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真相故事了解一下》边路

46、张一一（完）

　　我决定死的那天我刚放假回家，还没开始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老师发了十七张卷子，考试要到了，大家都在忙着怎么作弊。

　　我最好的科目是语文，老师很喜欢我的作文，但她建议我能够积极一点。我的作文总是充斥着阴郁，再好也是要扣分的。

　　其次的科目是英语，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冉心意说过她希望能有个朋友帮她补习一下英语，其实是拿作业给她抄。

　　我最讨厌的科目是数学，因为我学不会。

　　我在网上买了两件廉价的内衣，比地摊上卖的便宜了许多。二十块钱四条，可惜我实在等不住它到就要去死了。

　　我一共有两百六十一块的私房钱，两百块是过年的时候亲戚来家里串门，一个我和气的舅妈偷偷塞给我的。六十一块是平时生活费里省下来的，为此我每天少吃了一餐。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我的私房钱，于是我把我可怜的私房钱塞到了老鼠洞里，让它们吃掉。

　　我最后决定要死的时候，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在回想自己还有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我认真的想了想，一无所有。

　　我有三本课外书，都是赶集的时候买的盗版。十块一本，我没忍住买了三本，对不起。

　　本来想抱着它们给我陪葬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希望它们来生能做一本清清白白的书。

　　现在时间倒退回我决定要死的那天。

　　放假的那天大家格外的高兴。学校门口拥挤着一群人，来往堵了车，有人似乎车子没开好一头撞上了大卡车的后视镜，于是他们赶紧跑了。

　　我有些心疼那个大卡车的司机，等他回来发现后视镜碎了，也找不着肇事者了。

　　我抄小路回的家，结果发现我跟曾经的朋友冉心意跟她乱七八糟的小伙伴也在同一条路上，我只能沉默着前进着。

　　她们对着我窃窃私语，看上去像是要教训我的样子。冉心意看着我，对她们说了些什么，大家相安无事的走了下去。

　　冉心意看着我的时候，我没有回避，我直直的看着她跟她对视，搞的她扭头看也不看我了。

　　说来很讽刺，我人生中最后怀念的时光，竟然是跟她做朋友的时候。

　　我在这拥挤的人流下回了家，今天本该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我的母亲在厨房切菜，她听见声音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皱眉道：“你门没关好。”

　　我沉默的放下书包跟行李去关门的时候，我上初中的妹妹带着她的小伙伴正好回家。

　　我的母亲放下她的菜刀，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走过去道：“小雪回来了，这是你同学？”

　　我的妹妹随意的嗯了声，我的母亲转身不知从哪拿了橘子，“这是你爸昨天刚买的，知道你今天回来，你跟你同学先吃，等会饭就好了。”

　　她们交谈着进了房间，我的妹妹把门敞开着，她随手不关门的习惯有很久了，我在客厅都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

　　我的母亲又回去切菜了，瞥见我愣着喊了我一声，态度很自然道：“过来洗菜啊。”

　　我讨厌洗菜。

　　今天的我做着习以为常的事，却没什么忍耐度。

　　我听见我的妹妹跟她的同学发出的嬉笑声，我心不在焉的洗着菜，循着声音朝她们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妹妹把门关上了，于是我又低头洗菜。

　　不到一分钟，我听见我妹妹光着脚跑过来的声音，她穿着裙子跑到我的母亲面前问道：“好不好看？”

　　“漂亮极了。”我的母亲答道。

　　我看过去，是一件崭新的裙子……我忽然惦记起我在网上买的内衣了。

　　我妹妹的同学从她房间出来，忽然发出疑问，“你膝盖上怎么有一块疤？”

　　我的妹妹，拉着她的小裙子，说话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真就那么一回事的道：“我小时候练自行车，我姐姐把我从桥上推下去的时候摔的。”

　　我洗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我的妹妹神色自然，落在我的眼里这无半分不妥的自然甚是无耻。

　　她说这种话时的理所当然令我恶心，骗自己骗久了假的都要当真了。

　　我把菜啪的一下扔进水里，平静的看着我的妹妹，“你把话再说一遍。”

　　我的大脑发热，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这是一个冲动的举动，我应该已经习惯忍耐所有的委屈了……可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给人习惯。

　　我的母亲诧异的看着我，先一步的苛责我，“你干嘛啊，不能跟妹妹这么说话，她怎么的你了？”

