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宁（重生）》秦伊

18、第十八章

　　建安城东市。

　　墨少泽打马经过东市入口之时，蓦地拉住了缰绳，疾驰的马儿嘶叫了一声原地踏了几步，才将将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松涛见状也急急地勒住马，看着他问道：“爷？”

　　墨少泽望着东市热闹的商铺，沉吟了一会，转头看向松涛问：“上回玲儿要吃的蜜饯可是在东市寻来的？”

　　松涛点点头，说：“嗯，没错，听管家说，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常托采买带一些回去。”

　　墨少泽沉默了一回，翻身下马，大步走入了集市。

　　“爷！”松涛站在那里喊道，“爷！”

　　然而，墨少泽已入了来往行人之中，顷刻间便走远了。

　　他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伸手拉住墨少泽的坐骑，喃喃：“买个蜜饯怎地还亲自去了，爷真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说罢，耸耸肩，拉着两匹马朝着路旁走去。

　　这边，墨少泽大步走在集市里，边走边往着两旁的商铺看去，就在这时，不知打哪里斜斜地窜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直直地就朝着他撞了过来，他闪身一避，那身影就擦过他的衣袖扑倒在地上。

　　他正要举步继续往前行去，就听到地上传来娇气的哎哟一声喊，然后，他的衣衫就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大……大少爷！”一个青衣小厮尖声叫着扑了过来，跪倒在墨少泽脚下，哭爹喊娘地叫道：“少爷，少爷！痛不痛？哎呀妈呀，少爷，你的手！”

　　墨少泽微微眯眼，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银灰色软缎长衫的少年正抓着他的衣角，一脸委屈地抬头看着他。

　　那少年见他看了过来，嘟起嘴道：“喂，你撞了人就想跑吗？”

　　墨少泽淡淡地回视这个少年，嘴角一勾，道：“撞人？”他冷笑了起来。

　　那少年看到墨少泽这样笑起来，不禁抖了一下，那笑怎地看上去如此可怕，抬了抬下巴，伸手借着青衣小厮的手臂站了起来，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道：“是啊，你撞了我，难不成你还想耍赖不成？”

　　墨少泽看了一眼周围，因了少年和青衣小厮的大呼小叫，引得来赶集的人们纷纷聚拢来看热闹，他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少年，道：“君尚书近来可好？”

　　那少年一愣，看着墨少泽，道：“你，你说什么？”

　　墨少泽从腰间抽。出佩剑，看到少年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不由地笑了笑，手起剑落。

　　少年和青衣小厮被他的动作骇得齐齐惊声叫了起来。

　　墨少泽挽了个剑花，将手里的长剑插、回剑鞘中，面带寒意地看着少年，道：“君家的教养，不过如此。”说罢，转身，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退让开去，他穿过人群，疾步朝着适才来时的入口而去。

　　那少年惊叫完了，只剩了手里那一截衣角，他望着分开众人离开的墨少泽，脸上露出又气又羞的神色来，瞧着手里的衣角，他咬咬牙，把脚就追了上去。

　　青衣小厮见自家主子追了过去，忙随着他的脚步跑去，边跑边喊：“大……大少爷，等等奴，等等小的啊”

　　可他那位主子眼里只有前面走着的那个高大身影，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喊叫声。

　　少年一路拎着那半截衣衫，气喘吁吁地追出了集市，就见墨少泽正自他的随从手里接过缰绳，不禁娇叱道：“喂，你给我站住！”

　　松涛惊讶地转头，看到这位少年，不由地抬头看已翻身上马的墨少泽，道：“爷？”

　　墨少泽转头看向奔过来的少年，微微皱眉，眼神愈发冷淡下去。

　　少年伸手抓住马的缰绳，抬头看着墨少泽，气愤地说道：“人人都道墨少将军儒雅谦和，没成想竟是这般无礼之人！”

　　墨少泽闻言，蓦地笑了起来，俯视着一副不依不饶模样的少年，口气冷淡地说道：“人人都道君家明珠才貌双全，没成想却是个泼皮无赖。”说完，猛地一拉，将缰绳从那少年手里抽。出，调转马头就走。

　　松涛看着气得脸色煞白的少年，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抓着缰绳跳上马，也调转了马头追着自家主子而去。

　　青衣小厮赶上来，差点被松涛的马撞到，他险险地停住了脚步，拍拍胸口喘了口气，转头看到那少年，连忙冲了过去扶着他的手臂，急切地问：“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那少年闻言，转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胡说八道什么？”

　　青衣小厮一愣，旋即想起了自己刚才失口叫出了“姑娘”来，忙捂住嘴。

　　那少年转头看向墨少泽主仆二人离开的方向，此刻已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他咬唇望着那个方向良久，恨恨地低语：“好，很好！今日你辱我，他日我必要你跪我裙下，我要你求而不得！”

　　青衣小厮呆呆地转头看向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墨小将军，瞧着可凶悍了。”

　　少年皱眉，脸色青白交加，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喃喃：“凶才好！”

　　“什么？”青衣小厮傻乎乎地问，“为，为啥？”

　　少年愤怒地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青衣小厮，道：“行了，别问了，去雇个车过来，回府！”

