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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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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时节,日头渐长,天黑得晚。
先文昭皇后薨逝后,与先皇后伉俪情深的当今圣上没有再立后,着四妃协理后宫诸事。四妃互相制约,彼此平衡,内宫还算平静稳定。
皇太后年事渐高,她是圣上生母,圣上慈孝,不许四妃拿事烦她。她闲来无事,打打牌,听听书,说说戏……一日光景就过去了。
楚昱过去永寿宫的时候,她和水青柳几个小辈打牌打乏了,叫了茶和点心来,围坐在桌边吃点心。听通报说楚昱来了,明润精神,不显老态的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来。
水青柳瞧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宫里的众人都更偏宠楚昱,她若嫁了他,妻凭夫贵,身份无疑也跟着水涨船高。偏将她许了三皇子。三皇子虽也是皇子皇孙,却是个不受宠的宫妃所生,如何能与皇后所出的嫡子相比?
楚昱的兄长是被立了太子的,现跟着圣上协理政事,未来的天子无疑。他只有楚昱一个同母兄弟,做了皇帝岂有不提拔他的?论前程,楚昱也比三皇子好。更遑论人品长相了。
水青柳心里难受,看见楚昱进来,下死眼地将他望着。
楚妠进去瞧见,挤眉弄眼幸灾乐祸地朝楚昱笑了笑。疾走两步,奔到皇太后身边,搬着她的脖子,叫:“皇祖母吃什么好东西呢?也不喊我。”
皇太后哎呦两声,扯着她的胳膊,笑:“我一把老骨头都被你弄折了,还不快松开。”
伺候的宫女适时地掇了只圆凳过来,楚妠靠着皇太后坐了。屋里的众人各自问了礼,请了安,归座。
皇太后饮着茶,眼觑着楚昱,凉凉地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啊,你还知道过来。”
楚昱未语先笑,四两拨千斤地应道:“皇祖母说哪里话?天天都想着呢。”
“我可没见你天天过来。”
“这不是怕扰得皇祖母烦么?”
“少拿这些漂亮话糊弄我。”皇太后一点都不含糊地说道:“你当我老了,糊涂了,不知道你那些鬼心思?外面的天也好,地也好,人也好,就连哈巴狗,都比宫里的好看。你顽野了心,哪里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楚昱笑道:“皇祖母哪里老?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是永远不老的。”
皇太后端着的一张脸撑不住笑了,房里的众人也笑。
“看你再贫。”
“孙儿不敢。”
皇太后看孙儿自打进来,俊脸上的笑就没散过,灿烂阳光,神采飞扬,看的人眼睛清亮,心情都好了。房里的年轻女孩子目光都在他身上,忍不住笑骂:“真是白瞎了一个好胚子,中看不中用。”
楚昱陪皇太后说了会话,长公主过来了。楚昱与长公主寒暄后,欲告退回去,长公主叫住他。
“七皇弟且等一等,咱们一块走。”
楚昱等她一起离开。
二人从永寿宫出来,楚昱问长公主:“皇姐找我何事?”
长公主问:“梁国公府的事,我听说是你在后面拦着,是不是?”
梁国公府的小公子伤了江家的表少爷,江家惯会奉承长公主,甚得长公主的宠信,委委屈屈地在长公主面前告了些话。俗语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激得长公主替他们出头了。
叶家自危,求到楚昱头上。楚昱虽不同意收叶三小姐做妾室,庶六小姐叶缥缃甚投他的缘法。叶家是叶缥缃的存身之地,若是叶家没了,叶缥缃就连基本的立足之处都没了。才七八岁的孩子,没了父母家人,以后怎么办?楚昱遂插手管了这个闲事,暂且保住了叶家。
楚昱和长公主非同母所出,十多岁的年纪差距令二人平素来往得少,隔阂很深。听长公主问,楚昱面无异色地笑道:“皇姐听谁说的?切不要轻信外人之言。我管这事做什么?”
叶家为求楚昱庇佑,送叶三小姐给楚昱做侧室长公主也是知道的。若楚昱收下了,管这闲事她是理解的。楚昱没收,还护着叶家就让她不解了。
不知是自己消息有误,还是楚昱骗她,长公主笑道:“我也觉得你不是多事之人。梁国公府这事干系重大,父皇震怒,命有司彻查此事。朝中大臣都睁大眼睛看着呢,没亲没故的,你趟这浑水做什么?我想你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她这话有虚有实,有真有假,细思之,还不乏威胁恐吓之意。长公主不能上朝议事,楚昱可是常在朝中混的。圣上对梁国公府这事什么态度他不知道?若非有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兴风作浪,叶家这事早掀过去了,拿圣上吓他?
