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时》河骨

54、第十一章 《名利场》（一）

　　人生一世，总有些片段当时看着无关紧要，而事实上却牵动了大局。——萨克雷《名利场》

　　要说刑侦二队这个名号，林野是听过很多次了，虽然大多不是什么好话，但对于同行，他还是没把对方想得太坏，直到今天二队队长亲自光临了他们办公室，他才知道了教出那群被袁安瑶整天诟病的队员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大早，刑侦一队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二队队长周巍然。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长得还算端正，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有点瘦弱，不笑时看着很严肃，笑起来就多了几分截然不同的狡猾意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野总觉得一向温和的夏生对待周巍然有着莫名的敌意。两位队长先是客套了几句，接着周巍然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跟两年前一件贩毒案有关。
　　那时候林野还在大学校园里为怎样不挂科而发愁，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但队里的其他人都亲身经历过那场大型贩毒案，两年后再次听到，皆是感触良多。
　　听他提起这个陈年旧案，夏生问道：“提这个干什么？当时的毒贩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清理干净？”周巍然笑了一声，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找着打火机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你只记得把那毒枭送进监狱，却忘了他还有个儿子。”
　　看他点起了烟，夏生皱了下眉头，终是没对此表露什么，继续说贩毒案的事情：“我记得那年他儿子还在上大学，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他爸做什么工作，这跟他什么关系？”
　　“他回来了。”周巍然幽幽开口道，“‘枭’回来了。”
　　不只是夏生，在场所有知情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有林野一脸茫然，糊里糊涂听着周巍然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之前也说过，二队的案子转手到一队是因为他们被派去帮忙打击本市的黄赌毒事件，就在两天前，他们在一家违法经营的酒吧内抓到了一批人，在场的客人自然是例行留下做笔录，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有两名顾客却十分紧张，周巍然就直接把他俩带回警局了，没想到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一小袋“白粉”，经过两天的审问，他们问出了一些信息，才知道其中一个是两年前那帮毒贩的余党，另一名是他们准备招进的人，被抓的时候正在进行接头。
　　审讯的过程周巍然并没有说，林野也是很久之后才听说，那两个人从审讯室被抬出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周巍然弹了弹烟灰，说：“那个毛头小子接手了他爸的事业，听说还做得风生水起，这就说明他们暗地里又组建起来了一批人，而且还在吸收新鲜血液——就比如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个人。夏队长，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夏生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周巍然轻笑一声：“夏队这是明知故问了，那可是新人啊，除了接头人没人见过他，现在接头人也在我们手上。这种情况下，派人做卧底是最有效的选择了——这也是局长的意思。”
　　镜片后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让夏生的脸色逐渐冷下来，他装作没听懂一样说道：“二队人才济济，想必周队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周队推了一下眼镜，意味不明地说道：“我的队员当年都参加过缉毒行动，虽然当年的毒贩大多都落网了，但仍有像接头人那样的漏网之鱼，若是记住了我们的脸，那我们再去岂不是很危险？要我说，夏队长的手下才是人才济济啊。”
　　“周队客气了。我的人也是参与过当年那场行动的，把他们推出去做挡箭牌未免不合适吧，周队长。”
　　这场面，在林野看来完全就是两只老狐狸在互相给对方放冷箭，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被他们硬生生拉下几度。两个老江湖又来回对弈了几局，周巍然忽然话锋一转指向了一直在看戏的林野，他看向林野，刻意提高声音说道：“想必你就是新来的那位吧。”
　　既然被注意到了，林野当然要表现出身为后辈的礼貌，他立刻站起身，跟周巍然打招呼：“周队您好，我叫林野。”
　　“哦。”周巍然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带着一份莫名的不怀好意，“刚工作就能跟着夏队做事，看来林先生也是很优秀的新人啊。说来，既然是新人，就肯定没参加过两年前那场行动吧。”
　　“嗯？”林野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巍然想表达什么，但不等他理解对方的话，就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坐回了椅子上，然后他就看到余阳臣站在了自己面前，面色冷峻看着周巍然。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两人对视良久，一个满是寒意的冷漠，一个带着玩味的笑意。
　　最终，周巍然一挑眉：“怎么？局长的小公子这是在护犊？”
　　早就看不惯周巍然这态度的林野终于忍不住说道：“周队，请您注意您的措辞。”
　　然而周巍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继续用他那欠扁的声音说道：“哦，那就是在护妻。”
　　“……”林野第一次这么想把另一个人按在地板上摩擦。
　　这个周巍然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吧，正事不好好说，膈应人倒是挺在行。大概是怕被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队队员给围殴，周巍然没多待，告诉夏生一会要开会之后就离开了。
　　等那瘟神一走，袁安瑶就气呼呼的嚷起来：“真是气死了！那个周巍然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是沾他师父的光才当上二队队长，还整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论职位夏队可是高他一等呢！他居然用那种态度跟队长说话！”
　　“就是就是！我看他就是欠打！”顾逍也愤愤不平的附和道。
　　夏生轻叹了口气，温和道：“好了，别背后议论别人，都准备一下，一会去开会。”
　　众人纷纷应声，开始整理两年前缉毒案的资料。余阳臣什么也没做，起身出去了，他从周巍然进门开始脸色就很不好，林野怕他自己生闷气，就赶紧跟了过去。
　　余阳臣前脚刚踏进休息室的门，林野后脚就跟了进去，余阳臣似乎料到他会跟来，去倒了杯水倚在窗边说道：“你是想问我两年前的事情吗？”
　　“呃……”林野微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其实他只是担心余阳臣，没想打听两年前的事情。
　　余阳臣放下水杯点起一支烟，燃起后抽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两年前，我们全员对本市最大的贩毒组织进行了缉查，当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了好久才把那个毒枭送进监狱。本以为当时的人都被我们抓起来了，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如果周巍然说的是真的，那最大的‘鱼’就是那毒枭的儿子了，没想到他年龄不大，野心倒不小，怎么说也是上过大学的人，做什么不好偏偏做这种勾当。”
　　香烟略微刺鼻的气味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林野忍住想咳嗽的冲动，去把窗户打开；也许余阳臣注意到了林野表情微妙的变化，就把剩下的半支烟熄灭了，他刚低头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就听见林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刚才周队长说从接头人那里知道了毒贩的信息，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抓他们啊？”
　　余阳臣直起身子，抬起手敲了一下林野的脑袋，带着教训的口吻说道：“笨蛋，他们只是知道了接头的地点，你带着一大批人赶过去，结果就看到一群人杵那里，你搜查半天不见毒品的影子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就算知道他们是毒贩你也拿他们没办法，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要不是余阳臣说，林野还真不知道要考虑这么多。
　　由于一会还要开会，余阳臣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他只是觉得办公室被周巍然那小子搞得乌烟瘴气，才出来透透气；看林野似乎对这件事挺感兴趣，余阳臣难得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刚才周巍然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那群毒贩都是疯子，别闲着没事往狼窝里送。”
　　林野苦笑：“咱们至今遇到的疯子还少吗？”
　　余阳臣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拉住了，他回过头问：“怎么？”
　　林野拉着对方的手，有些舍不得放开，但他的理智还是让他松了手，他问：“两年前还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起那些事，脸上的表情这么痛苦呢？
　　余阳臣脸色一沉，没回答他，越过他身边推门出去了。

