这种活的还是吴长贵,队里也不想花钱雇匠人,就让吴长贵带上两个后生先干着。毕竟不是专业匠人,虽说看着还像样,吴德茂来了,却把吴长贵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你这活也能让人生,猪狗都不愿进。人家知青大老远跑来,就生这窑,驴尿浇一头,也不嫌臊的慌。”德茂是长贵的养父,长贵不敢言传。
      也确实,打窑是受苦人的百年大计,家户都盯得很紧。知青刚到,也不懂,也没人把心思用在这上面。也就是德茂骂两句。到后来知青看出这窑洞确实“盖”的不怎样也已经晚了,大家都不愿住它,这已是后话。

      打窑最技术、也是最苦重的活是打烟囱。人要从窑掌炕尾位置向窑顶打洞,用一种短把小镢头,举过头顶,刨击上面的黄土,洞壁上先打出一窝一窝的台阶,人钻进直上直下的土洞中不停地用镢头刨头顶上的土,土顺着头顶、脸、肩膀、身体滚落下来。人下来时浑身黄土包裹,灰头麻面,没了人形。这种活真是陕北“苦”最重的活,没人愿干。但是新窑洞要是不起烟筒,即使不住人,放不久就会坍塌,因为里面的湿气抽不出去。要是住人,就更不能少了烟筒,不做饭也能把人憋闷死。因此“苦”再重,这烟筒也要起来,否则这新窑就废了。起先吴长贵也不肯干,后来老申和老贾商量,给加工分,加到十二分时,二狗子说他干。吴长贵说:算毬了,你哪干得了,还是我干吧,你在下面掣土。
      听说是陕北最苦的活,文莉非要上去试试,文莉虽为女孩,性格直爽,天不怕地不怕,这点苦算什么!把头裹得严严实实,闭着眼举着镢头(洞窄,不举着,登上去,胳臂就翻不上来了)钻进了黑漆麻乌的烟囱里,举起镢头刨土,土块像雨点似地掉下来,虽说都是极细小的土块,灌得浑身是土,也是极难受的。没上去两分钟就摔了下来。幸好才上去几步,浑身是土的躺在那里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再不愿去试了。

      知青新窑,打了半截就停工了。好长时间也没安门窗,老汉们就说,不安门窗的窑,就等着塌吧。来了一场洪水,把长贵斩的斜嚓嚓窑面下半部给冲下一层土皮。老汉们又说,不压窑檐,窑面就要塌呢。好不容易花人工打的窑,塌了岂不可惜。新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于是决定打门窗、安窑檐、抹窑面。
      安窑檐就是在窑面上方铲出一个台阶,压上一排石板,露出窑面半截,以此遮避雨水直接冲刷窑面。然后在窑面再用草泥石灰抹上一层,既保窑面结实,又显窑面美观。
      这项工程并不难。难在石料选择、制作和搬运。
      若寺沟村地处沟掌,沟是尽头、墚是分水、山是主峰。地势较高,黄土高原的中心地带。黄土层极其深厚,上百丈的天井悬崖,皆是黄土。即使在沟底挖地三尺也无成型的石块。村里人为一块垫脚石打架也是寻常之事。因此,用石,必须跑村外去背石头。
      若寺沟最近的石场就是篦子沟石胡同。。
      这里的石场指的不是两边的石壁,而是沟底层叠的石板。都是打灶台、做炕板、压窑檐的好板材,却没有成型的大块料,如果要打磨盘、做碾子就还要到更远的地方掏寻。
      沟底石板一层叠着一层,阶梯似地从沟口向沟里延伸。顺着岩缝用撬杠一撬,一块石板就起来了。要是做灶台,那就要厚、要光,还要有足够的面积,较难寻;要是做炕板,中等厚度就行,形状不限,最是随意;做窑檐的石板,要薄、要方,宽尺半、长约两尺,数量要多,选齐整了也不容易。
      陕北四大特产“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碳。”若寺沟几乎占全了前三样:贾顺茂的婆姨、李宝财的碎婆姨都是米脂漂亮女子;贾顺祥、吴长贵都长得彪悍的陕甘大个,不比绥德汉子差;篦子沟的石板也是远近闻名,赛过清涧。唯独没有煤炭。
      撬了石板,敲成檐板,大致一样的尺寸,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沟口。
      檐板凑够了,队上出了两个早工,把石板背回新窑。一次一人一块,拿绳子套好,背回新窑。走的是前沟这条路,路平,但远,一个早工,“苦”不轻。
      檐板长方、平整,不大不小,不像麦子、秸秆那样硕大。但是背在身上死沉死沉的。檐板薄且脆,不能磕碰,背上了,想放下就不容易了,必须别人帮忙慢慢松绳放到地上。这活苦在路远,虽不爬坡,七八里沟路,要不歇气的背回村子,对于知青来说,苦,就相当重了。

      老窑洞

      新打的窑,没法住。队里只好把知青安置在一些村民的闲窑中暂且住下。
      女生安置的几孔窑洞都不错。新华、小芸、文莉住的是那种侧窑。从窑洞门进去的是外窑,安置灶台、粮囤、农具等,没有炕(也有盘炕的,但多数都不睡人)。进门两三步左手挖有一门洞,无门,搭一个布门帘。进门洞四五尺厚,豁然开朗,一盘阳光灿烂的大炕堵在洞口。说它阳光灿烂,是因为炕头紧靠窗台,一扇木格大窗,贴着雪白的窗纸,把窗外的阳光洒满洞中的所有角落。洞中只有炕,再无其它设置。农户家一般的炕都盘在窑掌,离门窗很远,炕上就是最昏暗的地方。像这种紧靠窗户的大炕,闲置的很少。女生住下就不愿搬走了,哪愿去住那阴湿昏暗的新窑,直住到全都离开农村。

