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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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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仪天气微凉,不似之前的盛夏闷热,却照样处处是花树繁茂葱郁,无限风光。
这一日,苏锦清在文院看了几本关于来仪风土人情的书籍,觉得有些困乏,便出了文院,可没出门多远,就见到林亭在文院外面等着自己。
“林侍卫?”
林亭朝苏锦清做了一揖:“苏院生。”
苏锦清看了看她递过来的东西,便顺手接了过来。
“你家殿下还真是有闲情。”
苏锦清这几天都没看见黎非,本来想趁着空闲和他见个面,却不想凤吟夏会遣人来信。她是真记不得之前自己有多少次被他打乱计划了,这会儿竟然生出一些小情绪,说话也没遮拦。不过林亭却跟没听见一样,双眼注视着远方。
她打开信封一看,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将信笺又还给了林亭。
林亭微微欠身将东西接过收好:“望院生早早过去,殿下已在等候。”
看着林亭远去的背影,苏锦清再想想信上的内容,有点意味深长。
做了打算,她决定早去早回。
等到苏锦清回到自己的住处,正要开门,却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黎非的房间。
她走了几步,将手覆在另一面朱红色的门面上。
那日之后,不知道怎么,黎非就很少和自己见面,眼下很多天没见,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犹犹豫豫,停下迈出的步子,站在黎非房间门前,可想了想,又觉得很冒失。
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门,关上。
黎非坐在棋盘桌前,安静的看着门上的人影退走,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放下了。
苏锦清站在闹市江边,任清风拂面,舒爽非常。
迎面舶来一艘船,苏锦清定睛瞧了一瞧,嗯,很大气,很美丽。
船身分两层,上有亭阁,下有屋房,其外雕花富丽,流苏随风轻摆时,端的是一派富贵气息,让苏锦清觉得心口堵。
不愧是来仪,有钱!
有一人身着清浅颜色,束发飘带,从船舫中步出,气度上佳,柔和中暗藏一丝清傲,让人生出一股子只可远观的敬意。
那人看见她,尽然笑了:“知道你会这个时候来。”
苏锦清笑了笑,也不客气,轻轻一跃就越到了船上:“殿下好雅兴。”
凤吟夏向她做了请的手势:“进去吧。”
一路下来,船内景致也被她看的七七八八,她深觉此行之后,大可学习一些关于来仪建筑的书,对钟林山日后的建筑走向或许颇有助益。
凤吟夏带她步上二层,两方坐好,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尝着,看着苏锦清支着下巴往远处眺望。
“你今日寻我,何事?”
苏锦清也为自己斟了杯茶,浅尝一口。
“并无事,只是时气转换,景色不同,想约你看看。”
苏锦清笑着看他:“殿下这可真是有心人。”
凤吟夏也笑:“见笑了。”
她位苏锦清又斟了杯茶:“公主以前可否到过来仪?”
苏锦清想了想,支着下巴看向他:“殿下说笑了,咱们大陆上的合约我还是知道的,怎么能顶着皇族的身份可哪乱走。”
凤吟夏不置可否,只是将桌上一碟糕点推给她:“钟林山那边的,你尝尝吧。”
苏锦清有些小小疑惑:“钟林山?”
凤吟夏点点头:“有个钟林的百姓来到这里定了居,手艺很好,被我招揽了做了糕点。”
苏锦清想了想,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果然,里面还有青衿果酱呢。”
这是钟林山的常见吃食,睹物思乡,苏锦清却吃不下了。
凤吟夏还待说什么,就见苏锦清转过了头。
远处有一队人正字等着什么,她此刻不禁有些好奇望去,凤吟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再看向聚精会神的苏锦清时,眼中露出温柔的颜色。
“是姻缘锁。”
苏锦清好奇,目不转睛点头:“姻缘锁?......原来是姻缘锁啊。”
来仪国常年的暖和气候使得游人如织,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到这里观看盛景。
来仪国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姻缘锁。
姻缘锁,顾名思义,锁姻缘者也。
这是整片大陆上都非常出名的奇物。
姻缘锁之地,有一处说不出什么东西构成的天然镜面,却是柔柔软软的质地,来仪国很多男女成婚之前都由双方母亲在媒人带领下,在此镜面上照一照,若是双方照过之后面容逐渐消失,镜面渐渐呈现并蒂花模样,则缘分可成,如若不然,则取消婚事。
很多人因着这份新奇,都来观看。
苏锦清看着很多人都在排着队,不禁觉得有意思。
她笑着转头看向凤吟夏:“你们来仪有意思的事情还真的很多,我在钟林山就听说了你们这姻缘锁的神奇之处,今日看这模样,不愧为来仪之宝。”
凤吟夏品了品茶:“见笑了。”
苏锦清挺好奇:“殿下试过了?”
凤吟夏微愣:“什么?”
苏锦清将发带绕过颊面,缠在指尖,淡蓝色的流苏发出轻轻浅浅的香味,使人心旷神怡。
“我听闻殿下很可能与祁公主成姻缘,想来是试过的。”
凤吟夏听到这里,不着痕迹的沉沉深吸一口气,没有搭话。
苏锦清见他没什么兴致,就没再多问。
......
