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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那是一处不过十余平方米的小房间,墙壁一角摆着一张黑色铁架折叠单人床,床旁放着一组教室里最常见的木制课桌椅,墙面立着一组塞满各色书籍的简易书架。

      南旗用手掩着口鼻来到长条课桌前,只见桌面左侧是一盏样式古朴的工业风格台灯,右侧则是一摞堆叠得七扭八歪的课本,南旗挽起袖口抽出最下面积尘的课本,低头看到书本封面上印着《普通高中课程标准试验教科书语文必修二》,书脊相对的外切口上写着三个圆珠笔字——蒋小书。

      南旗依稀记得蒋小书是在自己十四岁那年跳级升入高中部,同年自己与班里的其他同学则按部就班地升入初二,如果没算错的话,蒋小书应该是在九岁那年居住在这个房间。

      蒋小书九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南旗闭上眼睛细细地将过去一一梳理。

      那一年蒋小书被同班的傻大个魏天祥用美工刀划了一刀,右臂缝了十余针。

      那一年蒋小书身在国外的父母刻意失联,不再为蒋小书提供任何生活费。

      那一年钟叔叔动了收养蒋小书的心思,酒醉后甚至还说出过“生子当生蒋小书”这样的醉话,只不过钟叔叔在饭桌上第一次开口试探,便被南旗母女用寥寥几句将收养的念头彻底斩断。

      那一年蒋小书被寄养在痛失独子的郁家,郁家父母将自己儿子的姓名郁树赋予了年仅九岁的蒋小书。

      那一年经历数月寄养生活的蒋小书被郁家父母近乎无情地坚决退回福利机构。

      那一年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钟叔叔为蒋小书提供了这处临时住所。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一间,简含你呢,你看上哪间啦?”单宁看样子并不喜欢这个留有很多他人生活痕迹的空间。

      “如果允许随便看这栋房子里的书,我打算租对面那间。”陷入沉思之中的简医生被单宁的大声提问瞬时拉回人世。

      “那是当然,这房间里的书你随便看。”南旗意识到简医生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之后得意忘形地抱着简医生转了个圈。

      “淘气。”简医生双手搂着南旗的颈子,眼睛里尽是柔情与笑意,南旗好想不顾一切吻下去。

      “哎呦,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抱着转圈?幼稚不?”单宁在一旁毫不客气地送给两人一记白眼。

      “房东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签合同了?”单宁用余光撇了一眼南旗手中卷成圆筒的抽杆夹问道。

      “当然可以。”南旗应声摊开合同。

      简医生自前胸口袋里抽出钢笔挥笔签下姓名,单宁接过简医生手中的笔大剌剌地在纸上划上一笔。

      门铃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南旗藏着满心欢喜脚步轻快地敞开房门,那个穿着大一码黑色派克大衣的怪人如约出现在门前。

      “外面下雪了吗?”南琪见蒋小书外套上粘着点点雪花。

      “小雪转多云,冬北风三级,最低气温零下二十一度。”蒋小书双手捧着透明书籍整理箱语气呆板地回答南旗,活似一台细长的智能音箱。

      “天呐……郁树同学?居然是你?我们已经好久没见啦!”单宁满面惊喜地扑过去接下蒋小书手中的书籍整理箱。

      “单……单宁医生?那个……你们先聊天……我去挑些书看……回头再来找你们。”蒋小书惊恐地瞪大眼睛向后退了半步,随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地红了面庞,向下拉低帽檐逃也似的一溜烟甩开大家伙儿。

      “单宁姐,你们认识?”简含对两个人之间的相识流露出十足的好奇。

      “这事儿说来也是缘分,大概三年前吧,那孩子因为突发呕血晕倒被送到急诊科,当时是由我负责接诊,后来一来二去又有了许多交集,两个人慢慢也就熟识了。”单宁把自蒋小书手中接过的书籍整理箱转头搁在一旁。

      “呕血?”简医生皱眉。

      “嗯,病人因为过度气愤诱发应激性溃疡从而导致呕血。”单宁涉及到职业相关的话题立即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工作状态。

      “单宁姐,你还记得当时的细节吗?”简医生双手不安地相互揉搓着追问。

      “记得。”单宁闻言立即陷入旧时回忆。

      那是单宁入职陆城第三医院急诊科的第一个夜班,单宁当时正手拎饭盒披星戴月地从家中一路步行过来准备值夜班,景阳路附近的长椅上单宁遇到左手死死攥着一本极厚法文书的病人。

      昏黄路灯映照下单宁看清那人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双唇干涸,皮肤苍白,面无血色,黑色外套下面的衬衫上迸溅着许多血点,细瘦的身体犹如一支在风中摇曳的残败蒲公英。

      “同学,你需要帮助吗?我是三医院的医生。”单宁跺了跺鞋子上的雪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气派的标志性建筑。

      病人闻言吃力地抬起头冲单宁摇了摇头。

      冬日里的细雪姿态轻柔地倒挂在病人低垂的睫毛之下,单宁怔怔地放下尴尬举在半空中的手。

      “你确定不需要帮助吗?”单宁盯着衬衫上凌乱的血迹再次确认。

      “不需要,谢谢您。”病人一只手捂着胃声音缓缓睁开眼微弱地答话。

      细雪无声地消融在病人的眼眸里。

      单宁一连被病人拒绝两次也不好再强求,只好揣着满心疑虑吱吱呀呀地踩着雪地继续前行。

      “单医生好。”刚下夜班的许护士略欠了下身子向单宁问好。

      单宁停下脚步伸手掀开医院入口的厚重挡风帘,侧身等身材娇小的护士通过。

      “谢谢您啦。”许护士嗓音清甜地道谢。

      单宁笑着放下挡风帘,脑中不知为何忽地浮现出路灯下那个细瘦的身影。

      那天病人在凌晨三点左右被路人送来医院,当时单宁刚刚在清创室为一名病患缝合完伤口,路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绘声绘色地对分诊处的护士讲述如何发现满衣襟都是血的病人昏倒在积雪的路面。

      单宁和同事们在抢救室卖力工作的同时,医院工作人员通过病人手机联络到病人两名朋友,大概半小时后陆城浅唐学校的校长钟正明与院内知名的儿童精神科医生简致远一齐来到抢救室门前。

      病人清醒后对单宁十分详细讲述了病情,条理清晰、镇定自若,仿若自己不是病患本人而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然后好景不长,单宁这边刚暗自感叹病人小小年纪波澜不惊,那边却被病人生气的具体缘由大大颠覆了认知。

      原因是一位刚来的小护士好奇郁树是因为什么被气成这样子,结果病人回答因为卢梭。

      小护士好奇地又问,卢梭是你的好朋友吗?结果病人又答卢梭是个三百年前的哲学家,这事儿后来间接成为急诊科的一件笑料。

      那之后单宁又和病人打了几次交道,单宁依稀第二次在急诊科见到病人是因为错把漱口水当成饮料喝掉导致口腔烧灼,第三次是因为病人忙于写论文忘记吃饭饥饿到昏迷不醒,第四次是因为病人走路时撞到图书馆墙壁引发了脑震荡……一件一件……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沉静的外表,避世的性格,书呆子的本质,纯良的内心,思想上的巨人,生活中的废人。

      这便是过去这三年间郁树在单宁心中一笔一笔勾勒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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