　　青衣小厮点头应着，朝着集市小跑着走了。

　　那少年举起手中那块锦缎碎角，咬唇，眼眸中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轻轻说道：“墨少泽，你给我等着！”

　　………………

　　墨少泽可不听到那少年的狠话，他离开了东市转头就将那少年抛之脑后，带着松涛朝威远将军府而去。

　　两人在威远将军府前停下马来，他抬眼，看着这座许久未曾回来的府邸。

　　他还未下马，将军府那两扇朱漆大门豁然而开，老管家福伯笑吟吟地跨出门槛，对着墨少泽道：“少将军回府啦！”

　　墨少泽颔首，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往松涛手上一扔，就朝着大门走去。

　　福伯笑着跟在墨少泽身后，道：“昨儿听说少将军归来，夫人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银耳羹，没成想却没等着，总算今儿回来啦！”

　　墨少泽看了一眼在身旁絮絮叨叨的老管家，淡淡笑了笑，说：“福伯，你这般说，要我如何是好？”

　　福伯一愣，抬眼看墨少泽，这才看出他的脸色可不怎地好看，依旧挂着笑容，拱手道：“老奴只是随便说说，少将军便随意听听罢了！”

　　墨少泽不答，负手绕过影壁，大步朝着里头走去。

　　福伯跟在墨少泽身后，想了想，说：“少将军这是先去给夫人请安呢？还是去见老爷？”

　　墨少泽蓦地停步，转眸，注视着福伯，缓缓地说：“福伯。”

　　“老奴在，少将军有何吩咐？”福伯笑眯眯地回视墨少泽。

　　墨少泽嘴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地看着福伯道：“你长远不见我，莫非忘了我是什么样的脾气？”

　　福伯闻言笑容僵在脸上，他干笑了一声，道：“老奴明白了。”

　　墨少泽黑眸一闪，转头朝着父亲的院子走去。

　　听松居。

　　穆宁坐在圆凳上，看着绣房的鲁妈妈认真地将她的尺寸重新在册子上写了一遍，抬眼看向站在一遍的听风。

　　听风正对着穆宁笑道：“夫人说了，如若姑娘有什么不喜的料子，不用害羞，告诉奴婢就是了。”说着，她转头示意翠玉翠喜二人展开一块料子。

　　翠喜和翠玉一人扯着一头，将折叠起来的衣料缓缓展开，那是一块红底银丝织就的牡丹卷草云纹锦缎，两人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穆宁。

　　穆宁看了一眼那缎子，微微颔首。

　　听风收到穆宁的眼神，会意地对着两个丫鬟道：“这块放一边，换一块给姑娘瞧瞧！”

　　翠喜有些疑惑地看了穆宁一眼，她没看出自家姑娘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听风就使唤着让换一块料子了，这也有些奇怪了，然而，姑娘没说什么，她一个小丫鬟又能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依言与翠玉两人又扯开另一块来。

　　这边，穆宁懒洋洋地看着翠喜和翠玉展开一块块的料子，想起前世进宫以后穿戴用度，再看看如今眼前这些，虽说看不上眼，但是既然是母亲送来的，也就只能看着挑几块不出挑的料子应付了事。

　　几块料子而已，很快便挑完了，她看向听风，道：“回头告诉母亲，料子都是好料子，只是穆宁身份使然，也不能尽数收下，但母亲爱护穆宁的心意，我领了。”

　　听风含笑点头，道：“好，奴婢会与夫人说的。”说着，她对着鲁妈妈点点头，道：“姑娘挑的这几块料子，鲁妈妈会带去绣房做衣裳，也就三两天的功夫便成了，还请姑娘莫急。”

　　穆宁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林嬷嬷，道：“林嬷嬷替我送送。”

　　林嬷嬷会意，对着听风和鲁妈妈笑道：“今儿可辛苦两位了！”

　　听风温婉地一笑，带着鲁妈妈一道对着穆宁行告退礼后，便跟着林嬷嬷出了屋子。

　　穆宁看着她们离开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兴阑珊的神色来，她扶着圆桌站起身，看了一眼恭敬站在那里的翠玉和翠喜，问：“楼上收拾干净了？”

　　翠喜答道：“收拾了，只是……”她犹豫地看了穆宁一眼，“只是屋子里头那红枣的味道，依稀还是闻得见的！”

　　穆宁皱眉，沉默片刻，道：“你们俩把边上那屋收拾收拾，我今儿晚上就睡那！”

　　翠喜迟疑地看着穆宁，边上那屋连张床架都没有，那间是拿来做书房的，姑娘怎么睡那呢？“姑娘，那间……”

　　“去收拾！”穆宁不容置疑地对着翠喜说道。

　　翠喜低下头，低低地说：“是！”嘴上应了，脸上却是不由地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来。

　　穆宁看着翠喜，自然是看到了她的表情，只是她现在心中隐隐烦躁，不愿再多说什么，脸上便显出一份冷淡来。

　　翠喜偷眼看穆宁，触到她的眼神，心中一惊，低下头去，头一回觉着，自家姑娘不像自家姑娘了，这么一看，竟有了五六分的陌生，她伸手推推一旁的翠玉，低声道：“走，咱们去收拾屋子去！”

　　翠玉小心地对着穆宁福了福身，见穆宁点头了，这才与翠喜一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