“我没试过。”
苏锦清转过头,刚刚是谁在说话?
凤吟夏没看她,轻轻将茶盏握在手中,温热的馨香有种记忆中的味道,略微苦涩。
两人正坐着,忽听有清泠琴音传入耳中。
声音淡雅,古朴绕心。
凤吟夏一顿,苏锦清转过头去。
“咦,黎非?”
苏锦清放下手中的茶,朝不远处阁楼上的人望去。
凤吟夏浅笑:“黎公子琴技越发高超了。”
苏锦清回过头看看他:“黎非知道的吧?你因为黎家大公子找人害他的事将黎家上下罚了个遍的事?”
凤吟夏一顿:“你怎么知道?”
苏锦清但笑不语,直直看着他:“没想到啊没想到,来仪凤太子这么深藏不漏。”
凤吟夏摇头笑道:“怎么深藏不漏了?”
苏锦清:“平日里你总是笑呵呵,可是真有什么事情,暗地里却这么雷厉风行。”
“我在你们来仪这么久,几乎都是你在做事,感觉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
她顿了顿,喝了口茶:“那黎家好歹是世代书香的门第,你这么做,他们会难过的。”
凤吟夏难得的眉眼冷清起来:“就是因为他们是书香门第,有权势,有地位,才更应该做出表率的样子。经此一举,相信日后他的日子也会太平许多。”
苏锦清一愣。
凤吟夏看向黎非:“终究是黎家欠他们母子的,也是来仪的罪过。”
轻轻浅浅久绕不散的曲子萦绕四周。
黎非还在不远处弹奏着那张琴。
有很多人同苏锦清一样,很是欣赏这份难得的天籁之音。不时路过三五人群,有人朝黎非那边紧着站一站。一曲完毕,黎非利落起身,眼看就要走。有人想和他说话,却满是欲言又止,黎非低着头,全然不在意。
苏锦清笑道:“这人真是,少见的清冷。”
不过,能将那么清冷的曲子弹得那么传神,真不愧是黎非。
不远处黎非身旁,张倾仪执杯对坐,正要说什么,就听不远处有掌声响起。
黎非和张倾仪沿着声音一同望去,只见苏锦清半趴在楼阁围栏之上,正朝他们鼓掌。她身后,凤吟夏端然而坐,看着杯中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非和张倾仪起身对苏锦清身后的凤吟夏欠身揖礼,凤吟夏微微点头,一带而过。
苏锦清坐回凤吟夏身边,取了茶壶:“贵妃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凤吟夏摇摇头:“她一直都是很安静的样子,不知道打算什么呢。”
苏锦清笑笑:“唉。”
凤吟夏由着她在身边拄着脸胡思乱想,觉得眼下这般天色,甚好。
一日闲暇时光,若是有人相伴却是飞快光阴。
苏锦清看时间不早,便与凤吟夏告辞。对方也不勉强,将她送下了船。
黎非与张倾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去,苏锦清寻人不得,打算打道回宫,忽然一股人流涌至,硬生生将她堵在一角。
她不得不稍作停留,左右张望。这一望,乐了。
自己身后,可不就是姻缘锁。
此时临近正午,四下无人,她看了看远处赏花赏水的人,转头仔细打量起这姻缘锁来。
不是镜子,却真如传言所言,有镜子的面相。苏锦清将脸投射在镜面上,她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眉眼,平平常常,跟普通的镜子没区别,她忽然觉得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这姻缘锁其实也没什么太有意思的地方啊。”
她站直了身子,抻了抻懒腰。
忽然镜面起了反应。
那镜面原是平静无波澜,可此刻却从中心涌动出波澜,苏锦清好奇望去,却见镜子里出现了两朵花。两花相依而生,很是亲近依偎的样子。
她大奇,继而没能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奇也怪哉!
她刚刚只是将脸放在“镜子”照了一下,竟然也出了......并蒂花?
她乐不可支的捧腹大笑,笑声引起了不远处一人的注意。
“呀,公子,你在笑什么?”
有一年迈看她模样,实在不忍心继续听她笑下去。
“没事没事......”
苏锦清摆手,擦了眼泪,她总不能在来仪国说人家宝贝是骗姻缘的吧?啊....哈哈哈!!!
凤吟夏对不住了,啊哈哈哈哈!!!
......
等到终于笑够,苏锦清打开腰间插着的折扇,很是好笑的摇了起来。
“咦?”
那人看看镜子,眉头一皱。
苏锦清笑着看他:“怎么了?”
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镜子。
“公子,您......您方才是自己一个人照的镜子?”
“对啊。”
苏锦清不疑有他,甩了甩头发,很是随性。
“您,是皇族?”
......
苏锦清僵住了。
她看了一眼对方和自己身边的环境,见无第三人,快速合并扇子,目光微厉:“什么皇族?瞎说什么!你有话就说,干什么这么瞎编瞎话不光彩!”