　　会议在两个小时后举行了，全局的警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局长亲自出面主持，可见这次案件的重要性——两年前的事件一度掀起轩然大波，他们不想让悲剧再次重演。
　　这次案件的指挥权交予夏生，局长亲自安排了各队的任务。就如周巍然所说，他们得知了接头地点，派卧底去是很好的选择，那么派谁去就是个问题了，有能力的人选虽然很多，但考虑到可能会被余党察觉，很多参与过当年那场行动的人就无法派出，毕竟你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
　　就在众人对这件事一筹莫展时，周巍然突然开口了，他对局长说道：“我觉得夏队长手下的新人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有句话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有理论上的知识，也不惧应用于实践吧？”
　　他话音刚落，一人就猛然起身，咬牙切齿道：“周巍然！”
　　私底下说就算了，他居然还在开大会时说出来，这个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脸严肃的局长咳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儿子不要失态，接着问周巍然所提议的人谁。听到林野的名字时，余局长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派一个新手去当卧底确实是有些荒唐，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于是余局长真的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周巍然的提议，还问了林野本人的意见，但林野能有什么意见，傻乎乎的跟局长对话了几轮，就稀里糊涂被夏生带走了，而余阳臣更是在会开到一半就脸色铁青的离开了。
　　跟着夏生回到熟悉的办公室，林野还没明白刚才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夏生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诚实地告诉你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可以拒绝，我们会想别的途径来调查这件事，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如果你想去，长安会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识，你警校里应该也学过。所以，你愿意去吗？”
　　“我……”林野有些犹豫，因为他上的根本不是警校，什么都没学过啊！
　　“你只需要给我们传消息就可以了。”
　　看着夏生认真的神色，林野最终点了点头，全然忘记了余阳臣之前提醒他的话。
　　毒贩们的接头时间是明天下午，林野还有一天的时间，秦长安跟他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他的手机在上次的事件里坏了至今没买新的,夏生就给了他一个手机和一些新的手机卡，方便联系。
　　得知林野答应了去做卧底，余阳臣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大概是最反对这件事的人了；听顾逍的小道消息，余阳臣甚至去跟他爸吵了一架，从他气呼呼从局长办公室走出看来，他应该是吵输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野本想走之前跟余阳臣说一声，奈何对方似乎还在生气，林野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他，略微失望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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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放假了，争取日更吧OTL【flag
【关于这个案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处理方法，如果错了，你们就当对了吧QVQ