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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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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去江南
他们说,Y,你真的很适合坐办公室啊。长时间的,不动地方,不说一句话。真的,真的很适合。沉静如你。
不想说,不经意的,就这样被刺痛。
心脏的位置,长出密密的麦芒。
你见我在花草间奔跑,长发散乱,汗水弥漫。大声喊,丫丫,你很适合做个小妖,野生生的,生龙活虎。抛却世间烦恼千万。
我对着你的耳朵大声喊:什——么——
你骂,野丫头!
YY。
很喜欢Y这个字母。像小小的树杈,仰望天空。又像那个亲昵的字眼,丫。丫丫。
更喜欢你叫我丫丫。
你说,丫丫,愿你抛却世间烦恼千万。
你说时,没看到,我心此世沉沦。
那时节,繁花怒绽,蜂蝶飞舞。
你张开双臂,说,看,阳光多温暖。
傻子,阳光怎能看见的?
你执意坚持,看,阳光多温暖。
你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美丽的阴影。我想,或许阳光真是可以看到的。
于是这些年,每逢阳光灿烂的日子,我都会像你一样,张开双臂,闭眼仰脸对天,说,看,阳光多温暖。
是不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阳光,喜欢温暖,畏惧寒冷。因为你只陪我一个炎夏,然后留我独过寒冬。
走时,你说,要去江南。那里阳光持久灿烂。
这些我本都已忘却。毕竟许多年过去。我告诉自己,我已忘记了你的长相你的姓名你的一切。却总在不经意的夜里,梦到那个花朵繁密的炎夏,你说,天堂永不寒冷。
我爱女子长发,必也和你有关。儿时妈妈带我去理发店,剪掉那两根茁壮的小辫子,我哭了很久很久。并且从此立志,长大后,自由了,一定蓄长发,长长的,藏起悠悠思念。
可还要直直的,不要一丝卷曲。以防相思成乱。不要乱。没来由认定,卷发女孩的情谊必定炽烈。卷曲是纠缠的姿态。
因为你说过,直发女孩多平和柔顺。你爱柔软沉静如水的乖巧女子。你怕纠结。更怕炽烈。
如你爱的阳光,只要温暖,不要炽烈。
你说你爱的夏季只在北方。
而你却去了江南。
是否为了绫罗裙油纸伞的笑靥如花似玉。
弃我于北方瓦全。
我总嚷嚷着,去江南,去江南。
电话里,你沙沙的笑我痴傻如从前。江南的美丽只在你的梦里。你是只属北方的花朵,到了江南会萎蔫。
我为你喻我为花而悄悄脸红,自动屏蔽你的中心思想。
你说,YY啊YY,你把自己折腾到那么北的北方,叫嚷了这些年的江南都是P话吗,还是你想验证地球是圆的即使南辕北辙也可殊途同归。
我大声笑着骂你,庆幸电话里你看不到我眼睛里滚落了大滴眼泪。认真宣告纵使千山万水,我定会踏过去。
多好。你还是骂我野丫头,日日生龙活虎时时欢天喜地。
你叹口气说,天真真好,年少真好,无忧至此,勇气充足,不知事事艰险变数可随时骤起。
啦啦啦,啦啦啦,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
纵使千山万水,此去经年。我定会踏过去,哪怕铁鞋洞穿,脚趾溃烂。
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看着我,沉静如水,长发飘直,告诉你北方的夏季依然温暖,然后牵你回家。
迷途的小孩,等我牵你回家。
我只想去一次江南,寻回我的迷途的小孩。并且住一个冬季,看那里的冬天是不是传说中的温暖。
B 结
刚爬楼时,手指触到冰凉的楼梯栏杆,忽然想到一句话:亲吻是不洁的。
牵手是为了取暖。
拥抱是为了取暖。
亲吻,是不洁的。
那次第,你叫我丫丫,我叫你小孩。
三四岁的年纪,玩游戏,将亲亲作为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惩罚,涂抹充沛的口水在脸上。天真,良善,无辜,美好。
你总说,丫丫,你又输了,来,香香~
许多年后,同人打扑克牌,输了真心话大冒险,屡屡被问到初吻还有没有。总是笑噱,早早就丢掉了。
丢给你了,小孩。
小孩。之后我也喜欢称人小孩,四处叫小孩小孩啊。被人骂,明明你比人家小。他们不知道,小孩是个多么美好的称呼。他们不知道,叫他们小孩,是我最最友善的爱护。
