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月之神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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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长安，贺兰王府，凤云凌阁，风过花落
“秦王殿下，该启程了，夜路不好走。”眼见夕阳渐沉，长史只得低声催促，墓碑前的贺兰敏之已安静得站了整整一日。
“红拂，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了——等着我，等红色的梨花再次绽放，贺兰敏之一定会回来，守着你和月儿，永远不离开！”手上的磨痕已经结痂，再一次轻轻抚摸石碑，贺兰敏之淡淡一笑，起身离去，终于，修长的背影模糊于飘散的花雨之中。身后，凤云凌阁的大门缓缓关闭，没有人看见，那石碑上，一行血字滴落的泪——贺兰敏之妻赛红拂之墓——
风携花舞，飘渺的的歌声回荡于寂静的贺兰王府：长安甲弟高入云，此坊居住贺兰生，莫言炙手手可热，须臾为烬灰已灭，休言今日任汝欺，人生富贵自有时，一朝天子赐颜色，世人纷纷应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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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而逝，转眼盛夏，百花争艳，大唐皇宫，却有独冠群芳——
金銮大殿，日月凌空
“启奏陛下、娘娘，入夏以来，南郡连降暴雨，水势骤升，灾情日益严重，数万难民背井离乡，侄臣以为，应派钦差大臣押运粮款前往南郡赈灾救民，昭显陛下、娘娘圣德！”武三思面露忧色，率先上奏道。
我武家后代果然只有严加管教方可成器，武后心下稍稍宽慰：“梁王这份为国为民之心实乃大唐百姓之福，陛下以为如何？”
“报，太原郡王贺兰敏之殿下急奏！”传令官高举奏章进殿通报道。
“快快呈上来！”高宗只听到“贺兰”两字，心思已全然不在武后的问话之上，月儿听到之儿的消息一定会欣喜不已的。
“陛下，太原郡王因何事急奏？”尽管心下不悦，武后却知敏之必有万分紧急之事，才会急奏朝廷，此刻，也顾不得武三思铁青不满的脸色了。
“之儿奏章中说，南郡上千难民涌入，城中存粮已尽数用于赈灾，每日涌入难民仍有增无减，所以，紧急请旨调用城中库存军粮，救民赈灾。另外，之儿分析南郡毗邻海港，提议开凿水道，疏导南郡洪灾入海，以解天灾。”
“陛下、娘娘，国库军粮乃护国卫民之用，怎可轻易开仓调用，倘若他郡纷纷效仿，岂不是祸国殃民！？”武三思立时反驳道。
“启奏陛下，信差还带来敏之殿下一句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唉，我说贺兰敏之殿下啊，您怎么离了长安还捏着小的这条小命呀！
“讲！”长安距离南郡路途遥远，赈灾粮款送到之时，怕已是饿殍遍野人间惨象了，天灾不解，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之儿的奏本确实来得及时，只是——心中已有决策，武后却依旧一脸肃穆，不动声色。
“遵旨！贺兰敏之殿下交代信差说，奏章送出十日之后无论接到朝廷旨意与否，都会开仓放粮，一切后果由贺兰敏之一肩承担！”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玩命的！
“陛下、娘娘，贺兰敏之这是公然的忤逆挑衅啊！”贺兰敏之，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表哥我了！想和本王争功，哼，也不看看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
“奏章送出来几天了？”高宗关切问道。
“回陛下，信差日夜兼程，奈何暴雨过后驿道难行，今日已是第十日了。”
“传朕旨意，准奏！旨下即刻便可开仓赈灾，着令太原郡王贺兰敏之安置难民之后，即刻前往南郡，全力督办南郡赈灾事宜，所需兵力、粮款可于就近州县紧急征调，另拨粮草五千石，白银十万两，精兵五万，即刻送往南郡交由贺兰敏之调配。”多年未见高宗如此干练利落的下旨，百官皆讶异不已。
“陛下——”这真的是自己的九郎吗？久违的帝王之风真的回来了吗？
“媚娘，之儿若能解了南郡之灾，也算将功折罪，就将之儿召回长安吧，月儿十分想念之儿啊！”高宗对武后低语道。
原来是为了月儿，九郎啊九郎，我武媚娘的九郎是再也回不来了！武后心底一阵冷笑，略带一丝凄凉，却还是点点头应道：“陛下言之有理，如此——甚好！”
“陛下，娘娘——”武三思无法想象到嘴的肥差就这样飞了，仍想力争一番。
“武三思，你有这份心，朕和娘娘很是欣慰，也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是远水难解近火，敏之对赈灾之法显然已考虑多时，甚为周全，朕意已决，无须多言了。”高宗面露倦色，示意武三思归列。
“侄臣——遵旨！”武后一记冷眼，武三思便知姑母已然动怒，不敢造次，退回位列，心下暗骂，远水难解近火是假，远亲不如近枕是真，姑父居然不问问姑母的意思就下旨，定是月儿那丫头吹得枕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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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过后，高宗终还是觉得疲累不已。武后轻扶高宗，柔声道：“九郎，你身体尚需好好静养，还是不要过于操劳政务的好。”
“媚娘，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唉，朕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好在有你代朕操劳政务，又有月儿悉心照顾，此乃朕今生之福啊！若是朕先走一步——”
“九郎，好端端的莫要说这些晦气的话！”武后捂住高宗的唇，佯装嗔怒道。
“好好好，朕不说——媚娘啊，代朕好好照顾月儿，朕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媚娘知道了，九郎，你累了，到承露宫休息一会儿吧。”
“今日去宁月宫吧，朕要亲口告诉月儿这个好消息，之儿很快就会回来了。”
“——来人，送陛下回宁月宫。”武后轻轻放开手，终于，到了不得不放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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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寂寥，宫灯摇曳，承露孤冷，人心难测