那人有些疑惑:“可若不是皇族,你一个人照,又怎么会出现并蒂花呀?”
“???”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姻缘锁,锁姻缘,也锁贵人哪。若是帝王皇室,也能呈现并蒂花。只是年代久远,此事很少有人去注意罢啦。”
......
苏锦清怒了!
合着这姻缘锁真就是一骗子!万一两个皇族都在这照个镜子,那岂不是误人姻缘!
不过苏锦清还是哈哈一乐:“什么皇族?我就是一游山玩水的人,哪里来的缪谈。”
语毕,也不管那人一脸迷茫不信的样子,径自朝大门走出去了。
她走了没多久,忽觉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去看:“是你?”
张倾仪看着她:“是我。”
苏锦清笑开了:“哎哟,我这是失敬了。”
说完,赶忙朝着张倾仪的方向稳稳做了一揖:“礼迟一步,希望张公子不要见怪于我才好。”
张倾仪知她是存心气自己,冷着面色:“殿下呢?怎么不见他?”
苏锦清奇了:“你家殿下又不是我的跟班,你这问题好奇怪的。”
张倾仪皱了眉:“好好说话!”
苏锦清笑了笑:“张公子,你......”
张倾仪冷冷盯着她。
“你怎么不进文院呢?”
苏锦清看他疑惑的神色,内心小小的得意。
“你这般喜欢教导他人,不进文院,实在可惜。”
张倾仪这才听出她话中刁钻,狠狠甩了袖子。
苏锦清见此,知道多说无益,便向他又做了一揖:“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张公子了。”
她直起腰身:“说起来,黎公子在哪?”
张倾仪闻得此言,这才又看向她:“他在哪里,与你何干?”
苏锦清甩了甩秀发:“自是有我们的事。”
张倾仪冷冷将她的不在意放在眼里:“劝你离他远一点。”
苏锦清奇了:“不然呢?”
张倾仪:“哼。你来自钟林,对黎非的事还是少插手。当心他因你生祸端,没有好下场!”
苏锦清面色凉凉:“你三番五次将他拘在手里,难道就是因为他出身不好......不能在来仪有什么动作,亦不能反抗于你。你这般行径,实在过分。”
张倾仪立时瞪她一眼:“你呢?你是因何故,那么爱管闲事,三番五次,帮他助他......”
张倾仪围在苏锦清身边转了一圈将她打量半响:“难不成,你这事事出格的举动是别有目的?”
苏锦清被他此举冒犯很是反感,狠皱眉头:“你此话何意?”
张倾仪负手而立,站在他身边,朝着不远处看过去:“苏锦清,你不过就是因为看上了他那副皮相。不知道羞耻么。”
虽知他有意胡言乱语,苏锦清压低了声音:“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说话,说些人话,你言语如此乖张,你们张家就没人管管?”
不等张倾仪青筋暴跳着要说什么,苏锦清自他身后一瞧,有些意外道:“黎非?”
世有玉人,风姿彰华,立于月下,绯彩出兮。
黎非在两人的注视下,踏着轻轻的步子走上前来,朝两人分别做了一揖:“见过二位。”
张倾仪压低了声音哼了一声,也不管礼数,直接拂袖而去。
黎非见此形容,微微一愣,苏锦清却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去哪了这么久没见?”
黎非见她这般模样,又看了远去的张倾仪一眼,笑了笑:“本也没什么事,去送还古琴了。”
苏锦清点点头:“原来是借来的琴。”
黎非和她并列走着:“这边物产很是富饶,好东西随处可见,很多店家是可以出借一些物件的。”
苏锦清笑了:“你那琴弹的着实不错。”
黎非想了想:“有机会,我俩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苏锦清拍拍掌:“好啊。”
两人一说一闹,渐渐走远了。
张倾仪站在凤吟夏身侧,远远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殿下,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放心的随它去呢。”
凤吟夏看着那个生龙活虎的背影,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太子妃殿下明显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这样放纵......我本无资格插手,可是偏偏......”
偏偏她的身边,有一个黎非。
“如果是别人,我今日断然不会上前出言刺激,可是殿下,他是黎非呀。”
凤吟夏转头看了看张倾仪:“你这人,平日里对谁都和颜悦色,知冷知热,怎么一遇到这两个人,就开始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了呢。”
张倾仪一愣:“殿下,您明明知道,那黎公子根本就是......”
凤吟夏看了看天上飘飘然的白云。
“你其实是担心.....我最终还是会失去很多。”
他负手而立。
“可是倾仪你瞧,无论你怎么做,他其实并不在乎的。”
张倾仪狠狠道:“明明说好了,却总是出尔反尔。”
凤吟夏看他一脸气愤的样子,不禁失笑。
“感情这种事,从来都是牵着人走的。何况......”
深情自古伤人狠,从来无人能解脱。
“就算他真的受尽打压屈辱,心底感到毫无希望,但是见到的那一刻,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迎上去的。”
凤吟夏看着晴空中的隐隐暗色流云,轻轻道:“就像飞蛾扑火。”
明知不可为,却总是无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