我对我爱的一切叫做小孩或孩子。因为我已学会放开,因此很会爱。很会爱。说声爱啊爱,再简单不过。
除了你。你不允许我叫你小孩,却执着叫我丫丫。
刚刚我又晒过太阳了。冰冷一上午的手指受了阳光,活了过来。阳光下,想着你,心里鲜花绽放。
站在花坛的边沿上,来来回回踏步走,看到影子不离不弃紧紧相随,很快乐。旁人不明白。时不时有人问,怎么,不开心吗。那个夏季,我们也是这样站在花坛边沿来来回回走,相对,碰面,擦肩,背向。像两个陌生人,像某矫情电影。面无表情,眼神也不接触。只有我们心里头,小小的快乐绽放。
你说,别人决不会懂得,你信不信,别人决不会懂得。
我习惯于反驳,不,总会有人懂得。
你笑,丫丫,你总不信我。
小孩,我现在不会了。我习惯了相信别人,再不矫情,再不知错犯错。我早学会了忍耐,以及沉默。然后学会了伪装。
有人再问我信不信时,我总是坚定点头说信。
说声相信很容易。同屈服一样容易,说声我服了我错了,其实一点都不难。
你看,你走了之后,我长大了多少。
你说你那里很热很热。我说我这里很冷冷的受不了。
你说,丫丫还是穿艳丽的颜色漂亮些,橘红,粉红,中国红,国旗红。
还有许多人都说,我应该穿些明丽的颜色,才对得起如花年华,老来不会遗憾。
这个塞北的冬天,我裹的像根喜烛。一不小心,全部冬装都是姹紫嫣红。乡土气息浓郁。
这次我没骗你,可惜你依然看不到。
莫文蔚冷冷说:你讲也讲不听,听又听不懂,懂也不会做,你做又做不好……
让我忍不住羞愧蜷缩。
黄品源苦苦思索:面对陌生疑惑肯定困难的生活,过去的日子仿佛偷偷在笑我,笑我的落魄,也笑我的执着……那么爱你为什么?
不不不。我不爱你。
说声爱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容易很容易,例如我爱这世界,我爱这地球,我爱身边所有爱我不爱我保护我伤害我的人,爱所有已发生未发生的事……可我不爱你。不爱。
悄悄掐掉刚出现的“他不爱我”。
爱,不存在于丫丫和小孩之间。
眼睁睁又看到一段感情从无到有。
忍不住感叹,人类多神奇。
换做自己,依然不相信,依然嘲笑。
如果相爱这么简单,又哪来珍贵?
如果亲吻如此轻佻,又有何意义?
曾询问你。
你说,傻子,简单到没有任何疑惑和犹豫的爱,不就是你向来的信仰吗。
可天长地久呢。可至死不渝呢。现在还有吗。如果仅为一时的寂寞而一触即发,那么……
你不耐烦,你拒绝思考。你说,丫丫,你闭嘴。
好吧,我闭嘴,吞下十万个为什么。
亲爱的小孩,我知道你是无言以对。对不起,不小心又刺痛你。对不起,又故意刺伤你。
这是我的病。属于我的病症。如此而已。
C 蓝蓝的天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会有不安的情绪。每个莫名的日子里,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你瞧,莫文蔚多坏。
一直想写段凄惨至极的爱情。筋疲力尽的挣扎,歇斯底里的纠缠,铺天盖地的绝望。以浓郁的猩红和暗黑。用尽我全部心绪。
可我写不出来。喝掉许多许多杯咖啡,穿过许多许多条街道,观察许多许多人,还是写不出来。
他们会说,你写的不是爱情。或者,淡淡的,淡淡的忧伤。
有时发疯一般在大街小巷里胡乱游走,并不知道自己在寻觅什么。那些古旧的小店,那些破败待拆的房屋,那些颓废的枯枝败叶,那些垃圾桶旁的纸片塑胶袋。以及现在,办公室的向阳窗户。阳光都毫不吝啬的钻进来。可我的心,它苔藓茂盛。
眨眼间,已经到了2007年的冬天。
十年前,1997年。
我步入一个新世界,它美丽异常。你知道,我记忆自1991年就破了一个六年的洞。直至现在,我也没有补好它。
我对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他眉眼清秀,最擅长歪起左侧嘴角坏笑。
你说,你的女孩出现了,她就是你今世的妻。
我们一起幻想着,月落乌啼,江枫渔火,小桥流水人家。
你说丫丫,我们定会幸福。
九年前,1998年。
狮子座流星雨成全许多人的美丽回忆。
我们在两个遥远的地方同时尖叫。
其实,小孩,我只是因为你叫才叫。我的天空只有阴沉沉的墨蓝色云朵,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我看到了雨,而非流星雨。可我依然觉得快乐,因为你的叫声那样快乐。
你说,丫丫,我们就这样永永远远好不好?