楚昱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比谁都好看。他生得好,又爱笑,确实容易比谁都笑得好看。
“正是这话。皇姐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当务之急,是以养胎保胎为要,清清静静地在府里待着就好,何苦劳心管这闲事?父皇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后宫不得参政,自古以来皇帝都不喜女子干预政事,当今圣上也不例外。长公主与朝臣勾连,构陷大臣,被皇帝知道了,确是一笔不小的账算。
长公主被楚昱掐中要害,抚着她五个月大的肚子,她已为驸马生了两个孩子,眼下腹中怀的是三胎,笑道:“你说得对,我只是随便问问。这朝中之事,干系再大,与我何干?我只要平平安安地把小三生下来就满足了。”
“皇姐能这样想就好了。”
叶大公子经楚昱提醒,知道叶缥缃私自出府的事后,在后花园的墙外,叶缥缃经常出府的洞口将她逮个正着。小鸡仔一样捉着她的后颈提她回府,就命人将那里封上了。
叶缥缃出不了府,在府里的时间变长,很快吸引叶大公子的长子,叶歏(qún)的注意,叶歏年方十一。
繁盛过后走向没落的梁国公府,和许多由盛转衰的世家一样,存在不少问题。叶大夫人掌家能力有限,一人管着内院上百口人,上百桩事,有心无力,常常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多有疏漏。府中诸人打架斗嘴,奸、淫偷盗各种琐事频繁发生。
叶歏常在内外院走动,撞到过三四次内院的丫头和外院的小厮幽会秘事。十一岁的少年,好奇心盛,伺候的奴才迎合小主子的心事,买了许多淫、书艳书给他,引得他才十一岁,已没了少年童贞。房里的丫头没了新鲜感,又把目光转移到叶缥缃身上。
叶缥缃是他的姑姑,作为小辈,按理他不该把心思动到她身上。可年纪上,叶缥缃小了他三岁,生得漂亮,府里众女没一个及得上她的。不声不响的像根木头,便是被欺负了,也不会声张告状。就是声张告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谁会替她出头?也不过白白让他欺负罢了。
何况二人还有前账要算。叶缥缃先时打了他弟弟,他早想替弟弟出这个头了,如今正好,拿她泄火喂饱他的“小弟弟”,他们一□□解千仇。
叶缥缃被叶大公子封了出府洞口,每日没有渡口可去,也没有人愿意陪她一个不言不语的哑子玩,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地在园里晃荡。
这日她在园里的墙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新的出府路径,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条人影倏地从草里窜出,饿虎一般向她扑来,撞得没有防备的她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还不及回魂,一个脑袋凑上来,学着大人的腔调,怪腔怪调地叫着“小宝贝”,嘴巴在她脸上一阵乱亲,手还在她身上乱摸。
叶缥缃认出是叶大公子的长子叶歏,她没叶歏的“丰富经验”,七八岁的女孩子,人事不知,不懂他要干嘛,只是不喜他的抚摸碰触,本能地反抗挣扎。
大抵是因破身得早,叶歏比同年孩子生得矮小,不甚健壮。叶缥缃乖乖地配合,他还能占点便宜,吃点甜头;叶缥缃不配合,他人都制不住,哪里还能做别的事?
叶歏被叶缥缃的反抗激出火来,凭着在上面的位置优势,空出手来,啪啪啪地打了叶缥缃几巴掌,“死丫头,不识抬举。”
他压在叶缥缃身上,叶缥缃懵懵懂懂的,不知他要干嘛;他打了叶缥缃几巴掌,叶缥缃呆呆的,还是不知他要干嘛。可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动手了,肯定不怀好意。叶缥缃挣扎得更激烈。
叶歏位置挑得偏僻,近墙,有山石草木遮挡,府里诸人轻易不会过来。叶缥缃不叫人,叶歏更不会犯傻引人来。
叶缥缃看着人小,认真反抗起来像只小野兽,还是只小困兽。叶歏制不住她,注意到她头前有块石头,恶向胆边生,伸长胳膊抓起石头,对着叶缥缃的头就欲砸下去。叶缥缃真挨他几下,小小年纪估计就要交代在此地了。
后面一道女声突地响起说:“谁在那里?”上前两步,像是才认出叶歏,语中有难掩的惊喜道:“歏少爷,原来你在这呢,老夫人正找你呢。”
叶歏惊了下,忙丢了手中的石头忙从叶缥缃身上起来,一头的冷汗。
来人是个丫头,十分眼生的丫头,叶歏怀疑他以前可能都没见过她。十六七岁的模样,干净利落,身材比他高大。他怕是日的丑事走泄,有杀人灭口的想法——反正只是个丫头,死了也就死了。可他没有把握伤到她。
“我和小姑姑玩呢。”叶歏断掉杀人灭口的念头,扯着脸皮强笑。
“是吗?”
那丫头向叶歏背后的叶缥缃瞟了瞟。
叶缥缃挣扎了太久,消耗掉太多力气,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素来麻木无波的眼睛晶亮,像有火苗在烧,仇恨凶狠地瞪着叶歏,没有言语。叶歏后面没有眼睛,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那丫头注意到了,自她进来梁国公府,叶缥缃就麻木无动于衷的像个呆娃娃,没有大悲大喜的情绪。眼下的愤怒是她不曾见过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回头催叶歏道:“老夫人正找你呢,快去吧。”
叶歏心里太慌乱,都没有问叶老夫人找他做什么,慌慌张张地就要离开。背后一个人重重地向他撞来。他站立不稳,四肢扑地摔倒地上。不及爬起,一个人骑坐在他背上,抓着他的头发,拉高他的头,用力地将他的脸往地上撞,恨不能将他撞死。他痛得尖声哀叫。
旁边传来丫头惊慌失措的声音,“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快放手啊,仔细伤了脸子破了相,不是闹着玩的。”
骑坐在他身上的竟是叶缥缃,叶歏叫苦不迭,努力撑着身子想将叶缥缃从他背上颠下来。叶缥缃牢牢地坐在他身上,死死地拽着他的发,一改往日的迟钝木然,动作狠辣迅敏,闷着头直将他往死里打。
一旁的丫头看得暗暗心惊,她倒是个有趣的,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在二人周围转来转去。口中叫得急,手上一点也不急,虚拉着叶缥缃,怎么都不肯用力将她从叶歏身上拖下来。
后来还是叶歏的哭叫声引来其他人,那丫头才和来人一起手忙脚乱地将叶缥缃拉开。
叶歏趴在地上,头发都散开了,凌乱地耷在额上。两管鼻血糊得满脸都是,龇着牙,咧着嘴,脸部扭曲变形,发出的哭叫似鬼。在下人的搀扶下,撑着两臂要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爬起来,两眼一黑又栽回地上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