　　“你闭嘴。”我转头用力的朝这个女人吼道。

　　我走到我妹妹的面前，低头看她，语气平静，“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妹妹的神色从开始不屑到隐隐害怕，她皱眉看着我，小声说道：“就是你推的我……”

　　“你说谎。”我说道。

　　她求助的转头看向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走过来声音尖利，“你发什么神经啊，干嘛一回来就这个样子，摆脸色给谁看？”

　　我指着妹妹看着她，“她说谎。”

　　我这四个字是吼出来的，“你听见没？”

　　我第一次这个样子，我的反常吓到了她们，我冷静的崩溃着，我指着妹妹的手颤抖着，透露出我内心的压抑痛苦。

　　我要窒息掉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就是这么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于是沉积已久的我爆发了。

　　我的委屈使我愤怒伤心痛苦压抑。

　　我受够了这无止境的折磨。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宣泄。

　　她们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妹妹眼神惶恐，模样可怜，我看着她轻声说道：“我最恶心你这个样子，每次做错了事情不承认就摆出这个恶心的样子说是我做的。”

　　我的母亲尝试着要维护她，我冲她吼道：“成天你妹妹你妹妹的叫，烦不烦啊？我妹妹冤枉我把她从桥上推下去污蔑我偷钱，这就是我妹妹。你管过一次吗？你没有啊，一次都没有啊。”

　　我的嘶吼充满了愤怒疯狂的感情色彩，我的身体颤抖着眼泪无意识的流了下来。

　　“……你干嘛要把我生下来，干嘛不把我跟你另一个孩子一起送走。”我流着眼泪的问我的母亲，我哭着问道：“如果你这样对我的话，又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我难道不是跟妹妹一样是你生的？你从来都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就是觉得我不在你身边养大是外人，妹妹才是你的孩子……”

　　“可是把我送到别人家养的，不是你吗？”

　　这句话刺激到了我的母亲，她的脸色都变了，像是一个犯了错却不肯承认的孩子，眼神闪躲却很凶的扯着嗓子骂骂咧咧的说些有的没得。

　　当我要说些什么，她就以更大的声音试图打压我，我最后伤心失望的看着她，她却在骂骂咧咧间找到了理直气壮，狠狠的咒骂着我什么。

　　我声音嘶哑吼到变形的质问，“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我的母亲，您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给予我绝望，给予我痛苦。

　　“你去死吧。”我的母亲忽然吼道。

　　“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眼神仍旧躲闪着，却很用力的在生气。

　　我在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原来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结束我的痛苦。

　　我决定死的那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早上我还坐在学校的教室里上课，没想到下午我就决定去死。

　　我崩溃的一路哭着离开了这个家，我无路可去亦无家可归。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一直都逃避着不肯接受事实，总是试图麻痹的说服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努力忍受着所有的一切，因为我不知道逃出了自己给予自己的幻想里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就浑浑噩噩的麻木的忍受下去，痛苦组成了无数只蚂蚁，日日夜夜的啃噬我的心，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会变好的，我的母亲是不会给我爱的。

　　太残忍了，我太难过了。

　　我想到了冉心意骂我的那些话，她骂我贱。

　　我坐在桥上看着向下的河流默默流眼泪，我只是抱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跟期望，努力的想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以为这样我的母亲就能给予我一些爱。

　　我以为这样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了。

　　一次次的忍耐讨好改变着自己，不是因为贱，是真的以为这样的自己只要做的足够好了，就能被接纳跟被爱了。

　　就能很美好很美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是因为贱才这样，是因为太渴望能够被爱能得到自己幻想中美好幸福的样子，才一次次选择容忍讨好。

　　可这些理由都太牵强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张一一太懦弱，她不得不这样依靠幻想麻痹自己，才能避免自己沉沦于痛苦中无法自拔。

　　是她给自己伪造出了一线希望。

　　终于，她决定结束了。

　　……老天何必给予她这世界上的苦难，还是说，人生来便是要受苦的。

　　张一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她像一只燕子，张开翅膀却选择了坠落。

　　河流将她包裹。

　　一如这个世界般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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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我的作品很少有爱。
我对我塑造出来的人物，甚至都不如你们爱她们多。
我是一个坏作者，创造出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发泄。
以为能好受一点点而已。但好像也就这样。
（ps:不要催更。这几天不会更。大概下周星期四五更，存稿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