“母后有心事？”太平公主来至承露宫，却发现武则天屏退左右独处亭中，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
“坐吧。”武后示意太平坐在自己身侧，却依旧陷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母后，敏之表兄今日来了奏章，是吗？”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太平打破了空寂。
“不错，你父王承诺，之儿若能解了南郡水灾，便召他回长安。”此时的武后显然没有心情，直接说出了太平最关心的内容。
“是真的吗？！——哦，儿臣只是觉得南郡百姓有福了——父王的龙体看来好多了，开始和母后一起处理朝政了。”察觉自己失言，太平忙转开话题。
“不是龙体好多了，是龙心年轻了。”武后忽然冷冷道。
“母后难道真的想让梁王去南郡赈灾？”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武三思的心思怎么可能在南郡灾民身上，怕是老早就打起赈灾粮款的主意了。
“看到之儿的奏章后，本宫就决定将赈灾事宜交给之儿了。”武后轻叹一声。
“既然在此事上，母后与父王并无分歧，母后又因何叹气？”自懂事以来，太平所见到的母亲，永远是一个无所不能强势狠辣的王者，而此时的母亲，更像一个女人、母亲、妻子。
“今日，他可以为了月儿无视武三思的奏请，明日，他也可以为了月儿违背我武媚娘的心意。他说不愿失去我们任何一个，可总会有必须取舍的一天。就像赛红拂的死，烙在之儿心上的印记一样，永远都不会抹掉，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够了，母后！请您不要再说了——总有一天，敏之表兄会忘了赛红拂，不管是什么样的印记，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就像母后与父王的爱一样——夜深了，母后早点休息，儿臣跪安！”
“太平——”望着女儿愤然离去的背影，武后苦笑一声，转瞬之间重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高声唤道，“武团儿——”
“在！夜深了，皇后陛下还是早点歇息吧。”一直留意武后与太平公主对话时的表情，正在心中猜度，此时听到召唤，武团儿忙一路小跑来到武后近前。
“不急，本宫问你，你几岁入得宫，跟在本宫身边多少个年头了，本宫待你如何？”
“回皇后陛下，武团儿自六岁入宫以来，一直跟随皇后陛下左右，至今已有十二个年头了，皇后陛下对武团儿恩重如山，如父如母——”
“哦，你就用背叛来回报本宫的恩重如山吗？！”武后忽然厉声喝道。
“武团儿不敢，还望皇后陛下明察！”武团儿不知武后为何突然动怒，吓得双膝一软跪倒于地，抖若筛糠。
“不敢？哼，本宫看你的胆子可大得很？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那梁王殿下可比本宫知道的快多了。”武后冷笑道。
“皇后陛下，武团儿知错了，我也是觉得梁王殿下是皇后陛下的嫡亲侄子，是自家人，所以——武团儿以后不敢了，还请皇后陛下饶了武团儿这一回！”跟随武后多年，武团儿十分清楚武后的脾气，此情此景，还是坦言认错保命要紧。
“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是生是死，就看你的表现了，起来吧。”
“是，谢皇后陛下！——敢问陛下，要武团儿做什么？”夜风吹过背脊，武团儿才发觉裙衫已被冷汗浸透。
“本宫要知道梁王府的一举一动。”武后轻啜一口茶茗，沁人心脾的茶香也带来了一丝好心情。
“武团儿一定尽心竭力，请皇后陛下放心！”还以为是多艰巨的任务，这个不难，梁王殿下，对不住您了。
“嗯，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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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南郡传来捷报，河道疏通，水势减退，南郡百姓陆续回归故土。太原郡王贺兰敏之请旨留守南郡一年，带领南郡百姓重建家园。
宁月宫，佳人泪
“月儿，又想念哥哥了？别哭了，朕不是跟你说过了，是之儿自己请旨留守的——好了好了，朕答应你，一年之后，不管南郡建设如何，一定把之儿召回来，好不好？”高宗轻轻拭去敏月的眼泪，轻声安抚道。
“谢陛下！”哥哥，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念月儿吗？为什么不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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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百废待兴中，堤坝之上，海风凛冽，刚刚视察完堤坝修护工程的贺兰敏之，伫立风口，遥望着长安方向——
“贺兰敏之殿下，坝上风大，当心着凉，还是回营地休息吧。”长史已经记不清这是殿下第几次遥望长安了，每次都是这么一站就是半天时光。
“不妨事，让我再看一会儿。”月儿，你现在还好吗？
“殿下，既然十分想念郡主，半年前，为何要拒绝皇上的召回，请旨留守南郡呢？”长史终不解道。
“月儿本性善良、生性乖巧，我不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因为我得罪武氏，招来灾祸。只要月儿平安就好。”贺兰敏之轻叹一声，安心一笑。
“可是，殿下总是要回去的啊，到那时——”
“等我做好准备，可以放下对武后的仇恨，回去做她满意的臣子，月儿就不会有危险了。何况对这里的百姓，我贺兰敏之还有责任。”
“是，属下明白了。”自从赛红拂姑娘去世以后，那个醉眼看尘世的贺兰敏之殿下也随之不见了，现在的殿下一如既往的忧郁眼神中更多了份沧桑与沉稳，只希望敏之殿下可以早日苦尽甘来，莫要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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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月之神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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