你的语法真的烂到极点。可我顺从的说,好,我们就这样永永远远,小孩和丫丫。
若干年后,我看到拾荒的FLASH,小破孩和小丫。那样的惊讶。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看到睡着。妈妈说我睡着后时常啜泣,问我哭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做恶梦。我的梦里阳光照耀花朵,温暖到让人颤抖。
1999年9月9日09:09:09。我们没有联络到对方。因为我们在上课。
1999年9月9日21:09:09,我们依然没有联络到对方,因为电话占线。
我没想到,那个喜欢坏笑的男孩会在这个时间点抢到我的电话线。急急的说再见,沮丧的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你沮丧,狠狠骂那男孩。你说早知道我的电话不通,你就给你的女孩打电话了。害得你不能和任何人长长久久。我却开心,我喜欢的男孩和我的小孩都愿和我天长地久。
2000年,我们各自与念想中的未来离散。你的好女孩,我的坏男孩。
你说,丫丫,我们决不要爱情好不好,爱情必然短暂,且产生再消失后会留下无法忽略的裂痕。我们分开旅行各自去爱,直到将来有一天,我们可以厮守。
那时你就不再相信永远,失掉勇气。你怕极了失去。你惶惶不安。
我还笑你。努力给你信念。殊不知,我被你深深影响,自此也再不相信,再不敢相信。每个孩子都会长大。那么,就让整个世界,只我们两个存活吧。
让我们天真至死。
十五六岁的年纪,我们决定了,今生不要爱情。只要厮守,亲人般厮守。
后来有另外一个人对我说,我们不要爱情,只有友谊可以常青。我竟狂喜,以为他是你,差点一头扎进去。我是傻子,很白痴的傻子。
昨夜我失眠了。
辗转反侧醒过来,看看表,2:50。忍着寒冷爬起来在屋子里乱转,找不到让我惊醒的原因。缩回被窝,翻滚半小时依然睡不着,头疼,胃疼,膝盖寒彻骨。只好打开电脑,继续看CSI。看到皂化尸体。人变成了脂肪块和黏稠的油。人类相互残杀,不过为了一些微小的原因,嫉妒,愤怒,报复,以及无意误伤。
而我执着信仰,人之初,性本善。
你不要我有任何烦恼,然后要我不要去爱。于是,我绝了七情六欲。
还故作慈悲为怀。轻易原谅,禁止怨恨。竭力维持我的天真,我们的天真。
如果给我一座山,我愿就此出世。
半梦半醒之际,你忽然出现,说,北方的冬天真可怕,你还能熬的下去吗丫丫,你还能熬下去吗?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栏杆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梦里你断断续续的背诗,我磕磕绊绊的追你和。雪满天山,愁云惨淡。
而天亮了,太阳照常升起。
我看些乱七八糟的电影,王家卫,周星驰,汤姆汉克斯,维尔史密斯,三毛从军记,地道战嘿地道战……对着充斥尖叫和鬼魅的恐怖片傻笑。
泡一大杯浓浓的牛奶咖啡,顺手丢块DOVE。悄悄往嘴巴里塞软糖。甜腻腻的,像美好的童年。
然后努力描写一段红与黑的凄苦爱情。
可再次失败。因为,阳光太过灿烂。尽管我心苔藓蔓生,可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怎能写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是这样无忧无虑不懂愁苦如你所愿。呵,如你所愿。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不用难过,不用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我没掩饰。你看你看那蓝蓝的天它并不遥远,等我们伸出手感觉梦想的容颜,你看那蓝蓝的天它纯真一片,经过多少风云变幻仍在眼前。
仍在眼前。
D 更偏北
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
夏末秋至的时候,我们拥抱别离。
自此我的四季变了三季。秋季到来时直接换冬装。讨厌秋天,百花凋落,万物萧条,雁南飞。
雁南飞,不北归。我的小孩一去不复回。
