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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你宿舍的窗子怎么碎了?”南旗进门之后终于找到室内出现冷风的缘由。

      “昨天晚上刮风时玻璃碎了一片。”郁树披着被子坐在床沿边低垂着头沉闷地回答。

      “那你还不立马找人过来修理?”南旗双手抱在胸前倚着书桌惊讶地问道。

      “今早已经上报到维修部门,但是负责维修的师傅恰好这两天请假在家,暂时不能过来修理。”郁树一五一十地把现下情况讲给南旗。

      “昨晚你在这个房间里睡了一夜?”南旗一脸难以置信地同睡衣上滚出一身褶皱的郁树确认。

      “嗯。”郁树向上拽了拽被子扬着那张泛着奶香的年轻面庞冲南旗点头。

      “顶着这么大的凉风睡觉?你不怕嘴斜眼歪得吊斜风?”南旗诧异于郁树处事的死板。

      “吊斜风是什么?”郁树眼里打着问号满面不解地眯着眼请教南旗。

      “面神经麻痹,又名面瘫,你呀,白白看那么多书,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南旗话语间抬手赏了郁树一记暴栗。

      郁树吃痛地撇嘴揉揉脑袋,气恼地盯着南旗的裤管,好似打算同南旗裤管死磕到底,南旗不知怎地又一瞬间联想到气鼓鼓的河豚。

      “你在陆城除了钟叔叔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南旗借机打探道。

      “没有。”郁树摇头否认。

      “那同学呢?总该有相处得来的同学吧。”南旗进一步问道。

      “任何朋友都没有,处得来的同学也没有,我既不喜欢交朋友,又不喜欢谈恋爱,我认为这些事都很浪费时间,至于钟校长,是个例外。”郁树回想起一直以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钟正明言语间停顿了一下。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去我那里临时将就两天,我那儿恰好有空余的房间,再住两天这种透风的房子恐怕你小命不保。”南旗抬头扫了一眼窗框上七零八落的尖锐玻璃残片。

      郁树听到南旗的建议没作声低头思虑了几秒,南旗见郁树脸颊泛红用指腹点了一下那人滚烫的额头,断定眼前的人正在发烧。

      “如果你选择现在跟我回家,我可以考虑把家中钥匙配给你一把,这样往后即便我不在家,你也可以随时上门看书、换书、整理书,来去自由。如果你现在不跟我回家,我立刻收回往后你上门看书、换书的权利,自此以后钟叔叔留下来的三万本书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三秒钟留给你做思考,一……二……”南旗端着双臂似个局外人般冷眼打量面前仍在迟疑的年轻人。

      “我去。”面前的人似下了很大决心般赶在定锤之音落下之前低声答道。

      “十分钟留给你简单收拾一下。”南旗语毕抬手扫了一眼手腕上表盘上的时间。

      “抱歉……我换衣服……你先回避一下好不好?”郁树食指不停搓捻着睡衣袖口别别扭扭地向南旗提出请求。

      “叫姐姐,叫姐姐我就回避。”南旗看笑话似的逗弄面前手脚不知往哪里摆的怪异存在。

      “姐……姐姐。”郁树眉头拧成山川如同受了极大侮辱一般倒吸一口凉气断断续续哼出那两个字。

      “嗯,好乖,姐姐不看,你换吧。”南旗心愿达成立即好脾气地转过身背对郁树床铺。

      幼时作为室友一同居住的那半年时间里,南旗曾无数次在郁树的请求之下执行换衣回避,虽然南旗想不通作为相识已久的同性换衣服这档子事有什么值得回避,可南旗依旧每次都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在行为上配合的执行。

      “我换好了。”郁树换好衣服衣服后声音不大的通知。

      南旗回身见郁树在睡衣外套上了一件黑色大一码的派克大衣,而自己随身带来那件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大衣仍旧整齐的躺在手提袋里。

      “这人连冬季大衣都能买上两件同色同款,果然没救。”南旗见这情形于心中默默慨叹。

      郁树慢条斯理地将各种充电器、洗漱用品及常用药物一一塞入背囊,而后举起胳膊将笔记本电脑包斜挎上肩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灌满冷风的狭窄宿舍,窗外地面上不知何时又铺上了一层薄雪。

      陆城是个雪季和雨季同样漫长的北部城市,特殊气候令出生于此的女人们练就了一身在雨雪天仍旧可以轻松驾驭高跟鞋的本领。

      陆城大学宿舍楼前南旗双手插着口袋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郁树穿着平底运动鞋笨拙地抱着背囊挎着电脑包呆愣愣尾随在南旗身后,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浓重的书呆子气。

      “你喜欢下雪吗?”郁树上车之后南旗为免气氛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

      “下雪?平日里我对下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日文里把天晴时随风飘落小雪称之为‘风花’这一点我倒是很喜欢。”郁树扭头看着车窗外飘然而降的飞雪似自言自语一般答话。

      “所以你不过是单纯喜欢‘风花’这两个字而已,你喜爱的是文字,雪只是个载体。

      不知是哪个译者第一个在翻译文章的时候决意将‘风花’二字原样保留了呢?

      如果简单译成随风而至的小雪似乎太过简单平凡,可如果直接保留‘风花’二字难免会有读者不解其义,这又该如何权衡呢?

      那些译者想来应是极其细腻感性的人,逐字逐句翻译文章并注入感情,从而使之形成一种独有的风格,想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南旗听过郁树一番回答张口感叹。

      “低水平的译者会令文章黯然,优秀的译者会令文章增色,比如白居易的《夜雨》原文: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而谷崎润一郎《少将滋干的母亲》其中一位中文译者却将这首由白居易在唐代元和六年创作的《夜雨》再译为:

      我所念之人,相隔在远乡。
      我所感之事,郁结在深肠。
      ……

      不知为什么,后者令我更动容。”

      那人凝神望着窗外世界中的漫天“风花”,低声缓缓念出那些年代久远的词句,不摇头晃脑,亦不拿腔拿调,干净、平淡、隐忍、冷峻,不知为何却撩动了南旗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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