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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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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阴沉的云朵大面积的铺开在天空的每一处角落,不多时,滴答滴答的雨水滴落声便响彻整个视野,云雨连同滚滚雷声拼凑出一片阴暗的世界。
来仪国地处大陆最南方,举国崇尚白色,常年多雨,四季如春,是整块大陆上除去众多小国以外国力最为强大的三大国之一。自百年前三国结束混战,订立战和书,整片大陆的和平繁荣维持了一段还算漫长的时间。
来仪国深宫别苑夜半之时,淡紫色的重重纱帘之后,烛火摇曳,茶展在灯火恍惚不明却又陈设华贵的屋子中静静的冒着袅袅青烟,暗红色的芙蓉雕花贵妃榻上,一位面容秀丽、衣着华贵的女子正斜躺着,低眉细细的品着手中的清茶。
淡雅悠悠的声音轻柔的响起:“都记好了么?”
“是!”一声谦卑而又低沉的回答。
“那我,就等父王那边的好消息......”
这厢话语声未落尽,忽然,有人自屋内某处发出阴寒而又凌厉的声音:“什么人!”
女子与答话之人俱是神色一冷。
发出声音的人是女子的贴身侍卫,弹指之间、落音之时已然朝某处稳准飞掠而去,但见重重纱帘皆受到惊吓般翻飞飘落,却哪里还见得人影。
屋内一派死寂,落针可闻。
女子从容放下茶盏,闲闲的从榻上端坐起来,缓缓步出纱帘,浅笑道:“是本宫大意了,不想如此重要之事,竟然会被人偷听。”
地上一人规规矩矩跪伏在女子身旁,听得此言不敢有半丝动作。
“你且先退下吧,立即回祁衡,剩下的我会向凤王交待。”
“是!”如同得了特赦一般,那人立刻自地上深深拜了一礼,缓缓起身,却不敢抬头,但是隐约间可看见他额头上已是布满了岑岑密汗。
“呵!”女子斜眼看去,冷然一笑。
“......臣斗胆,不知娘娘所笑为何......”问话之人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无事,你去吧。”
“是,微臣即刻出发!”
女子一动不动看着身边的使臣,看着他自身边卑躬屈膝退出大门,逃命一样冒雨消失在宫门。
“在来仪国待久了,看着行如此大礼的使臣竟然有些碍眼。”
不多时,她施施然的走出门,雨小了很多,泥土和百花混合的清香味道让她有些着迷,长长的白色宫裙在洁净的青石砖上衬显出了别样的姿色。
缓步走了一段时间,就听见前面有宫女高声呵责、喧哗嚷嚷的声音传来,隐约间还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女子不觉间加快了脚步,朝声音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都怎么了?!”一众宫人惊见她自雨中走来,衣着略湿,声音冷冷,不禁都低下了头不敢再喧哗出声。
“娘娘!”
那名高声呵责其他宫人的宫女见是自己服侍的贵妃回来了,赶忙请礼迎面急走过来为来人撑伞,苦着一张脸小声道:“小皇子哭个不停,想是刚刚那阵雷雨声音太大吓到了,一时间又找不到您,奴婢这才.......”
祁贵妃略有些厌烦的挥退了身边的宫女。
“不碍事,让本宫瞧瞧。”
她莲步轻碎却步履紧凑,迈进了屋外匾额上刻写着“祁妃宫”的宫殿,朝围合着几名宫女的地方走去。
“把孩子给本宫,全都下去。”见她随手将沾了雨气的外衫褪下,身后的婢女赶忙为她披上新找来的衣袍,免得她受凉。
一群正束手无策的宫女见是自己伺候的贵妃冷着脸回来了,赶紧奉命行事,小心地将孩子抱给她,然后低头揖礼鱼贯而出,只留刚刚为她撑伞的婢女在身侧伺候。
襁褓中的孩子戴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金锁链,有些不太安分的蹬了蹬腿,嫩白的小手含在嘴里一顿啃,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抱着自己的女人,没了刚才哇哇不止的哭声。
“呵~好孩子。”
雨渐渐地停了,祁贵妃抱着孩子,一边用手指逗着他,一边慢慢行走至宫门旁,她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乌云,渐渐的露出了看上去很是安静美好的笑容。
“我的孩子,你看,雨已经停了。”
......
当乌沉沉的云朵大片大片的褪去,天空偶尔只有零星的雨飘落下来,打在一道身姿灵活的倩影身上。
“真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呢。”她喃喃道,没有忽略身后紧跟自己的那一道强劲的暗影。
“竟然是如此高手么。”她轻皱眉头,感觉不妙。
“这会儿,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呢。”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漫不经心的想。
一前一后,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她加快步伐,闪身朝和林亭约好的地方奔去。
天将乍明,后面的人已然没了耐心,他目色阴冷的亮出扣在强有力的指尖处的暗器,找准时机!
“嗖嗖嗖!”
伴随着耳际刹那间破风而出的声响,看着前方那道身影如同流星般坠落,他于无声间勾起嘴角。
正欲打算加速飞身上前,忽地,一道夺目的色彩自他暗如幽潭的目色中划过,有绚丽的火光自女子手中冲出,直奔天际,爆发出一团惊艳的火花!
“竟是如此机敏!”他立即停身藏于楼阁一角,冷冷的想。
果然顷刻间,有两个黑衣人影朝那女子坠落方位奔去,速度身形迅猛非常。
“全中要害,必死无疑......”追杀之人在暗处思量片刻,不再多做计较,闪身奔离开去。
有人一前一后飞奔至身前,女子心中一派安然,垂头不动,静静的看着身上旎红不受抑制的恣意流淌,很快与眼下雨水融为一体,绕出一道道丝绫般的图样。
“殿下!!”