风,狠狠的刮,谁在害怕?海风一直眷恋着沙,你却错过我的年华,错过我新长的枝丫,和我的白发。蝴蝶依旧狂恋着花,你却错过我的年华,错过我转世的脸颊……
你错过我的年华,你知不知道。我终于长大,双十年华,却没有美丽如花。我这样落魄,头发凌乱,指尖冰凉,眼睛浮肿,穿上肥大的男生衣服,假装自己是你。你见不到也是好的。
你曾说过的,丫丫不要怕,现在丑丑的没关系,女大十八变。
我努力长啊长啊,长到十八岁那年,早早坐在门前等你出现。你说,等到我们都十八岁时,就再见面。你说十八岁时我们就都长大了,就自由了,就不必因为别人的动荡而随之动荡,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想生活的地方。然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你说十八岁时你会回来找我。
可我从日出等到日落都没有见到你。失望的十八岁,毛毛熊落寞无语。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你。
十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是错的。长大了只会更加不自由。我想等你回来我一定告诉你。可你没回来,你的错误将你拉扯进时光隧道。后来我看一部叫《蝴蝶效应》的电影,才明白为何你没有出现。
再一个生日,我独自去看望一棵小垂柳。自从我进入另一个牢笼,它就更加寂寞。十九岁那年的冬天,有人决定了它的生死存亡。你知道,它陪了那些年,我以为它是我的,我叫它我的小垂柳。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春天时要砍了它。于是,我的小垂柳在那年冬天就自行死掉了。春天,扬言要砍它的人没有来,它却再也没有发出新枝芽。它太像我。灾难来临前,自我保护意识强烈。
那么,我满20岁的时候,我失去了更多。多到我再次封闭我的记忆。强迫自己忘记失去了什么,忘记我的小垂柳和你,我亲爱的小孩。
可惜我不太成功。我仅仅忘记了我失去了你们,却没有忘记你们。
我以为你们一直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还有那一夏,百花永恒盛开,我戴着你编的花环快乐奔跑,你喊我野丫头。你说将来你要娶一个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孩,要她陪你度过无数个北方温暖的夏。然后你眼圈红红,说你要搬家了,不是从城北搬到城南,而是从河北搬到江南。你说,这样也好,刚好可以去找你未来的妻,然后十八岁时带她回来见我,并且看我变成什么模样。
你说,丫丫我的丫丫,我愿你抛却世间烦恼万千,永远快乐无烦恼。十八岁时,你依然是我永恒的野丫头,像温暖的红彤彤的春天。
是啊,你要我如红彤彤的春天要我红火火的过,我为你挖掉了所有秋天和秋日思念。
然后我等你,你没有归来。
曾经多少个今夜,梦回秦关。
十七岁冬,你说我是只属于北方的花朵永远去不了南方。你说要我等着你,十八岁冬,你独自归来,送我礼物,贺我成年。你说江南让你水土不服,你还是喜欢北方的植物。即使我长大仍不自由也没关系,你回北方我就不必去江南。
你还说,即使我一身灰暗,即使我野性不改,即使我从不乖巧还总和你吵架,即使我……那么多个很让我吐血的即使过后,你说,我是你永远的丫丫,我们都是好孩子。
那时我只是刚刚走到家的北方,数百里的距离让我终日抑郁。可是有你,你说你要回来。我们是永远的好小孩们。
你看,你的那些话,安在现在,依然异常符合情境。我在梦里一遍遍与你温习这番对话,温习那时我的眼泪。我笑着对梦里的你说,不小心,我走到了更北更北的北方。
我强迫自己忘记了的。
将满十八岁的那个夏季,我在繁花怒绽的花坛边沿晒太阳,接到你爸爸的电话,说你去了永远没有寒冬的地方。那个地方,你曾悄悄告诉过我的,叫做天堂。
那一瞬,大风刮过,蜂蝶乱舞,落英缤纷。我忘记了闭眼就仰头看天,原来阳光那么那么刺眼。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
——————2007年冬塞北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