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易爆》晓月残

7、第 7 章

　　本就零星的围观路人已经因为少年崩坏的表演而散得一干二净。林唯在少年目不转睛的炽烈注视下，径直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方才站在远处，林唯还以为少年只是瘦，不显个儿。现在走近了跟自己的身高一对比——嗯，这是勉强有一米七？

　　一张还有些小婴儿般幼圆的脸上，除了眼睛特别大，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比SD娃娃还要漂亮精致。红润的唇瓣微张、一双纤长睫毛下的漆黑眼瞳眨也不眨地仰头盯着人，萌态尽显。

　　真的是……
　　好可爱。

　　“多大了？”林唯问。

　　易然的喉咙动了动，半晌，才艰难吐出两个字：“19。”

　　竟然已经19了？林唯暗暗惊诧。还以为是初中生。

　　“喜欢摇滚？”

　　易然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小鸡啄米似地疯狂点头。

　　看着少年那双比清泉还要澄澈的眼眸，林唯愈发确信，少年模仿他，绝不是贪图名利。

　　既然是“命运的指引”，那他作为被崇拜的“偶像”，自然应当为自己迷途的粉丝指明一条道路。

　　“把你手机给我一下。”林唯说。

　　易然蓦地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林唯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伸出手，等少年反应。

　　易然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却在准备递给林唯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生生让手机掉到石板地面上，好好的玻璃屏从一角碎成一张放射网。

　　易然慌慌张张弯身去捡，又被挂在身上的电吉他硌到。好一番折腾，终于捡起来了，易然毕恭毕敬地双手递给林唯，几乎是带着哭腔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唯只是沉默地接过少年重新递过来的碎了屏的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打了几个字后还给少年，告诉他：“去这儿碰碰运气。”

　　少年捧着手机的虔诚模样莫名取悦了林唯。他终究没能忍住，抬起手，在少年粉团似的脸蛋儿上轻轻捏了一下。

　　嗯，比看起来更好捏。

　　林唯微微弯下身子，贴近易然，指尖勾着墨镜横梁将墨镜勾下一些。

　　“加油，易然小朋友。”

　　说罢，冲少年勾唇一笑，推回墨镜，潇洒地转身离去。

　　-

　　周旋拎着午饭回来时，远远就瞧见易然挎着电吉他杵在那儿，盯着手机笑得一脸傻气。然后突然抽疯似地原地跳高，结果不幸被挂在身上的电吉他砸到膝盖，整个人当即落回地面缩成一团。

　　“笨蛋！”周旋暗骂一声，急急忙忙跑过去，扶着人在喷泉的石台上坐下，急切道：“你说你是不是傻？磕哪儿了？严重不……”

　　“旋子！”极度的兴奋让易然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一见到能与他分享隐秘快乐的发小儿回来了，立马死死抓住周旋胳膊，双眸晶亮地连声道：“林神！林神！”

　　“……哈？”周旋一头雾水，“你家林神又怎么了？”

　　易然咽了口唾沫，把碎了屏的手机给周旋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说：“林神！林神啊！！！”

　　周旋瞧一眼易然的手机，“擦！你手机屏怎么碎成这样了？这还能用吗？”

　　“看什么屏！看字！看字！”易然激动万分地用力指给周旋看。

　　周旋透过碎成蛛网的屏幕仔细辨认，“‘Destination’？目的地？啥意思？”

　　“林神拿着我的手机亲自打上去的！！！”如果不是磕了膝盖，易然那架势简直要一跳三米高。

　　周旋看神经病一样看看易然，伸手在他脸上乱摸一气，“没烧啊？”

　　易然把周旋爪子挥开，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林神刚才来了！他问我多大！问我是不是喜欢摇滚！然后亲手给我留下这个信息！叫我去这儿碰碰运气！最后他还冲我笑！特别温柔地跟我说：‘加油，易然小朋友’！”

　　“就这样就这样！”易然扯着周旋，让他扮做自己，自己则模仿林唯勾下墨镜的模样和语气，又给周旋表演了一遍，“加油，易然小朋友。”

　　周旋怔怔地看了易然两秒，突然拉着他的双手大叫起来：“啊啊啊——！”

　　“啊啊啊——！”易然满脸大喜地跟着疯喊。

　　路人不由得纷纷侧目——看着身体和精神都挺健全俩小孩儿，突然当街发什么疯这是？

　　注意到路人的怪异眼神，周旋急忙收声，伸手把还在兴奋状态中的易然扯过来坐下，压低声音问：“林神来了怎么也得轰动一阵儿吧？我去买饭也就十几分钟，就散场了？”

　　“因为他就跟那天咱俩在盛世看到的打扮差不多，还戴了墨镜，所以没人认出来。”易然说。

　　“除了你～”周旋半跪在易然面前，嘴上哄着他，手下动作轻柔地卷起易然的裤腿，查看他膝盖是否有损伤。见没什么明显伤情，就把掌心覆在上面轻轻地揉，“同样是看了Empire九年，虽说我一号男神是韩东吧，可林神我也没少关注啊，真就认不出来。你这绝对是真爱了。”

　　“干嘛？吃醋呀？”易然抬手胡乱搓搓周旋的头毛，“你化个京剧脸谱我也能一眼认出来！肯定的！”

　　周旋不相信似的抬眼看他，“真的？”

　　“真的！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哈哈哈哈！”易然大笑。

　　俩人打闹了几下，易然收势，突然有些丧气，“旋子，你说……不会真是我认错人了吧？”

　　“嗯？”周旋不懂易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易然看看他，皱眉道：“林神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哎。”

　　他一个小小凡人，何德何能，能被高居九重天的帝君林唯知道自己的名字。

　　周旋看着易然，反问道：“你会认错林唯？”