      驴圈旁一处,窑挺大,也干燥,离灶房很近,最好的是里面没盘炕,支了一些木桩,搭了一些板条,有说是放牲口料的,有说是雇的匠人或麦客短工睡的。耿四、秀才、树青、邢飞几个又搭了些木椽和谷草,铺盖搬过来,就是床了。城里娃,还是喜欢睡床。这一处,住的时间较长。
      虽也不是很清净:夜里同升老汉喂驴,动静挺大,倒料抬水、踢打喷吼,时常让人惊醒。后窑掌还有点漏,雨大时,能灌进一汪泥汤。

      知青新窑脑畔顶上就是村里的小学校,有两孔干窑。一孔作教室,无炕无灶,摆些桌椅、黑板。另一孔作为教师的宿舍,有炕有灶。但常年无人居住。因为偏僻小村,并无外来教师愿此教书。几任教师都是本村青年,各有家舍,谁愿住这干窑。说是干窑,这两孔窑确实干燥,硷地、窑壁的土都是干得拉拉的,用手一撮就能出粉末。由于常年不住人,无人拾掇,门窗不严,炕面坑洼,破席拉撒,炕沿的椽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元兵决定搬进去住,一来离灶房也比较近;二来比知青窑干燥;三是地方比较偏高,只有一条陡坡小路通上去,少了很多烦扰。但是一人住有点寂寞,他到驴圈,动员树青几个陪他。其他人都不干。驴圈窑虽然烦吵,但床铺舒服,地主老婆虽然腐蚀,但饭菜香味还是温馨的。谁也不愿到那远离“人间”的破干窑居住。
      只有柳树青碍于情面,答应了苏元兵的邀请。两人收拾了一下,还好,干燥倒容易收拾,把灰尘扫光、擦净,贴上新窗纸,铺上新炕席,顿时整洁亮堂许多。学校有桌有椅,读书写信方便,倒是随了树青的心愿。夏天,学校白天上课,他们晚上睡觉,互不干扰,硷畔上月洒虫鸣,清静幽雅。硷畔西边崖根下还有一个碎窖,也许是为窖粮食准备的。树青管灶后在碎窑里养了一窝鸡娃,打鸣扑叫好不热闹,晚上拿石板一盖,万无一失。可惜这干窑冬天不行,门窗不严不说,先是烟道不通,烧的满窑是烟。把它捅开了,又太抽烟,一漫烧不热炕。一方面哪舍得用那灶房驮的碳,另一方面元兵和树青都是忙的脚朝天的主,哪有时间烧炕。头年冬天,知青们都回家探亲,树青就搬去灶房居住,熬过了第一冬。第二年冬天,树青差点没冻死在这窑里,这都是后话。

      山顶窑洞
      窑都建在沟里或坡下,山顶上建窑洞的虽少,但在陕北高坡上,走着走着你就会突然看到一家窑洞座落在阳光普照的高坡上,虽然是孤零零的,却一点也不缺少农家浓厚的温馨。你走进去一定会感到那里充满了爱恨情仇的故事,要不他不会住在这个高坡上。
      老贾家的窑就在山顶上。他是若寺沟村唯一一家建在山顶上的窑。
      贾顺祥就在埋葬李茂兰的兰翠屏旁边、面对篦子沟的那架小梁上挖了四孔窑,把兄弟两家从南坡祖居全都搬到了山上。成为若寺沟村最高、最远的庄户。麦场崾岘东边的那道梁从此有了名,就叫贾家梁。
      贾顺祥搬上来有他千万条理由,陪伴茂兰是第一条,他觉得欠茂兰太多,要陪她一生。再有就是厌烦了世事纷争,四年的大狱生活磨灭了他爱恨情仇的任何欲望,他要保住贾顺茂这颗苗为贾家传宗接代。隐藏在心中最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在狱中对自由的眷念、劳改时对土地和阳光的喜爱,这是没经过那种生活的人不能理解的。
      选在这里还有风水先生的一番道理。东山是北边过来的一条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传说,风水先生说来这里镇山保水的不止一条龙,还有一条小龙从南边过来,兰翠屏是龙身,贾家墚是龙头,苗条玲珑的一个龙女,小龙女婉转依偎在东山大龙的龙头之下,形成亲眷之势,父女也好、夫妻也罢,总之是团圆美好之意。远看之下,真是形似,温馨之极。老贾听了,更是非要搬上山来住不可。
      新窑坐北朝南,高居岭上,前面就是深沟大壑的篦子沟,无遮无拦,一年四季阳光灿烂。极目远望,千山万壑,尽在眼底,收眼近观,蓝翠屏上的蓝飘带,篦子沟的峭壁千丈,大自然的千变万化让人的心灵都净化了。
      “这块地方选得太美了”,知青柳树青和赵熙芸初来在贾家派饭时,坐在贾家的睑畔上,长久的望着远方的黄土高坡,千山万壑,赞叹得久久不愿离去。听了贾家的故事,俩人深深感动贾顺祥搬到山上来住的深情厚意。后来看过锅塌沟的柳树青豁然惊异,贾顺祥住在山上的那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与自己有着一种异曲同工的感受。再再后来,篦子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柳树青才明白驻住在贾顺祥心中的痴心梦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陕北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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