来人瞪大眼睛惊呼,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隐忍的抽气声。
靠着墙面安静倚坐的女子没有抬头,她发丝有些凌乱,几绺乌发顺着染血的面颊散落下来,绝美的容颜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出一番惊人的艳丽。
她此刻已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顾及来人堪称精彩的表情,虽然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但她低眉间还是勉强提了提嘴角想笑一笑,但忽然自腹部传来的一阵巨大痛楚袭来,伴随着抑制不住的闷哼声,一道血水自女子嘴角溢出,她险些坐不住,终于强撑着抵上身后的墙面。
她勉力抬起头:“......带我回府......快......”
......
经过一夜汹涌的雷雨,此时此刻,来仪国皇都街瓦廊檐变得格外干净清新,氤氲的水汽充斥在晓晨盈盈花柳间,主街上空无一人,整个视野中的景色就如同一幅绝美的丹青画卷。
但很快,一阵紧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嗒嗒传来,打破了这份近乎幻境般的宁静场景。
那是一个外观十分精美考究、随处雕刻着繁复凤纹的精致马车,两旁朱红色的灯笼已经被细碎的雨滴淋溅出几分暗色,暗红色的穗子随着灯摆摇摇曳曳,伴着马车的疾驰很不安分的左摇右晃。
“吁~”行至一处楼阁外观甚是华丽的地方,马车外面的人利落扯起缰绳,倾身勒马,可还没等马车停顿安稳,就听身后“倏——”的一声,紧接着,有暗红色的锦缎大氅反衬着一缕刺目的光芒自他眼前一闪而过,还没待他反应过来,那抹矫健的身影便已经闪身奔至轩昂楼宇门庭之外,大门入口两侧矗立着很是雅观精致的朱红色雕凤大柱,匾额经过一夜暴雨留下的水痕在晨光的映照之下反射出夺目的金光,“太子府”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太子殿下金安万福!”
有身着侍卫装扮的人左右挺立,手执卫剑,发出齐齐请安声。
那人并没有做任何停顿,直接穿过大门跑向府内,很快就被繁复掩映的花木遮尽了身影。
穿过一处蜿蜒的长廊,再走过一条长长的石桥,迎面跑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见到来人,立即止步作揖,可来人只是摆手免礼。
“人呢?!”
侍卫有些怔愣,但很快答道:“在飞燕殿!”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的走着,偶有侍女三五成群结伴路过,揖礼之间,人已经不见了。
侍卫紧跟在后,他碎步慢跑间看向身前的贵人,惊觉那人双手已然紧握成拳,还有些许微微发抖,哪里还是平日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殿下。
伴随一阵凉风吹过,府邸小径旁花树上的花瓣细细碎碎的飘落翻飞,那人漂亮的墨色长发随风飞舞,花瓣不时的擦肩而过,头顶缠绕玉簪的金丝流苏穗随风摇摆飘动着,摇出了一副恣意潇洒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清幽的盛开着垂兰的地方,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处有飞鸟相偕翻飞,潺潺流水自形致雅观的大石顶端倾泻而下,飞溅的水滴扬洒在周围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上,水珠折射出一闪一闪的光芒,“飞燕殿”三个大字自匾额上悄然映入眼帘。
前面的人缓了缓因来时疾跑而紊乱的呼吸,长身玉立于殿门外。
“你在这里守着,有事能挡就挡。”
声音悦耳低沉,语气冷凝。
“......是。”侍卫举手揖礼,转身背对着飞燕殿,不忍再看对面那人难得一见的可怕面色。
手搭在门前稍做犹豫,很快推开暗红色的房门,一股掺杂着血腥和草药的味道迎面扑来,很快就侵吞了他。
举步迈进陈设华丽的屋子,绕过一道珠帘帐,他突然停顿身形,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下去。
“是你来了么......”有女子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声音轻柔,却虚弱不堪。
他闭了闭眼,终是穿过前面的纱帐,绕进里间,侧立在雕刻有凤翔九天繁复花纹的床榻前。
他目光温柔不离她面容上的憔悴,略略有些发直,过了许久,忽的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有气无力。
有一女子自他身后提起药箱,将染满了血的大堆纱布和器具利落收拾好。立在床前的人没有看她,她便径自提着药箱作揖退出这充满了血腥味道的房间。
凤吟夏缓缓侧坐在床上,目光轻移,落在刚刚被收拾好的桌面上,那上面还隐隐留有些许血迹,借着屋内的光线,刚好被他看见。
屋里的草药味让他有些恶心。
他面上带着还算称得上笑意的表情,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女子,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她的泼墨般的乌发。
一缕又一缕,他重复着轻柔的给她着手理顺着染了血色的墨发。床榻上的人目光微微涣散,意识渐显模糊。他很细微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收回了为她抚顺头发的手。
自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漆黑的瓶子,打开,转身拿了刚才就已被准备好放在桌子上的温热茶杯,将一粒药倒了进去,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它在水中倾刻间化为乌有。
轻柔的把床榻上的女子抱起,取过茶盏凑近她嘴边慢慢喂起来。
“钟林山很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室内一派寂然。
喂完茶,放好空空如也的茶盏,他紧闭双目,一时间忽觉了无生趣一般漫无目的,索性就那么静静倚在床榻围栏上,环抱好怀中之人,闭起眼睛,任长长的睫毛如蝴蝶一般铺洒微颤。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
似乎有什么声音轻轻拂过他的耳畔,未来得及被倾听就消散开去。
他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她面上渗出的微汗,说不出话。
“.......”随着一句轻轻的呢喃,女子的头歪向一边,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无声的盯着看着听着,细细的回想方才她说过的每一个字,下意识拢起她的手,发丝萦绕间,十指紧紧交握。
“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