　　易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不就得了。”周旋给他卷下裤管，起身坐回易然旁边，“你这个‘小林唯’可是林神众多模仿者中的扛把子，每期视频都大几百万的播放量，被本尊看到过也不奇怪。如果我没猜错，不是你跑去拦住路过的林神，是他主动走过来跟你说话的吧？”

　　易然有些惊诧地睁大眼睛，乖乖点头。

　　周旋没解释，只是抬手戳了一下一脸傻气的易然脑门儿。

　　他们俩是一样的。
　　——对自己的神明满怀敬意。

　　也不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追上去近距离地看一看，说上几句话，握手、拥抱、要签名、要合照……
　　他们也想，想要的不得了。

　　但仅仅是这样，不够。
　　远远不够。

　　只会让自己的内心更加欲壑难填。

　　他们想让自己变得再好一点，站得再高一点，好让自己的身影和名字，能够烙印在高居神殿的神明眼中。
　　而不仅仅是一个泯灭众生的凡人过客。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只会满怀敬意地遥遥膜拜，绝不敢主动跑到神明眼前“丢人现眼”。

　　所以周旋能断定，这场对话的主动方，绝不会是易然。
　　而是林唯。

　　“林神的粉丝多如牛毛，大街上到处都是，为什么他会主动走过来跟你搭话，还给你留了条信息？”周旋问。

　　易然眨巴眨巴眼睛，脑子完全不转了，满脸惊惶道：“是呀！为什么？！”

　　“因为他看好你呀！这是他对你的肯定！”周旋捏着易然的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真是，怎么好事儿都让易然摊上了，林神都在易然面前下凡两次了，怎么他连东神的背影都见不着？心碎。

　　易然愣了半晌，揉揉被捏得有些痛的脸，嘿嘿傻笑起来。

　　周旋看着更羡慕嫉妒恨了，“傻样儿。”

　　他用嘴努努易然的手机，“这个‘Destination’是个啥？经纪公司吗？”

　　易然突然没电，“不、不知道啊……”

　　周旋闻言，扭头一脸看傻逼似的看易然，“不知道？那你不问？”

　　易然捂脸，“林神就站在你离我这么近的位置！我当时说都不会话了啊！……啊！丢死人了，林神一定觉得我是个傻子。”

　　周旋叹气，可怜地呼噜一把易然的头毛，“也是，换我撞上东神，我也脑子短路。……来吧，哥帮你查查，这个‘Destination’是个啥意思。”

　　Destination，首都大名鼎鼎的酒吧街“幻海斜街”上最出名的酒吧。

　　Destination出名，不是因为富丽的装潢，不是因为醇香的美酒，也不是因为出色的调酒师。

　　Destination出名，是因为27年前，从这里走出了一支红遍全国的摇滚乐队“血色玫瑰”。自那以后，狂风乐队、优格乐队、黑番茄乐队、ADAC乐队、冲霄乐队……一支又一支现如今在国内、乃至国际都有重大影响的摇滚乐队，当年都是从Destination这间小小酒吧走出来的。

　　时至今日，Destination已经成为国内摇滚青年的朝拜圣地。与其说它是一间酒吧，不如说它是一个livehouse。能够进驻Destination的乐队，基本都是圈内混得风生水起的知名乐队。

　　而且，据传闻，时常有业内知名经纪人或制作人会到Destination作客。若是有幸被这些大佬看中，或许就可以扶摇直上，星途一片灿烂。

　　少年们趁着夜色来到幻海斜街时，发现街上每一间酒吧都已被形形色色的摇滚乐队镇场。蓝调的忧伤、重金属的嘶吼、乡村的轻快、朋克的不羁，整条街都弥漫着浓厚的摇滚氛围。

　　易然和周旋下里巴人进城般一路走走停停，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觉得大开眼界，不由得懊恼喟叹：枉他二人喜欢Empire那么久，还梦想着组一支能像Empire一样伟大的摇滚乐队，却原来，连这个圈子的门都不曾摸到过。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少年们井底之蛙。实在是Empire太过耀眼，夺走了少年们的全部视线。

　　二人寻到Destination，准备先点两杯无酒精饮料，暗中观察一下。

　　第一次进酒吧，两个人都紧张得一批。甚至还事先查了一下类似“怎样让自己看起来像酒吧常客”之类的小知识。

　　可是几番深呼吸，腿还没迈进去，二人便被门外的店员给拦住了。
　　“先生您好，请您出示会员号牌或引荐凭证。”

　　少年们一愣，面面相觑。
　　网上查到的信息里也没提过这些啊？

　　店员一看二人反应，已经了然，客气地解释道：“抱歉，我们这儿实行会员制，非会员的顾客如果想要入内，需要与会员同行，或是从会员朋友那里取得引荐凭证，否则是不能入店的。”

　　周旋捅咕易然，似是要他说什么。易然不太愿意。

　　半晌未果，周旋果断上前道：“其实是林唯，就是Empire的那个林唯！他要我们来的。”

　　易然在一旁忙不迭地扯周旋，试图捂他的嘴巴。
　　奈何身高差悬殊。

　　店员在面露一丝古怪后，打量二人一番，笑道：“你们说，是Empire的林唯叫你们来的？”

　　周旋把易然推上前，“准确讲，是林神叫他来。”

　　易然并不想借着林唯的名头给自己开通行证，但周旋已经说出来了，易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之前我在街演，林神路过，然后……他告诉我来这儿……”

　　店员似笑非笑地看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又古怪了几分。

　　店内的一个人见三人一直在门外说话，出来看情况。店员与那人耳语了几句，末了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又念及当事人在场，努力忍住笑。

　　易然&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